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符东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明月啊,其实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你的脾气。你和你妈一样,有时都太过尖锐了,这样难免是要伤到人的。小星她这次幸好是没事,否则你要我们怎么办?我知道你自来比她强势,但凡事都要有个度。现在她醒过来了,我不想她再受到什么刺激。你和霁风的事,我已经跟韩家说过了,你宋阿姨她本来就不同意。我上午跟霁风说,他也没说什么。你们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夏家的脸丢的已经够大了。”
可事实是她们母女再怎么尖锐,却一直是被伤害的那一个。甚至到了没有自保的能力,她想知道这叫什么尖锐?叫什么伤人伤已?那刀刃从来都是向着自己的。
夏明月借着那股酒劲,忍不住冷笑连连,后悔自己喝的不够多,还能保持冷静没有朝他撕打上去。
“以前我妈以为人心是可以一点点得到的,到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输得一败涂地。现在我也以为只要付出,人心就可以一点一点得到。可是,你现在告诉我,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夏符东微微一震,不由得眯起眼来看她。
夏明月颌起首来,让自己一贯的保持骄傲。
“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把我接到夏家来?如果不是对我妈的愧疚,如果我没有来到夏家,你们一家人现在该是怎样和乐融融的画面?可是,爸,既然你无力承担,当初又何苦违背呢?说到底我们都是你的牺牲品。”
夏符东被她说到痛处,心口一阵剧烈疼痛。只觉得无法呼吸了:“你说什么?”
夏明月望着他怆然的脸色,知道他听得再清楚不过。走到窗前背对他,只说:“你回去休息吧,我下午还有工作。”
她被全世界抛弃了,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走在当街上。夜晚的夏明月无家可归,从公司出来就一直漫无目地的在街上晃荡。整个世界在她的眼前分崩离析了。今天夏符东已经跟她说得再明确不过,就连她最笃定的砝码到了现在都表现得无动于衷。或许都只是各取所需。当她在整个夏家都再站不住脚,也就没了什么可利用的价值。所以连一通电话都不会打来。
☆、(076)他回来了
这样残酷的社会,那个自私的女人一撒手离开了,将一切血淋淋的现实都推给了她。
夏明月其实很想问问许曼丽,她到底欠了她什么?
要替她背负这样多她曾经无法背负的东西。
耳畔有风,呼呼的吹着。席卷着灰尘向自己扑面而来,将她整个人吞噬其中。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果然,没一会儿雷霆万钧。锃亮的闪电将天际撕开口子,那样蛮横,仿佛荼毒人世的侩子手。
狂风止息之后,豆大的雨点打到人的身上来,一颗一颗像子弹一样,撞击着血肉之躯,如何不疼?
夏明月站在雨中忘记动弹,就任由那雨点一滴一滴砸到自己的身上去。
原本灼热的四肢很快就冷透了,到了最后麻木得想动都动弹不得。
最后不知站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连带高跟鞋里也都灌满了水,夏明月干脆踢掉鞋子,赤脚去街边的檐廊下躲雨。里面是一间火锅店,热腾腾的水蒸气将窗子渡成花白的一片。一家老小围着桌子吃火锅,不用在乎外面的雨势,隔着玻璃都仿佛听到笑语欢声。
夏明月终于觉得自己冷起来,抱紧了胳膊,转过身来看茫茫细雨。
包里的电话早不知响了多久,此刻她才听到。
拿在手里一片怔愣,想不出他现在还打电话来做什么。说决别的话语?亦或有苦难言?
夏明月冷静的接起来:“喂。”
韩霁风问她:“在哪里?”
他的声音听不出温度,或许是冷雨纷纷的缘故,也觉得是冷的。
夏明月茫然地抬起头,看到路对面发光发亮的广告牌,直接念给他听。
那一端直接将电话挂断了,不出所料的没有下文。
夏明月攥着电话的手掌收拢,抱紧自己后继续望着前方。吵杂的声音响彻耳畔,让人异常烦燥。
最后一辆汽车开过来,直接在贴近她的路边停下。那轮胎激起的水花溅了她一身,原本就已经湿透了,所以夏明月看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并不在乎。
只是抬眸的瞬间,整个人怔了一怔。
原本应该在d城的韩霁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从车上下来,连伞都不打,几步朝她走过来。
夏明月这才反应过来,难怪电话里会问她在哪儿。
她没心没肺的笑了一声:“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应该在d城么?”
