刘季眼看着忘机的皮肤泛上一层不自然的薄红,十分紧张地看向她,就算是不胜酒力,也不至于喝这么一杯就醉了吧?声音也变得如此喑哑,难道是中毒了?
不应该呀,就算田猛他们视神农堂为眼中钉,知道了夜星跟神农堂合作,也不应该出此下策,在农家的地盘上,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人,真不把朱大哥和自己放在眼里?
谁会用这么浅显的手段,难道是栽赃嫁祸?司徒万里出现得很不寻常,此事会不会同他有关?刘季心中闪过许多名字,但不管背后是谁,他都要追查到底,给阿念一个交代。
司徒万里错愕,他的想法与刘季倒是不谋而合,也觉得田猛这个心思深沉的家伙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同时将栽赃嫁祸的人选换成了眼前的刘季,可到底没这个必要啊!他实在想不明白,只得发话道,“桌上的东西都别动,我马上派人去请疾医来。”
存着试探的心思,也不妨碍他结个善缘,何况还是在他四岳堂的地盘上出得事,于情于理都该过问一下,司徒万里拍了拍刘季的肩膀,“别急,瞧你那慌张的样子,这可不像你啊,老弟,你们神农堂的疾医水平高超,不会有事的。”
忘机不等刘季开口,也无意让司徒万里掺和更多,徒生事端,她伸出手,自己给自己把了脉,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歉疚模样,“不必麻烦,我自己就精通医术,这应该是对酒有不服之症,皮肤发红瘙痒,声音嘶哑,都是正常症状。”
“实在抱歉,我几乎从不喝酒,之前喝过一两次,也未曾出现过这种情况,让二位担心了。”忘机依旧保持着喑哑的声线,让人觉得她十分不适,“想来,是农家之酒过于醇厚的缘故,一杯便抵得上数杯我原先喝得那种酒。”
酒精不服之症并不罕见,他们农家弟子里也有沾不得酒,一沾便浑身不适的,只是刘季跟司徒万里都想得太多,是心思活络的人,反而没往最简单的方向考虑。
总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刘季放下悬着的心,忙不迭地点头,“是极,是极,我们农家的美酒外面可品尝不到,五谷又难得,所以酒都是精贵之物。”
刘季摸了摸脑袋,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的眼神全部落在忘机身上,轻咳一声,“想着招待客人,我只顾着点最好的酒,不想却生出额外的事端,魏姑娘,我才该向你赔个不是,是我没有问清楚,你可千万不要自责,不然大哥又该骂我行事随意了,我得叫个医师再给你把把脉,才能弥补。”
“江湖儿女,都是爽快人,我敢保证魏姑娘不会介意的,你可别作出这幅模样来,叫人瞧着平白起鸡皮疙瘩。”司徒万里笑着打趣道,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忘机微微颔首致意,勾了勾唇角,“司徒堂主说得不错,这事你我都有责任,顶多是事先没有互相交流清楚,算不得什么。更不必叫人来,我极擅医术,因而能在夜星立足,在这方面,即使你们神农堂传承悠久,我也自信不弱于人。”
见刘季眼中有几分惊讶,司徒万里眼中意味不明,忘机就知道他们的关注点,和接下来的话题都会按照她设想的方向发展,淡淡道,“我来之前,曾在墨家呆了几天,治好的人就算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个,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去问问。”
他倒不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实在是阿念给人的震撼太多了,她才多大?博览群书,涉猎之广泛不谈,单说她的医术真有那么好的话,就已经是极为惊人的一件事了,越是相处,越能发现她有太多地方值得钦佩。
刘季看向她的眼神逐渐变亮,虽然生在农家,但他从来都不觉得武力是最重要且唯一至上的才能,武学是没有尽头的,总有更强的人存在,然而驾驭强者才是最伟大的才能,看看真正的上位者,哪个是凭武功盖世的。
她就像在不断增加赌注的庄家,赌的时间越久,刘季赌赢庄家得到的回报就越多,偏偏输赢是个未知数,都在他们的选择间,这让他有些心头荡漾,热血沸腾。
怪不得看起来武功普普通通,样子也平常,却年纪轻轻就能在夜星身居高位,原来有这一手好医术,司徒万里态度顿时又热络了两分,江湖上什么样的人最不能招惹?高手,杀手,势力,王侯?这些都不是,而是医师,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受伤不生病。
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上从来没有人敢去天南海岭胁迫,打扰医家强制治疗的缘故,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对医者礼遇有加,总之一个医师,尤其是顶尖的医师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司徒万里的试探之心收了两分。
“魏姑娘果然是位青年才俊,怪不得我刚才一看到,就觉得十分不凡,果然没看错。今日有些小意外,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下回我请客,可一定要来。”司徒万里笑得热情而不谄媚,说话十分自然,让人生不出恶感,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两个人没有怀疑忘机说的是假话,医术是真才实学,总有她施展的空间,瞒不过去,还有墨家作保,她孤身一人待在农家,不敢这么骗人。
