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的天色,还只是夜晚的序幕,墨汁滴进清水池里扩散开般地透明亮灰。大街上好像一直是这样热闹非凡,一批人离开很快又有人群来填补。因此,很难找到一个能安静打电话的地方。
陆泉边走边找,终于在附近邮局的门口找到一个电话亭。
深棕色的长筒型铁皮外壳,横竖的铁条把玻璃分割成棋盘样式,以免使用的客人与行人不经意地四眼相对。
陆泉随意地摸了下墨绿色的电话机,意外地没有灰尘。现在还有人用电话亭吗?还是说有清洁人员会来定期打扫?
感觉自己在紧张,陆泉立刻振作精神准备与李宿夕的通话。她和李宿夕虽然总共才见过几面,但是她的直觉已经感知到他的棘手。他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无论是滴水不漏地表面功夫还是他隐藏于其下的琢磨不透。
她猜测李宿夕绝不会白白帮忙,会紧张也正在于不清楚他的欲求。但光想没有用,还是直接通话比较快,不妨欠他一个人情。
下定决心,陆泉拨通了李宿夕的电话。忙音还没响叁声就被挂断,立即让她精神紧绷起来,连忙重播,眼睛盯着对面的玻璃格子数着心跳。
“喂。”对面终于响起李宿夕颇为不耐烦地声音。
陆泉闭上眼睛轻舒了一口气,开口道:“李宿夕,我是陆泉。”
对面愣住了,随即响起李宿夕一声惊讶地笑:“陆泉?你怎么有我号码?”
不过很快,他就急忙接道:“你先别回答!让我来猜猜—嗯—是白黎吧,毕竟你也两次看见我和她在一起了。”
陆泉笑着说:“没错,你真聪明。”
她听见对面窸窸窣窣地声音,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刚刚我一直打游戏呢,不知道是你才挂的电话,别生我气哦。”
“怎么会,是我打过去的时机不太好。”
李宿夕轻笑两声,听上去有些期待地兴奋:“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只要是有趣的好玩的,我都行。”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陆泉看见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皱起眉来:“你知道薛灿在哪里吗?确切地说,你能帮我见他一面吗?”
“薛灿?你见他做什么?”
“有些事情想问他。”
“嗯—找他没什么难的,虽然我和他不太熟,但是圈子也就这么大,打几个电话就能联系到他。”
他的爽快让陆泉惊讶的同时,也忐忑地准备听他的要求。
“那你能帮我联系他吗?”
李宿夕模糊地笑声传来:“陆泉,女人找男人大概有两种情况:一是为爱二是为钱,你是哪种?”
陆泉向后靠在单薄地玻璃墙上,通过狭小地格子,看着从面前经过因而被切割的人群。
“那我应该是第二种吧。”
“那就更奇怪了,你应该不缺钱。而且你要是私下和薛灿认识也费不着来找我。金钱关系?还真是让人猜不透。”
听见他兴致勃勃地还在提出各种可能性,陆泉立即察觉到他的兴趣点,忽然问:“李宿夕,你喜欢侦探小说吗?”
“非常喜欢,犯罪电影我也喜欢,一切谜题我都感兴趣。”
“那你帮我联系到薛灿,我就提供给你解密的线索。比起直接的答案,还是自己探索更有趣吧?”
李宿夕忍不住大笑起来:“你怎么这么懂我!我帮了!不过侦探是要亲临现场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他吧。”
“不过这谜底也许会让你失望,并没有那么有趣。”
“无所谓啊,”他又重复了一遍:“无所谓的,我只是喜欢解谜而已。”
“那就麻烦你了,最好尽快,如果明天能见到最好。”
“行,我马上联系人。”
“真的谢谢你。”他的回答让陆泉暗暗松了口气。
“不用谢,我正无聊着呢。陆泉,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李宿夕意味不明地夸奖让她撇撇嘴:“你开心就好,等你的好消息。”
陆泉挂了电话,对李宿夕的探究升起厌烦的情绪,当自己的私事被他人投注探究的目光时,人都会下意识地产生抵触。特别是他兴味满满地态度—忽然地,她想起自己刚刚挑衅白黎时心中的快感。
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一直以来,陆泉也颇为自负于自己的识人眼光,阅读了大量的心理书籍也为这份自负提供了傲慢的基础。与一些人交流时,她会产生强烈的无趣感,对方浅薄地欲望无处隐藏,让她一眼就看到底。
这无疑是一种作壁上观的傲慢,如果放任它生长定会阻碍自身的感知力和成长。
她一边思考,一边自省着,对这些繁杂的人事感到无处可逃地厌烦。她坐到门槛上,远远地看着浅黄的夕阳投射在前方的玻璃高楼上,反射出的亮光把高楼的顶端都融成模糊地一片。
她分神地想着:坐在办公室里的人也会沐浴在这一片亮光里吗?
坐在电脑桌前的职员被夕阳融成一片,他忽然转过来,露出一张脸,竟是林松潜。
陆泉瞬间被惊得回过神。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终于完整地横杠在眼前,不再容许她的刻意忽视。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也许该和他好好聊一聊的。她只是想从别墅搬出去,并不意味着就要和他分道扬镳。当她能正常生活时,他们也许可以做一对普通的情侣,不也挺好的吗?
