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在餐馆和张律师不欢而散后,陆泉就有点抵触和她见面。站在门口,她打开信箱看了看,早上放的钥匙果然不在了。一想到一会儿可能又要被“教育”,她就烦闷不已。
压着烦躁摸出钥匙开门,一股饭菜的香味忽然扑鼻而来。让她不禁疑惑地看向坐在客厅的两人。
听到响声,背对而坐的徐停云也转了过来,惊喜地展开笑容,拿过搭在桌边的拐杖就要一瘸一拐地向她走去。
“陆泉。”
他应该是刚剪了头发,本来长长的发尾和盖住眉毛的刘海都变短了,深刻漂亮的眉眼越发分明,更少了几分阴郁的气质显得清爽自然。
不过一个星期没见,他就没了最初在病房里嶙峋的瘦弱感,也不是熟悉的白蓝条纹病服。而是穿着一件淡绿的短袖,清新得如同雨后春笋。带给陆泉耳目一新的奇妙陌生感。
而他急切又带些滑稽的动作也让陆泉忍俊不禁,没顾得上放下书包,就情不自禁地展开双手迎向他,抱住他顿时倾过来的身体。新剪的发尾刺刺痒痒地戳着她的侧脸,理发店里典型的浓郁洗发水气味一下涌进她的鼻腔,带着他的体温,奇怪又真实地让她觉得安心。
她拍了拍徐停云单薄的后背,声音温柔,“真的好久不见。”
“嗯,”徐停云右手紧紧按住她的左肩,深深低着头把脸揉在她颈间,“原谅你不来见我了。”
有外人在场,徐停云见好就收。侧脸偷偷蹭过她的,就起身让开地方让她进来,也露出坐在桌边的张金瑞。
她带着笑容朝陆泉点点头,“打扰了。”
这样的笑容陆泉很熟悉,是那种成年人抽离情绪的工作笑容。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望。
“张律师好。”她把头发重新勾到耳后,换了拖鞋和他们一起坐在桌边。看到桌面上大大小小的包装盒,像是外卖。
“这是久薇家的菜。上次没请你吃成,这次她特意打包让我过来的。”
“谢谢,”陆泉忙道:“邵姐姐也来了吗?”
“她有别的事情要做,我今天来也是要和徐停云谈谈转学的事情。”
陆泉在电话里听徐停云讲过,现在张律师是他的临时监护人,和儿童局的负责人共同帮助他的生活。解除徐贤夫妇的监护权后,儿童局从和解金中扣除了六十万留给徐停云,此外并从徐贤每个月的工资卡上拨五千给他,其中的两千作为律师费,直到徐停云大学毕业或是满22周岁为止。
而张金瑞的工作就是替他解决一些需要手续和监护人资料的事情。
“那我们就继续。”她朝陆泉礼节性笑笑,就看向徐停云。
“巴德明顿中学的学费昂贵,我按照课时费用估算了下,现在退学应该还能拿回剩余的课程费用,大约有两万。当然,我会尽可能协商到最高金额。”
她翻开桌面上的文件夹,“这里有一些学校的介绍单。我个人推荐青峰中学,是个不错的公立中学,学费少,升学率也不错,刚好离这里也不远。而且我相信以徐停云你的成绩,学校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你可以先考虑,在网上搜搜看,再下决定。”
徐停云接过文件夹,“我完全可以。你觉得呢,陆泉。”
“我觉得转学挺好的,不止学费,巴德明顿其他的花费也很高。再去上对你没什么好处。”
张金瑞笑着点点头,“医生说你的脚伤大概再休息两周就差不多了。之前恢复慢完全是因为体弱,现在休养了一阵后,气色和恢复力明显变好了。学校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这周末之前都可以给我答复。”
“好的。”
徐停云微笑着点头,乖巧的模样惹得陆泉多看了几眼,就被张金瑞点了名。她温和地转向陆泉,“那陆泉你呢?”
“你需要临时监护人吗?”