她从刚才解释完之后,就一直没说话,脸色也不好,刘季放心不下,强迫自己将目光收回来。
“司徒兄可别忘了我,说好的一顿酒,我可不客气。今天就吃到这里吧,我得带魏姑娘回神农堂了,对酒不服之症也不是个小病症,没注意喝太多的人,浑身红点,昏迷不醒的都有。”刘季随手召来店里的人,叫他们将饭菜装到食盒里,准备带走,神农堂的规矩,一米一粒都不能浪费。
司徒万里就是再不愿意,也没有合适的理由留人,只能再叁告诉忘机和刘季,过两天他一定找他们喝酒,千万别忘了。
走到酒肆门外,凉风迎面吹来,散去几分醉意,叫人顿时清醒不少,刘季拎着食盒,走在前面,带着忘机走到马车旁,掀开门帘,示意她快上去。
天色暗了,他不放心也舍不得让她走路回去,各骑一匹马,以她现在的状态,不安全,共骑一乘,他肯定愿意,但怕她拒绝,所以折中选择安排一辆马车。
刘季紧跟着忘机跳了上去,这下终于不用掩饰他直勾勾的眼神了,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有些紧张地问道,“阿念,真的没事吗?我原本没想带你喝酒的,真的,只是遇见司徒万里了。我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总要拉着他做点事,所以才点了最烈性的酒,我酒量比他好,喝醉了脑子不清醒,他就问不出什么。”
忘机扶额,仰头靠着马车内的墙壁,闻言,微微皱眉,轻声道,“是我自己要喝的,又不是你逼着我喝酒,当然跟你没有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酒气散去了不少的缘故,她的声音远没有刚才听起来那么喑哑,那么让人担心,清丽的声色变得微微沙哑,显得靡丽,反而带着一种平日里没有的诱惑。
而且…她没有纠正他的称呼,是不是意味着她默认了?刘季心中一喜,眼神更加炙热,盯着忘机怎么也看不够,湛蓝色的眼眸比起平时的澄澈,多了几分雾蒙蒙的迷醉,惹人爱怜。
而且,马车里的空间并不大,堪堪让他们两个并排而坐,中间也没太大空隙,只要马车稍微颠簸,手臂便会碰到一起,更是让刘季心念微动,有些浮躁。
也许是因为她对刘季生出利用之心,也许是因为她不想过多跟他交流,让他生疑,总之,忘机对他放任了些,口头称呼,肢体接触,这些小事便随他去了。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离开农家,并且在没有离开之前,与司徒万里保持距离,以免他联想起更多的消息,她已经赌过一次了,虽然也有别的理由解释她与流沙之间可能的关系,但忘机决不会把事情的走向再一次赌到虚无的运气上。
“侠魁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我请巨子先生引荐,这次代表夜星专程来,就是为了拜访他。”忘机侧过头,对着刘季认真道。
“最迟七天之内也回来了,你就在我们神农堂好好待着,外面那些人都不用怕,到时候我让大哥带你去见侠魁大人。”刘季说得十分肯定。
以他的地位,这样的情报是可以知道的,时间应该大差不差,忘机点头应下,“夜星的货物和钱财叁日之内就能到,等拜访完侠魁,我就该离开了,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要学什么,我给你整理一份安排。”
犹如晴天惊雷一般,刘季表情错愕,一副不敢相信地样子,满肚子的话,被人夸赞的口才,愣是只憋出干巴巴地两个字,“什么?”
忘机笑笑,好脾气地道,“除了跟朱堂主交接事物的时间,其他时候都可以陪着你,之前说不教你了,只是一时生气冲动,刘季,你别放在心上。”这个理由应该足够打发大部分人了。
她要走,他知道,她又不是农家的人,肯定要走的,刘季脸上几乎掩饰不住失落,只是他没想过会这么快,不说多了,十天半个月应该很合理吧?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叁五天?
“阿念,没什么事的话,不如多待两天?你还怕我们神农堂多一个人吃饭啊?”刘季不自然地说道,似乎不想他的想法太明显。
“七,八月就入伏了,大泽山虽然凉爽,外面赶路却极热,我早点出发,才不会凑上最热的时候。”忘机随口一说的理由都十分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那就再待久一点,待到九月,十月再走也不迟,刘季薄唇微张,这些话却说不出口,他清楚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她待五天,他就盼着十天,她待一个月,他就盼着待半年,总之,永远贪心得不到满足。
马车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让两个人猛地撞到一起,刘季瞬间侧过身子,一只手从前面紧紧环住忘机的纤腰,另一只手贴心地裹住她的脑袋,避免撞上马车内壁。
这样一来,忘机的头靠在刘季肩上,身子被他牢牢禁锢住,整个人就像是被他抱在了怀里一样,马车内的气氛顿时变了。
刘季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许多想法,低头看向忘机,视线顺着她淡粉色的脖颈向下,喉结微动,他可不可以再贪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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