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渺这一嗓子把圆道喊回神了,也把沉浸在疯狂喜悦中的空燃给拉了回来。
圆道来不及去计较自己刚刚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幻觉,慌忙看向空燃,“师父,您看这……”
空燃散去了周身的黑气,眉宇间的喜悦虽藏不住,但好歹恢复了正常。
“不慌,”他自阵法中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对圆道虚渺说道,“你二人暂用隐身法出去,去为师布阵的地方候着。”
虚渺:“师父要上哪?”
问完又对看着圆道,说:“师兄你是啥时候看人把散魂欲吃下去的?那散魂欲,这会儿起作用了吗?”
不怪虚渺现在这么慌。
实在是师父当初跟他们说过,夙珝是天地间难得一见的大妖怪,早已修行数千年,连师父都没有把握赢,如若不然他们也不必这般大费周章了。
可现在,炽军是夙珝手下的,要是散魂欲还没起作用夙珝就杀过来。
那……那他们不就玩完了吗?
圆道自然知道师弟在慌什么,可惜他也不清楚散魂欲这个时候起没起作用。
空燃收起阵法,镇定自若得比两个徒弟形成强烈对比。
“散魂欲一盏茶后便会在妖兽体内作用,”空燃道。
他缝合的嘴角勾起一个很大的弧度,冷嗤了一声,空燃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他这会儿,应该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来这。”
“一盏茶……”虚渺算了算时间,大喜,“那就是已经起作用了,那妖兽现在……”
虽然两人的话都说得这么不清不楚的,但就知情的三人而言意思再明白不过。
可虚渺又有问题了,“在那药效发作前的一盏茶功夫里应该也做不了什么,为什么炽军的人现在会来咱们这?”
空燃对此不屑一顾,冷嗤道:“想来也是那窝囊皇帝束手无策让夙珝一早做了主,何况皇帝自己已经没有人了,他不用夙珝的人还能用谁?”
皇帝派过来的那些人类暗卫可是一个不少地都进了他的肚子。
眼瞅着院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空燃再不耽搁,没等两个徒弟再说话,抬手就朝二人指了去,团团黑气瞬间将两人围住。
“去半隗坡候着,为师稍后就到。”
话音落下的瞬间,屋里已没了虚渺与圆道二人的影子。
“砰”的一声。
在冉凌珏等人的身影出现在书房外的同时,空燃甩袖关上门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周身从下而上化为一团黑气消失在屋里。
在他消失的那一刻,书房的门被大步而来的冉凌珏踹开。
副将率人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将军,没人!”
冉凌珏一身冰冷甲胄,鹰眼冷冽扫过这散发着污浊霉气的屋里,冷哼一声,并未因此作任何停留,转身就厉声道:“进宫!”
爷的目的原本就不是这鬼地方。
众人听令,齐刷刷地跟在冉凌珏身后走出宅院,在百姓们的围观下气势汹汹地前往皇宫。
老百姓们围在一起,目送气势凛然的炽军从自己眼前经过,无一不被炽军周身磅礴浩荡的气势折服。
“真不愧是昭王带出来的兵,一个个的都跟我家那门神一样,那叫一个威严。”
“可不是,要不咋凭几万人就把敌人打得哭爹喊娘,我家那小子从年头念叨到年尾,就想知道炽军啥时候征兵。”
“啧,炽军都快三年没征兵了,人图的就不是人头。”
“这又是咋回事?不是说炽军是过来抓那跟秦宵一伙的臭道士么?咋没瞅见人呢?”
“不好了不好了!我听说宫里好像进贼人了!”
“快快快,宫里出大事了!一伙儿贼人全冲皇上去了!”
“……”
百姓们喊得热闹,人群中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个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大嗓门儿,搅得整个京城的夜不得安宁。
百姓们纷纷涌向宫门,宫中不得不出动禁军阻拦。
然耐不住不断从军营方向往皇宫里进发的炽军气势太盛,弄得不禁老百姓人心惶惶,连禁军们都一个个动摇不已。
宫里真进贼人了吗?什么时候潜伏进去的?
