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的脑子即使现在再浆糊成一团理不清思绪,担心他没有地方住那真是不至于。
傅庭谦就随口那么问了一句,见她默不作声,成熟的脸庞溢着浅笑,“突然问我这个,做什么?”
“没事。”池念的目光四下乱瞟,“随便问问。”
她越是表现得不甚在意一般,越是反倒叫人感觉她尤其在意。
傅庭谦的眸子深了深。
其实告诉她他住在哪里,不是什么无法说出来的事,只不过他那个在意大利落脚的别墅被米莎霸占了,他目前下榻的酒店不固定,算是居无定所,于是傅庭谦没法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深深看她须臾,只道,“之后我会联系你,老老实实地等着。”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她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层层的波纹涟漪。
池念反应不及,傅庭谦便已然转身。
他走出了她的公寓门,她下意识想要追上去的时候,步子还没跨出去几步,公寓门就在她眼前被他顺手带上,隔绝了她与他的世界。
池念的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突然之间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恍惚失落。
……
“这么快就走了?”公寓门外,坐在轮椅中的陆祁,瞧着傅庭谦看到他后,便把身后的公寓门关起来,不由挑眉道,“不留一会儿?”
也许是男人之间共有的特性。
看到本说有生意要去处理的陆祁,此时竟在公寓门口,傅庭谦并未感到吃惊。
他淡淡瞥着陆祁道,“看起来,你似乎是在等我。”
陆祁大大方方的,“不然,还有谁会从这公寓里走出来。”
傅庭谦不咸不淡地看他道,“正好,也免了我去敲你公寓门。”
他之所以要这么快离开不多留,实则也是想在离开之前找陆祁,倒不曾想,陆祁反而在这里等着他。
停了下,傅庭谦抬了抬下巴示意,暗浅嗓音不容拒绝道,“送我下楼。”
送他下楼,不过是想换个地方说话的借口。
陆祁又怎会听不出。
公寓楼下的地下停车场,寂静得连风都没有。
拐角处的白炽灯将他们两人的身躯,照映得一半明,一半暗,而距离他们的不远处,是傅庭谦的保镖早已将他的车子开来等候着。
傅庭谦一手抄在熨烫得宜的西裤里,背部身躯抵着墙壁,嘴里叼着一根烟。
拇指与食指将烟头从嘴里拿出来,吐出一圈青白袅袅的烟雾,傅庭谦这才瞥向面前坐在轮椅中的陆祁。
含着半真半假的笑容,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道,“未婚夫?”
“你不是没信么。”陆祁不在意地道,“何况,你身边不也有一个即将订婚的女朋友。”
傅庭谦皱眉,“那是我朋友。”
“这话你跟我说可没用。”陆祁不表达自己信他或者不信他,“你得去跟池念说,才有用。”
“……”
陆祁轻佻笑道,“她可是真的认为,那是你女朋友,弄得她一直不上不下,想找你却又怕成为破坏你跟你女朋友的第三者。”
池念无法接受第三者,毕竟她人生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当年池渊出轨开始。
傅庭谦当然知道,这种事应当尽早跟她说清楚得好,然而从之前餐厅就可以看得出来,如若不让米莎亲自跟她说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大体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
“其实连我几乎都是信了,那个女人是你女朋友的事。”陆祁忽而似笑非笑道,“傅总,如果那个女人真不是你女朋友,你还故意而为之地带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即使知道那个女人跟你的关系不是她以为的样子,你又让她该怎么想。”
这件事也是说不断理还乱。
早知池念根本没有生下什么别的男人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会在胸闷气短之下,便让米莎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自居,还跟他一同出席那个酒会。
“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傅庭谦薄唇微抿,寡淡地道,“倒是你,既然不是她未婚夫,还以她未婚夫的身份自持?”
“这就还得怪某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影响力太大。”陆祁泰然道,“她来了意大利后,池渊几次想给她介绍一些家境优渥地位相对的男人,她连应付都懒得,就拿我出来当幌子。”
傅庭谦显然也不难想到这层,而陆祁嘴里的“某个人”,在他胸腔里回荡不停。
食指弹了弹烟灰,傅庭谦又抽了口烟,愈发复杂的目光凝视着陆祁,又问,“那么,为什么当年躺在医院的你,如今却出现在意大利,她的身边?”
早就料想到,只要傅庭谦心里还有池念,必然会问他这个问题。
陆祁面朝着他,不再是那副轻佻而散漫的模样,说道,“为了还恩。”
傅庭谦皱了下眉头,“还恩?”
“还你的恩。”
“……”
“你莫不是自己都忘了,当年我昏迷住院,你跟池念去了宁城帮我打理我这边的事?”
他不提,傅庭谦的确还真的忘了这回事。
“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陆祁慢悠悠地道,“而你要什么有什么,实在用不上我帮你什么忙,恰好就在我醒过来没多久,池念联系了阿哲。”
傅庭谦神色不明,“所以,你就来了意大利?”
“长话短说,是这样。”陆祁双手胳膊靠着轮椅扶手,从容地道,“毕竟你当年为她总是搞得那么轰轰烈烈,可想而知她在你心里的分量,虽然那时我还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开,但比起你,那个时候的她,更需要有人待在她身边。”
那个时候的她?
离开了他之后,她是什么模样?
傅庭谦没有亲眼见到过。
“我想,不论你们分开与否,你都希望她能安然无恙。”陆祁道,“我来意大利待在她身边,一算是还你的那份人情,二是——”
陆祁轻笑道,“池念这个女人,说实在的,虽然以前相处不多,但我还挺喜欢她的。”
傅庭谦的脸庞顿时有些不好看了,“哪种喜欢?”
陆祁听懂了他的不快,反倒扬眉,“你认为是哪种喜欢?”
傅庭谦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这话,淡漠地勾起唇道,“所以,你这几年待在她身边,是为了帮她?”
跟他交谈下来,陆祁并未说过什么他帮池念什么的话,而傅庭谦后面的那几个字,着实令人不由深思。
陆祁顷刻间发觉了什么,忽而意味深长地瞟着跟前挺立不凡的男人,“原来,你知道她来意大利真正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