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秘书只是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的。
此时此刻厂子里就只有一个看大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
见到陈秘书带人来,他连忙把大铁门拉开。
局促地对朱大姐和施向南笑了笑,说道:“欢迎光临!”
这估计是当初开厂时老板叫人安排的看门大爷,教的他说这四个字。
但现在已经停工停产将近两个月的食品厂,院子里杂草丛生,说这四个字显得略微有些古怪。
陈秘书挥了挥手,带着施向南进了厂房里去看设备。
他估计做这个工作有段时间了,所以介绍里面的机器听起来头头是道。
“食品烘干机,目前国内还很少见,老板想买旧的也买不到,只能托人从国外进口。机器本身价格就很贵,从国外运回国,再从沪上那边送过来,光是运费都花了四位数。”
施向南越听越高兴,要极力忍住才能不表露出来她激动的心情。
这个食品厂里她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食品加工机器设备一应俱全。
不光是食品烘干设备、还有施向南想到的烹煮机器,连包装封口等机器都有。
虽然不大,机器看上去也比较老旧,但的确是有的。
这在施向南看来不是设备老旧,而是有砍价余地!
陈秘书介绍说:“这两样机器是我们老板当时为了减少成本从别的厂里转手买回来的,机器是外国进口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接下来又去看了看仓库。
这是一家食品加工厂,虽然厂房都是简陋的红砖平房,但储存食品的仓库数量很足、空间也够大。
再加上这个场子就在马路边上。
简直就是为施向南量身打造出来的,哪儿哪儿都合适。
施向南偷偷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才忍住了没有露出明显的意动。
看完工厂后,朱大姐去跟那个看门的大叔拉家常,施向南就跟陈秘书说起她提前想好的几种付款方式。
这也是她资金不足,逼不得已之下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她向陈秘书列举了出来。
第一种当然是十几年后众所周知的分期付款,当然,是加上利息的那种。
第二种是把那些设备的价格算出来,算是本金入股施向南的食品厂。
但那些设备毕竟只是机器,陈秘书不提供操作设备的工人,所以如果要算作入股本金的话,这些设备的价格就不能按照陈秘书开的价格那么算了。
可能还要再压低一些。
还有第三种,这是施向南自己想出来的。
她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农村人,家里也没有什么能在这时候一次性拿得出几万块的亲戚。
就像是陈秘书想的那样,就算有人能拿得出来,也不可能就这样随便借给施向南了。
这年头的货币购买力可跟十几年后不可同日而语。
施向南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新手,谁能放心把钱给她?
打借条按手印都不行。
毕竟乡下人日子难过,家里人生病、或者是遇到什么天灾之类的特殊情况,谁家没有借过钱、把钱借给别人呢。
借钱容易还钱难。
施向南也没有这个打算。
她的意思是,如果陈秘书能等,可以让她先签了付款合同,然后后续等她的厂子开起来赚到钱,立刻把钱给他。
陈秘书的老板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他本人在这儿也耽搁了一个月了。
应该不在乎再等几天。
现在施向南的瓜子已经卖的这么好了。
这还是她没有往市里发展的情况下。
只要厂子里的设备投入使用,批发商们找上门来,她能够做到当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根本不用担心回不了款的问题。
只需要考虑这些设备的日产量是多少,施向南一天可以满足多少批发商的胃口。
朱大姐建议的利用陈秘书不是本地人、信息不足的情况下,施向南不暴露自己的瓜子生意火爆,哄骗陈秘书把机器设备便宜卖给自己。
施向南当时没有说话,但其实并不准备采纳。
一来陈秘书在这里卖了一个多月的设备了,该了解的情况应该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二来,陈秘书的老板在南方一定属于赚到了钱的成功人士,否则不会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办厂。
能这么干肯定是因为自信,也是因为身价够丰厚。
成功人士会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吗?
施向南不觉得自己能骗过别人,就算打一个时间差让陈秘书暂时被哄住了。
施向南要买设备是实打实的,陈秘书只需要稍微用点心思,思考一下她为什么要买设备的问题。
随便去县城里一打听,轻而易举就能知道原因。
施向南又没有足够的钱一次付清,也就是说后面一定还会打交道。
这种瞒不了多久的欺骗,除了得罪人没有什么别的好处。
施向南前世勉强也算得上是一个创业成功人士,这点儿道理是知道的。
倒不如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情况说了,还能博点好感。
也能给陈秘书一些可以拿到钱的信心。
事实上,施向南把自己目前的情况一说,陈秘书的确认可了她有付清款项的能力。
也开始考虑是不是把这些机器设备按照她说的付款方式转手给她了。
施向南一听连忙说道:“不是机器设备,是连这个厂子一起。”
她语气非常诚恳地说了一下自己家乡施家洼的情况。
“搬到厂里来生产、出售香瓜子。在我家乡的人工、运输等等一切问题就全都不是问题了。我刚才听你介绍完了以后,就觉得这个厂子哪儿哪儿都合我的心意,我一定要竭尽全力买下来。”
“你把设备都卖给我,这个厂子总不能就这么扔了吧?一起转手给我,陈秘书你也可以立刻回南方跟你老板汇报这边的收尾工作,皆大欢喜不是吗?”
第42章
陈秘书被施向南说动了。
他老板可不光是他一个秘书而已。
来西北这边建厂是一次失败的冒险经历。
老板自己投的钱,亏了也是自己的,当然没人能指责他。
可他这个秘书不一样啊。
再在这里耽搁下去,回去公司里还有没有他的位置都不一定。
老板走后的这段时间陈秘书为了早点完成任务回南方,也算是尽心尽力,能想的办法都想了。
可他只要转手机器就跳不过原因,稍微一说,对方立刻就明白他们这是开厂失败了才处理设备。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个地方的很多人一听就开始搞迷信,这接收倒闭的厂子里的设备不吉利。
万一把自己也妨得生意不顺、最后跟他们的结局一样怎么办?
还有人觉得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买了这么好的设备都还是不行,我们买来能行?
那不得赔得比你们更惨?
一开始陈秘书在县里找人接手,那些出得起价格的人都很关注县城的一举一动,知道他们厂子从开起来到倒闭的全过程。
一听他的来意就摇头,客客气气地表示不需要。
连价格都不带问一下的。
后来没有办法,去了市里,甚至省城陈秘书也去过不止一次。
但那些人比县里的人还多出一个问题来——
这么重的设备,我们要是掏钱买了,谁来出运费?
而且一个个根本没有亲眼来看一看厂里的这些设备,就把厂子、把机器贬的一文不值。
最后开出一个极低的价格。
就这,还是唯二的开了价的两个人。
陈秘书忍气吞声,谈完了打电话把对方的报价跟老板一说,被骂得狗血喷头。
老板最后在电话里跳脚道:“不卖不卖!我的设备卖废品都比这个价格高!凭什么卖给他们?!”
陈秘书只好继续找买家。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
陈秘书想回南方遥遥无期。
他老婆都拐了几道弯联系上他大骂了他一顿,说成年累月的不归家,以为他死在外头了!
施向南是陈秘书遇到的第一个主动找他看厂子看设备的人,表现得最有诚意。
也是第一个夸奖他们的设备先进、齐全、肯定他老板当初来这里创业的做法的人。
就为了这个,陈秘书也愿意把厂子转手给她。
可惜他说了不算,还得联系老板让老板拍板做决定。
施向南当然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