为什么没人发现?潜进了多少人?是大豫人么?
皇上呢?皇上没事吧?
天上黑得不见一丝光亮,京城内的灯火却将整个黑夜照得恍如白昼。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无一不将心思放在正经受贼人入侵的皇宫里。
没有人注意到,在那被照得透亮的夜空上方,一道无声的浅绿色光自他们头顶一闪而过。
也没人知道,此时的皇宫与他们想象中的混乱还相差甚远。
永和宫内,夙承勋躺在床上,在经历了好几个时辰极其心不甘情不愿的纠结下做下决定,敛起心思来却被外面隐隐传来的声音引起了注意。
“李楷,李楷?”
李楷应声推门而进。
夙承勋问:“外面出什么事了,朕怎么听着闹腾得厉害?”
李楷来到他床前,弓着身子说:“没什么,不过是个手脏的奴才偷了主子的东西,这会儿正抓人呢,闹着皇上了,奴才这就去让他们小声着点儿。”
夙承勋皱眉,不耐地说道:“算了,早上来报章宜之信的人可还在?”
李楷:“在呢,早上就在外头候着了,一步也没走。”
夙承勋满意地颔了颔首,又问:“于泽明呢?”
李楷回道:“御史大人也是一早就来了,就怕皇上有什么旨意,这会儿也跟一块儿在外头候着。”
夙承勋眉间褶皱松了些,“你去,让他们都进来,把朕的玉玺也拿过来。”
李楷称是,迈着急促的步子出去喊了二人进来。
夙承勋而今不能坐起身,更不能执笔,拟写圣旨的事自然由御史大夫于泽明代笔。
于泽明与候旨的人一道进来,夙承勋说,他写,没多会儿功夫便拟好了两道圣旨。
李楷恭敬地端着圣旨给夙承勋看,夙承勋眼睛涩得很,费力地仔仔细细将圣旨看了一遍便摆手道:“行了,盖印吧。”
这第一道圣旨,不仅公开向昭王深表歉意,还为其做了补偿。
这第二道圣旨,便是封昭王为无上护国大元帅,命其即刻起率兵前往章宜支援。
空燃的事固然要解决,但敌军兵临城下,自然要以国家大事为重。
且夙承勋看来,那空燃邪门得很,要想将其拿下,光靠武力是不行的。
夙珝带兵打仗固然厉害,可要真对付起那等邪门之人,不一定就是对方的对手。
夙承勋想,当下已解决敌军压境之事,接下来便是想法子收拾那妖道了。
可要对付啊妖道,究竟……
他想的入神,丝毫未注意到将圣旨从他眼前拿开的李楷与于泽明以及那候旨的人眼底的异色。
李楷将玉玺印盖好,又拿到夙承勋面前让其确认。
夙承勋的视线在那两道圣旨上扫了一眼,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略微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三人出去顺手带上门,偌大的永和宫早已没了往日守在外头的宫人侍卫,萧瑟大院内,漆黑的夜空下便只三人围在一起。
给夙承勋看过的两道圣旨由于泽明身边的人拿着。
李楷从怀中取出另一道瞒天过海得来的第三道圣旨交到于泽明手中,“大人,奴才可就将这东西交给你了,你可得保管好了。”
于泽明颔首,仔细将圣旨揣进怀中,冲李楷拱手道:“有劳公公。”
李楷不说话,三人在这安静的院子里一时相顾无言,短暂沉默后于泽明带人离开。
李楷转身,缓缓挺直长年弓着的身子。
他就这般站在寂寥的院落里,抬头看着寝屋门口的牌匾,细长的眼睛里温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怅然和相继而来的凌厉。
只不过这抹凌厉的光转瞬即逝,闭眼后再睁开,他还是那个温和清隽的总管大太监。
屋里,夙承勋紧绷了整日的神经在这安静的夜里得到放松。
意识涣散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却是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转头就要睡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自角落黑暗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