这话当即让陆泉抬了抬眉毛,怪不得她不像之前那样冷淡了,只回道:“我还不太确定。”
“之前和徐停云见面时,就听说你们要合租。这样挺好的,两个人平时也能相互帮助。所以我想,既然我做了他的临时监护人,正好也可以做你的。”
她又是那个在医院初见的张金瑞了,笑容十分亲切,“你也需要处理这些事情吧,入学手续或是进医院,联系起来也方便。”
无视旁边徐停云期待的眼神,陆泉笑着摇摇头,“其实我还是有监护人的,所以就算我想,估计也做不到。”
张金瑞不解道:“既然你有监护人,为什么不请对方帮忙?”
“因为,因为我想出来住。”陆泉干笑几声,“谢谢张律师的关心,一旦有问题我肯定会找你帮忙的。”
张金瑞自然地收敛住热情,“没问题,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那么,天也快黑了,张律师要一起吃饭吗?”
“不了,这些菜都是为你们准备的。没家长管,你们可要注意平时好好吃饭。”
她继续讲了些注意事项,便起身离开。送她到电梯门口,陆泉才转身回家。
见徐停云不在客厅,她便走进给他准备的卧室。他的卧室布局和她的一样简单,床和衣柜靠墙放着,另一边是一套书桌椅子。
徐停云果然坐在床边,见她进来便伸手向她,拉她坐到身边。
陆泉看着他熟悉的笑终于放松了点,“今天某人好像一直在装乖孩子,一声不吭的。”伸手摸摸他新剪的短发,“虽然这样也蛮可爱的。”
徐停云甜蜜地垂脸去蹭她的手心,长直的睫毛痒痒地挠过手指,“她现在可是有权力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
“你只是太敏感了而已。”陆泉被这话逗笑,手指怀念地摩挲着他的脸颊,终于忍不住倾身抱住他,“虽然有点晚,欢迎回家,徐停云。”
徐停云压抑住心中太过澎湃的快乐,只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所以你不会讨厌我的敏感,对吗。”
她刚想退开,就被按住后背,听到他在耳边的呼吸:“你已经知道我的一切,却从来不说你自己的事情。”
“这样是不是很狡猾。”
陆泉靠着他的肩膀,明白过来他想问的,不由垂下双手,“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说来奇怪,她向来不喜欢谈关于陆燃的过去。说出自己痛苦的经历只会让对方徒增尴尬,而且她也讨厌廉价的同情。但面对徐停云,这个唯一可以理解可以体会她经历的人,她竟也没那么抵触了。
“我的监护人,是我的姐姐。”
徐停云顺着她的长发,任她全然依赖,“为什么不去找她?”
“因为…因为她,”陆泉皱眉躲进他颈间,“我们关系不好。”
她含混的回答让徐停云垂眼轻笑,不再深问,“那就好。”
“什么?”陆泉疑惑地起身,便听徐停云说道:“这样你就会呆在这里,一直和我住在一起。”
盯了他几眼,陆泉才忍不住笑出声:“你想得美。”
“好了,我们吃饭吧。”她站起来,“电饭锅里刚好还有米饭,我先去热一下,看看盒子里有什么菜。”
“你也赶紧过来。”
她说着边往客厅走,门铃却在此时响起。陆泉只以为是张律师落下了什么东西,左右看了看就直接去开门。
一见来人,陆泉瞬间就感到了汗毛倒竖般的惊悚。
门外,空洞幽远的黑夜正挤压着走廊里白色脆弱的荧光灯,而林松潜就像只寂静的鬼魂突然出现。面无表情的惨白的脸,黑色的长风衣更是将他的身形越发拉长。
静默凝固的走廊里,声控灯又毫无预兆地熄灭了。
——
怕朋友们误解:张金瑞是个独自打拼很久的年长女人,抽离情绪去工作是非常正常的。她又是个律师,就是容易防备心强感情冷漠。现在不是她的主要戏份,在收尾的故事里她会变得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