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翎那么跟你说。”
人流热闹的走廊里,罗屿丰领着梅舒雪往前走,新鲜的组合时不时吸引路过学生的目光。
“是的,所以这次我是、主动来的。”梅舒雪还穿着女校的校服,浅棕色的百褶裙长及小腿,长发柔顺地搭在洁白的丝质衬衫上,随着脚步轻动,无声雅致。
努力忽略周遭若有若无的视线,始终落后一步的梅舒雪轻轻看向他冷淡的侧脸,“谢谢你为我带路。”
这次罗屿丰却没了回应,径直走在前方也不在意她是否跟上,梅舒雪抓紧了手中的包带,被沉默打压的同时还需要注意避让行人,陌生的环境本就让人难以放松,不过几分钟的路程竟变得十分难熬。
直到随着楼层上升,环境逐渐安静下来,梅舒雪才有些按耐不住,眼睛向上盯一眼他的背影,“刚刚那个男生是林松潜吗?”
台阶上的脚步闻声停住,她也立即露出柔和的笑容,“之前在宴会上见过。”
陆泉的名字还在她嘴边酝酿,前方的罗屿丰冷不丁开口道:“梅小姐知道什么样的人容易引起不适吗。”
“…抱歉。”梅舒雪暗暗压了压脸颊,自觉低下头去。
转过身的罗屿丰见她这副样子,只情绪莫测地垂了垂眼皮,“言行不一致的人,会让人本能地讨厌。”
可他的下一句却又是,“更何况周翎,他自己就是。”
这话已经近乎直白,惊讶之际梅舒雪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言下之意,不禁试探地抬起眼,对上他居高临下的漠然审视。
说来也不公平,明明都是同龄人,在和罗屿丰或周翎相处时,梅舒雪更觉得自己像个无能小辈,在他们高高在上的凝视中无所遁形,简直连呼吸都要斟酌再三。
就在她终于承受不住开始视线游离时,罗屿丰才终于放过她似的,“皇室的秋季音乐会在十月十八日,将那天空出来。”
“秋季音乐会?你是说,我可以参加吗?”梅舒雪问得小心翼翼。
对此,罗屿丰转过身,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我说可以就可以。”
咚咚两声,御休所的门再次被敲开,周翎扶着门扫过两人,面带微笑地对梅舒雪一点头,“最近我的御休所可真热闹,梅小姐也来参观校园祭吗。”
“打扰了,皇子殿下。”
“可我刚忙完一阵,正要休——”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罗屿丰已经伸手推门,几乎擦着周翎的肩膀闯了进去。
“梅小姐特意休假过来,都配不上你的亲自招待?”
被些微撞开的周翎静了静,才直视罗屿丰眼中意有所指的警告,“哦,原来你是梅小姐的护花使者。”说完,他又忍俊不禁地转向梅舒雪,“护花使者这个词是不是有点过时?”
被这微妙的气氛感染了些紧张,站在门口的梅舒雪连忙摇了摇头,看着罗屿丰反客为主地坐到对面沙发的中央,正考虑要不要硬着头皮跟进去,下一秒却见罗屿丰神色微变,似是被茶几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的门板突然砰地一声甩上,像是迎面一扇巨大的耳光,拍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这是第二次,她木木地站着,即使这次没有旁观者,她脸上还是猛然开始火辣辣地发烫。一瞬间,那些日夜的纠结和计划,甚至是刚刚得到的机会都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她什么都不再想,眼睛眨也不眨地转身就走。
而门内的周翎,神色一凛地甩上门后,便几步上前,在罗屿丰拿起照片时堪堪压住一角。
“这是我的、”可惜没能成功抢过去,因为罗屿丰也死死捏着一半,他的指头下面,是陆泉的脸。
“你的?”
罗屿丰的视线,从照片上双眼含笑的周翎移到眼前这个紧张外露的周翎面上,向来擅长控制情绪的他竟不可思议地笑出声,“我原来以为你只是在向我挑衅。”
“没想到是真的?”
他看着周翎一时难以恢复的失态,趁他分心,手下毫不留情直接扯下照片的大半,低头看向这半张上陆泉被花茎戳到而皱起的可爱表情,不知道是被反射性逗笑,还是怒极反笑,此时他的笑容甚至称得上爽朗,只是眼中压根没有周翎的存在。
“你最近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周翎。”
周翎捏着照片的一角慢慢直起身,掉下来的一束长发垂落眼旁,似有狼狈却分外冰冷,“还给我。”
罗屿丰盯着他的神情,笑容渐收却始终没有消失,冷峻的眼神越发笔直地投注在他身上,如果杨兆在场可能会立刻拔腿就跑,他远比周翎更清楚罗屿丰真正认真起来的样子。
罗屿丰的外表总会给人以权势压人的错觉,但杨兆却十分清楚,从复杂冷血的家族内部竞争而出的罗屿丰更擅长摧毁对手的内心。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之前对我说过,如果陆泉喜欢上我,我反而会失望。”他慢慢靠上沙发背,眉尾挑起些戏谑的疑惑,“真奇怪,我现在明明很开心。”
“啊——原来你说的是你自己。”他悄然却鲜明地露出点同情,“别这么自厌,周翎。”
“我们罗家实在不想为皇室再折腾一回,”在周翎突然紧绷的脸色里,罗屿丰图穷匕见地冷酷开口:“就因为你步上你姐姐的后尘。”
“那个场景你已经忘了?”