韩霁风眸色略显幽沉的望着她,薄唇紧抿,却一句话也不说。
夏明月兀自笑着,伸手接了一下雨花说:“你看天公真是不作美,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下场大雨,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屋漏偏逢连阴雨。”
侧首看了他一眼,那双眼冷得像要结冰了,嘴角冷冷地微扬着,也不知在发谁的脾气。
“夏明月,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全部的话?”不等她答,他一字一句:“你的脾气呢?你的抱怨呢?你的依赖呢?还是说这些情绪你对我通通没有?那我们之间算什么?嗯?仅是他妈的床伴么?”
夏明月被他的戾气所伤,没想到他会爆粗口,这个男人说话向来斯文,即便伤人也都是无形的,威力好比安乐死。她还想着,这样的男人不会抽烟,不吃垃圾食品,不会说脏话……时时刻刻仪表堂堂,温润如玉,还真是风度良好的世家子。
可这一刻他仿佛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像只发疯的狮子。乌黑凛冽的眸子带着一点儿腥红,那样子越发像只困兽。
“韩霁风,你怎么了?”
“夏明月,你问我怎么了?”他危险的靠近一步,近在咫尺地盯紧她:“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了?发生这样大的事,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过去了,该打来的电话我一通没有接到。不是我妈,就是我朋友,再者就是你的父亲……他们每个人都对我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和说辞。那么你呢?我的未婚妻呢?对我就没一句想说的话,难道真是对我无所求?”
韩霁风仿佛带着一丝丝浑然天成的蛊惑嗓音越发低沉起来,像是她的一个不明之举伤到了他。
夏明月心中错愕,可是面上仍旧平静无波。
她说:“其实我没什么,根本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里。”
韩霁风定定的看了她两秒钟,转身就走。
夏明月心底一慌,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韩霁风,你等一等。”不等他回头,她已经抬脚踢在他的小腿上,没有穿鞋子,当然不会特别疼,可那一下夏明月还是用了全力的。雨水哗啦啦的冲刷着,这样的吵杂,唯怕他听不到似的,她的声音只得放大:“是啊,我懊恼,我焦躁,为什么到了现在事情全变了。除了那些与我公然为敌的,现在就连我自己的爸爸都睁着眼睛说瞎话,毫不顾及我的情绪,残忍地收回一切。而我以为可以依靠的男人亦是不声不响……就在几个小时前夏符东才跟我说就连这个男人也放弃了,他用沉默表示妥协。我气,我恨,我觉得自己的胸膛就要爆炸了,恨不得马上飞到d城去杀了你……可是……可是,我知道那不可能,我的想法有多幼稚。”
☆、(077)人神共愤
韩霁风仍旧板着脸,那漆黑的瞳仁里似乎又有一丝得意的笑。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最有魄力。妖精不是用来魅惑众生的,而是随时准备将负了自己的男人一口吃掉。”
由于攥着他衬衣的时间久了,指腹间的摩擦,让她从细枝末节有了一丝丝的暖意,很神奇的一路蔓延,整个身体都不那么冷了。就连“噼里啪啦”的雨声都变得和谐起来,不再那样冰凉刺耳,像是讨伐人的千军万马,而是一种美妙的乐意。
夏明月突然靠近他的俊颜,看了他三秒后,说了句:“如你所愿。”然后毫不犹豫吻向他的薄唇,舌尖暧昧地舔过他的嘴唇,眼眸抬起,朝他邪魅一笑,原本呆着的韩霁风俊眉蹙起,嘴唇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她锋利的牙齿明显咬破了他的唇肉,那咸腥的血液冒出来,被她如数吞入腹中,这样的女人不是妖精又是什么?
她放开他,一双手抓着他前胸的衬衣料子:“现在你满意了?”
韩霁风似笑非笑:“比起一天来被人无视的冷落,现在即便被虐身,仍旧觉得满意多了。”视线下滑,落到她赤着的双脚上,眉头一皱,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女孩子不穿鞋容易生寒气。”
夏明月环上他的脖颈,满不在乎:“那又怎么样?”
“寒气太大,将来不容易怀孕,怎么给我生宝宝?”
这时的夏明月已经被他扔到椅座上,干爽的西装外套随之落到她的身上。他不可反抗的言词近在耳畔:“盖好。”
夏明月像只蝉蛹一样被裹了起来,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前一个话题在她的脑子里荡然犹存,抬起头来问他:“谁说要给你生孩子了?眼见我们的婚都结不成了。”
全世界再一次对他们发起对抗,这一交凶狠到不惜以性命相威胁。比起任何一次的虚张声势都要百发百中。因为是夏家的正牌大小姐,夏符东的心头肉……夏明星。
韩霁风一边倒车,一边悠悠的说:“谁说我们的婚结不成了?”瞟了她一眼,又说:“你当我从d城赶回来,只是为了受你那一脚,还是给你一个安慰奖作罢?”