看时间他也快下班了。
似乎被自己构想的未来吸引,陆泉放任感情冲动拨通了他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对面立即传来他熟悉地声音:“陆泉,你什么时候回家。”
夕阳穿透嘈杂地人群,暖融融地落进她眼底,她温柔地说道:“林松潜,我们约会吧。”
林松潜一愣,随即笑开:“那去哪里啊?”
“嗯-就在五野公园好不好?”
“好啊,我在公园门口等你。对了,你吃饭了吗?”
他还是老样子,一直关注这些细枝末节。陆泉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还没有,我等会儿随便买点吃的。”
“过来我们一起吃吧。”
“可是我想专心和你约会诶。”
“这是什么理由。”林松潜笑起来,快乐的声音透过手机变得有些不像他,“好吧,我等你。”
五野公园除了精致的园林树景,还半围着一条五野湖。五野公园整体像一个大的半圆形,切断它的就是碧波荡漾地五野湖。
为了给游客提供欣赏五野湖的便利,公园特意在湖泊的边缘设置了一片宽阔的白色台阶。果不其然地渐渐成了情侣约会,居民散步的好去处。
一圈明亮地路灯围湖而立,亮黄地光亮驱散了夜晚的恐惧。今天是休息日,出来约会的情侣自然不少,两两牵着手沿着护栏慢悠悠地散步,只是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哪有心思去欣赏风景。
一个男青年正坐在长台阶的右下方弹着吉他,旁边的女青年抱着一个厚重地手风琴,两人配合着弹奏,时不时停下来调整节奏。演奏时不由自主看向对方的视线,轻晃的身体时远时近,暧昧藏在摇摆不定的距离里。
她和林松潜好像就没有这种暧昧期,现在去想和他的开始,竟十分模糊。与他的亲密如此习以为常,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坚固地习惯。
林松潜和陆泉迎着夜风,沿着湖边护栏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注意到陆泉的视线,不由也跟着她望去,接着轻笑起来:“男方在帮女方练习呢。”
看着陆泉询问的眼神,他继续说道:“手风琴才是这首《自由探戈》的灵魂,没有其他乐器也能独奏。”
陆泉了然地点点头:“那他们今天是别想练好了。”虽然和他们离得很远,陆泉还是靠近林松潜耳边说:“光顾着调情了。”
林松潜笑起来,轻松又甜蜜:“那你能不能,专心和我调情呢?”
“我在专心啊,还是我先邀请你的呢。”说着,陆泉朝他吐吐舌头。
林松潜深深地一点头,故作郑重地说:“多谢女士给我这次机会,实在是感激不尽。”
看他的装模作样,陆泉忍不住地笑着伸手去捏他的脸:“那是当然了!”
林松潜的西装外套放在车里,现在穿着一身雪白的衬衫,宽大的下摆被湖边风吹得紧紧贴在劲瘦地腰间,哗哗作响,像只要展翅飞翔的白鸽。黑发也被吹乱,打乱了故作严肃地发型,重显出少年的俊朗和欢乐。
自从开始接手家族事务,他变得总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地。他随性的部分也渐渐被修整,像现在这份自在竟也少见起来。
他低下头,笑着伸手把陆泉飞舞在脸上的发丝勾到她耳后,眼睛眯得弯弯地:“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陆泉握住他在耳边的手,注视着他:“林松潜,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
林松潜愣了下,脸上快乐地笑轻轻落下去一些,停下向前的脚步,握着她的手撑在白色的栏杆上,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才开口:“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人不都是这样生活的吗。”
陆泉依偎在他身边,脸贴着他的肩膀:“没有其他选择吗?”
注视着她眼底满满地关切,林松潜只感觉被抛进这深不见底的湖底,心甘情愿地沉溺,窒息般地幸福。
他垂头与陆泉额头相抵,叹息般说道:“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是真的没有要成为钢琴家的想法。”
“我能住在铁玫瑰,不仅仅因为姓林,还需要我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而且,继承了林家我才有能力保护你。”
“可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林松潜伸手按住她的后颈,与她鼻尖相触,轻声打断了她的话:“听我说完,我其实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继承林家真的没什么不好。”
“而且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无论是画家还是其他什么,我都能支持你,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橙黄的灯光照在波光粼粼地深色水面,摇动着映在他深邃地眼底,陆泉被表面闪耀地灯光迷惑住,一时间完全忘却了湖底的深不可测。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迎上林松潜温柔的吻。
林松潜紧紧抱住她,侧头加深这个吻,手掌深深隐没她浓密地黑发里。
他的心忍不住地叹息:像这样就好,只要永远地依赖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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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宿夕的傲慢是显而易见的,林松潜的傲慢在哪里呢?
我这可怜的文竟然还会时不时掉收藏,笑哭我了。如果我哪里写的不好了能不能也给我留言?当然性癖不一致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文中有哪里逻辑混乱,剧情莫名其妙,节奏不好等请一定告诉我!谢谢!
(坦诚:一切为了骗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