“你给我闭嘴——!”不知为何,愤怒到极致的周翎却奇怪地捂住口鼻,好似站立不住地扶住沙发,背部拱起,乌黑的长发半掩住脸,越发衬得脸色惨白、指头鲜红,平时清冷的神色彻底破裂。
而对面的罗屿丰只是下巴微抬,残酷地欣赏着皇子的狼狈,手指一转将照片收到口袋,“不管你是不是健忘,这都是我对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警告。”
说话间,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路过已经彻底陷入创伤反应的周翎时又忽然记起什么,于是偏过头询问:“孩子这么多,不好用就下一个。这话也是你说的吧?”
眼睛斜瞥过已经掉落在地毯上的另一小半照片,“下次再想动陆泉,最起码先回忆回忆自己说过的话,竟然还都挺有道理的。”
接着,他失去兴趣地利落关门,隔绝掉周翎痛苦的呼吸,发现梅舒雪不见人影后他也懒得在意。只有心中从松丘广场一直存在的烦躁在提醒着他,贸然提到敏感往事是否有些冲动。
他向来骄傲惯了,从不觉得陆泉能被人抢走,可乍一发现觊觎的人如此之多,不免倍感尊严被挑战的不快。刚刚他还佯装大度尊重陆泉的选择,现在感受着口袋里的照片,他却不确定了,世界上太多变数,谁能保证一切按照他的意志发展。
他一边快步下楼,拿出手机直接拨通陆泉的号码。
三十分钟前,松丘广场。
热烈的音乐声中,现场人影晃动。但仅凭模糊的一眼,陆泉依然被那曾经最为熟悉的身形抓住了视线。
是林松潜。些许惊讶后,陆泉忍不住有些想笑,最近总是莫名想起他,于是他就出现了,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某种心想事成。
他安静地半倚在广场入口的常青树下,微妙的陌生感让陆泉恍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因为他的装束。记忆里,他很少这样放松地穿校服,不远不近的距离里,能看见微风吹动他解开的领口,洁白的颈脖和衬衫几乎连成一片,叶影摇晃,袖口上卷露出搭进口袋的手腕,难得的随性。
正望向舞台的双眼微动,便准确找到了她的位置,他似乎正要升起一抹笑,耳边忽然响起罗屿丰的声音,“需要我帮你计时吗?”
“嗯?”陆泉奇怪地一转头,差点撞上罗屿丰的鼻梁,还好退得及时。
瞧他压着眉毛半开玩笑地吃醋,陆泉实在忍俊不禁,“可以啊,反正我不介意。”
果然被他不满地轻轻一瞪,凑脸过来作势要咬她,“你就非要气我是不是?”
“嗯,”而她依然让人爱得牙痒痒,“因为我觉得你闹别扭的时候最可爱。”不光说,她还上手捏了捏他的脸,“平时你都没什么表情的。”
“原来还是我的错?”努力不被眼前这小狐狸似的笑带偏,罗屿丰刚想真正咬她惩罚一下,却见她忽然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消息。
「愿意和我谈一谈吗,在我离开盛京之前。」
离开盛京?陆泉皱起眉,去哪里?
不过她倒没有犹豫,只平常地抬起脸,“我要离开一会儿,”对上罗屿丰明显变得冷淡的脸,“和林松潜有些事要谈。”
“谈什么。”
“谈——情说爱以外的事。”陆泉不再逗他,面露思索,“有些重要的事我也想问问他。”
眯眼觑着她脸上隐隐的认真,罗屿丰虽然逐渐不快却也不想为此显得小肚鸡肠,昨天是周翎,今天又是林松潜,他的女朋友未免太招人喜欢了。眼睛冷淡地往后一瞥,最后还是酸酸地亲了亲她的嘴唇,不自觉腻歪地磨蹭几下她的耳根。
“回来再说给我听,有什么事我帮你解决。”
被罗屿丰大猫似地撒娇,如果说不喜欢不享受那一定是谎言,陆泉轻笑着摸了摸他的发尾,垂眼掩下多余的情绪。
“嗯,你等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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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给出的信息:周翎怕烟味,为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留长发,一听姐姐也会紧紧捂住口鼻、周翎和玛莎关系好,玛莎却有严重的烟瘾,而且玛莎这个名字好像是个故人为她取的。
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