“要不然呢?”
“当然是来维护我的合法权益,你爸将他无价的女儿说不给我就不给我了,你说他是否要倾家荡产才赔得起?”韩霁风打着方向盘说:“过来之前我去找你爸爸谈判了,用几千万做筹码,不是让他把他的女儿嫁给我,我只是让他履行先前的承诺。违约在我这里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想即便我是只不起眼的螳螂,依旧可以挡住他的去路。你爸他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几千万?”夏符东或许懂,夏明月却有些懵了:“你哪里来的几千万?”
韩霁风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是跑d城打酱油去了,就连我自己的未婚妻都不相信我有大获全胜的能力。也难怪你爸他不相信了,非要我拿出有力的证据给他,才相信我是有能力将公司那几千万甚至更多的货款收回来。不过我对他说了,这些钱我不是冲着公司才去要的,而是冲着你夏明月。你觉得,我这么说了,他会怎么想?”
夏明月暗暗惊讶,不知是否车里开了暖风的缘故,她的整个身体热血沸腾,连看着韩霁风的眼神都有了莫明的温度,前所未有。
如果他这样说了,夏明符还能怎么想?他创造的收益跟她是紧密相联的,确切点儿说是完全的取决于她,跟她夏明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一来,夏明星再在夏符东心里是无价的又怎么样?现实面前却及不上她所带来的利益来得实际。终归在别人眼中,她的宝贝女儿夏明星一文不值。这是韩霁风给夏明月最大的肯定,无形中在整个夏家为她扳回一局。亦是告诉全世界,谁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这样的重中之重,难怪违约之后他夏符东赔偿不起。
夏明月心跳得有一点儿快,问他:“几千万他真的在乎么?”
韩霁风动了下唇角:“你把国森想得太财大气粗了,在这个市场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哪个公司真的好做?你做为销售部的总经理,一年国森有多少款项收不回,难道你不知道?但是又有哪个月少出货了?不是一再提高销售额度。到现在国森为了响应国家号召还在扩建新车间,不断的增加新项目,眼见就已无力负荷,明摆着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这点应该没有人比财务部的周总监更清楚。现在董事长最寄希望的怕也就是他了,希望他能再将国森的财务做活。这样一个活口,堪称重要,所以董事长才将夏明星安排在那个位置。”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商场如战场,没有硝烟的争战更是穷凶恶极,他早看得再透彻不过了。“几千万对于一个上市企业或许真的算不了什么,但对于现在的国森来讲,却能解燃眉之急。”
夏明月没想到短短的一段时间,韩霁风已将国森看得这样清,敏锐的程度让人不可思议。本以为他律师做久了,对于一个企业的内部机制不是特别透彻,哪里想到反而更俱慧眼。
她没有即刻发表看法,却不由得想到销售部上个月该报销的单据到现在财务部还没给签字,就导致不仅上个月的报销费用没法发放,就连这个月都受到了节制。以前的国森哪里出现过这种事情。
因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晚了一个月,夏明月并未放在心上。开会时也是要求大家自行垫付,等财务部那边忙过这一阵,自然就打到每个人的卡上去了。现在看来不然。
“所以呢?”
韩霁风唇畔泛起微笑:“所以董事长答应了,只要我能替他将国森几千万的货款收回,我们的婚事就继续有效。而且我想了下,既然如此波折重重,不如就将订婚免去,直接结婚好了,省着夜长梦多,总有不相干的人出来搅局。”
精明到这种程度,简直人神共愤。
即便夏明月诸多算计,也没说一步登天,直接做到这个份儿上。
于是不可思议:“那么,连这一点老爷子也答应你了?”可见国森现在真的是很缺钱。
这一根软肋怎么就被韩霁风给捏正了呢。
☆、(078)合法夫妻
韩霁风淡淡的“嗯”了声:“答应了,所以从现在起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给我生个宝宝是最主要的。”
夏明月啧了声:“你想得倒美。”
洗了热水澡,再换过衣服,整个人暖进骨子里。
夏明月红光满面的从浴室里走出来,就闻到一股饭香味。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洗澡的时候就感觉饥肠辘辘,否则不会这么快走出来,惟怕自己晕死在浴室里。
“唔,你叫了外卖?”
“如你所见,家里没什么食材,再凑和吃一下吧,改天去趟超市把冰箱填满。”说着,拿起毛巾过来帮她擦头发,腾出手来让她吃东西。
夏明月吃了两口,扬起头来问他:“你不吃?”
“飞机上吃过了。”
夏明月皱眉说:“飞机上的东西你也能咽得下。”
韩霁风哧笑:“饿的时候再难吃也咽得下,当时只想着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那你什么时候再回d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