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上学的时候认识的。”
七年的时间该是有了,这样一想,真的不短了。
苏婉清低下头沉默,像对过去的时光表示默哀,心情自是无比沉痛。
好奇心驱使,夏明星的问题没有停下来。
又说:“你们是同学么?”
苏婉清摇头:“不是。”微不可寻的皱了下眉头:“他和我表姐是同学。”
记忆在原本困奄的意识里呼啸而至,苏婉清眯起眼,仿佛看到几年前那个青涩的自己,梳着齐肩的青汤挂面头,站在一边没心没肺的傻笑着,永远一副局外人的单纯模样。可那时的自己的又是那么的开心,望着那对男女心旷神怡,以为会是一辈子……
心事重重,不想寒暄下去。走到电梯前说:“夏小姐先上去吧,我有东西忘在了车上。”
“好吧,你去拿。”
夏明星独自一人乘电梯上楼。
苏婉清兀自想着,日后来国森再见到这个夏明星,一定要躲远些。
夏明月接到张洁的电话,说报销费用都已经打到业务员的卡上去了。没想到这一回国森处理状况的速度这样快。总算放心下来,回去的念头彻底打消了。
韩霁风正把车子开去能看日出的景点,选了就近的,网上搜索了一下,离所在的城市不是特别远。
一边导航,一边估摸说:“日落之前就能抵达。”眯眼想了下:“到了之后先找酒店安顿,天黑就得上山去,否则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没办法到达山顶。”
夏明月听了,叫他将车打到路边停下。
“我替你开一会儿。”
韩霁风嘴边扬起笑:“不用,你休息会儿,我知道因为单据的事,你昨晚也没有睡好。”
夏明月昨晚是没怎么睡,半夜的时候躺在床上越想越烦燥。翻了几次身不敢再动了,韩霁风就躺在一侧,睡眠也很轻。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午夜声音低沉沙哑:“睡不着?”
她应了一声,干脆翻身下床,走到阳台上抽烟。城市的灯火繁华,而房间里不过开了一盏微薄的床头灯,她孤身隐在夜幕里,苍穹之内活像一只幽灵。
最后还是韩霁风的怀抱容纳了她,不至于漂泊不定。
一只手臂从身后漫上来,一只手夺过她手里的烟。语气毋庸置疑:“以后不准抽烟。”
她侧首望着他。那样子在韩霁风看来有一点儿娇嗔,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的容颜上就极好看。不等她说反驳的话语,他眼里含了柔情低下头来亲吻她。
魅惑性极强的剧烈呼吸绽在耳畔,他的大手明里暗里的游移,一切都有了催情的效用。最后怎样舍弃烦恼,辗转到床上去的?夏明月已经不是很记得了,只知道她的困乏绝非全因工作的事。
眸光一转,见他狭长眼角斜挑入鬓,笑得无比开怀。伸手捶上他的手臂,指控说:“韩霁风,你想什么呢?”
难得她夏明月羞却地红了脸。
韩霁风嘴角的弧度更甚,飘飘说:“你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笑容明媚,比阳光刺目。夏明月晃动心神,眯起眼来:“韩霁风,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坏。”
韩霁风修指轻叩方向盘:“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夏明月将头一扬;“为什么要后悔?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就喜欢你这种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他扬起眉毛:“好好说话,不带人身攻击的。”
“我只是实事求是。”
夏明月得意的笑着,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韩霁风看着她,一时若有所思。
两个人都方向感良好,几乎没走什么冤枉路,太阳落山前真的抵达了目的地。
只是附近没有舒适的酒店,就找了相对干净的宾馆落脚。
夏明月知道韩霁风有洁癖,生活环境一丝不苟,见他站在门口皱眉,不由得问:“我的提议是不是很糟糕?”
穷乡僻壤,环境可想而知,早在过来之前就该想到的。
“早有思想准备,况且不是什么知名景点,没有可观的经济利益,周边能建设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韩霁风云淡风轻的说,接着道:“你可以先出去转转,我简单收拾一下。”
夏明月想了下说:“那好,我出去买点吃的。”
回来的时候顺便租了两件棉服,听说夜里爬山会很冷,由其有雾气的时候,即便夏天也有森森冷意。
交给他时,刻意说了句:“都是没有穿过的。”
韩霁风挑起眼皮看她:“你真当我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夏明星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
韩霁风自嘲的笑起来,淡淡说:“别说韩家已经落破了,即便以前,我也并非是个吃不了苦的人。”
甜橙咬在嘴里仍旧有微许的酸气弥漫舌尖,夏明月停下咀嚼的动作,盯紧他:“霁风,你是否还在生我的气,怪我紧要关头从中作梗,不肯将钱借给你?”
以至于错过了挽救韩家的最佳时机,让利益可观的项目落到了别人手中。因为那个项目,让原本衰弱的中创国际发达了。夏明月听说这个时就在想,如果当时拿到那个项目的人是韩霁风,或许韩家就能起死回生,时至今日他也不用做夏家的上门女婿。
韩霁风走过来,发线下的眸子闪烁零星般清冷的光。
面无表情说:“想那么多做什么?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怨的。是韩家的气数尽了,我不怪任何人。”声音一沉,又说:“如果真是怨,那也是我自己,早些年太自私了,没为韩家做过任何事情。”
甚至已经忘记最后一次和韩礼让谈心是什么时候,隐约还是小的时候,韩礼让下班回来将他抱在膝盖上,说些要他子承父业的话,待到年少青衫时,便不服管束起来,海阔天高,又哪里肯顺从家人所做的安排……如今午夜梦回,再想起父亲走时的样子,都面目模糊起来。依稀还是年轻时的音容笑貌,言词中有一些严厉,可是拿他没有办法。以至于想让他继承家业的想法一再落空,直至力不从心,整个韩家陷入危机无法挽就。他那样一个顾及脸面的人,竟连命都不要了。
可是,诺大的一个韩家又是怎么在他不知不觉间,朝夕幻灭的呢?韩霁风总也想不明白。
想心事的缘故,迷迷糊糊做了奇怪的梦。听到响动一下惊醒过来,看到夏明月正起身下床。
他眯着眼睛问:“到时间了?”一边摸起床头的腕表看时间。
夏明月将长发用皮筋简单的束起来。
“起来吧,我听到外面有人已经出发了。”
韩霁风懒洋洋的“嗯”了声,坐在那里恍神,半晌没有动弹。
夏明月洗了脸出来,见他仍坐在那里没有动弹,问他:“怎么了?还很困么?”
韩霁风淡淡说:“这就起来了。”
这才起身收拾行装。
出来的时候空气燥热,扑面而来的还有一股乡土气息。棉服这个时候肯定穿不上,被夏明月装在一个旅行包里。不等背到背上,韩霁风胳膊长,一伸手已经拿了过去,告诉她:“跟着我。”
夏明月“嗯”了一声,小心的跟上。
这个时候到处都是黑蒙蒙的,两边的风景即便借着灯光也很难看清楚,模糊而朦胧的一团影。路两侧的树枝枝蔓蔓地伸展着,经风一吹,婆娑如猛兽般张牙舞爪。
夏明月本来低着头专心看脚下的路况,指腹微凉,一侧手掌被韩霁风握在手里。嗓音淡然如水:“害怕么?”
她轻笑;“不怕。”
比走夜路更恐怖的事她都经历过,胆子大得不可思议。夏明月自认有一分孤勇是其他人比不得的,可是听到韩霁风这样说,安全感油然而生。于是指腹紧收紧,终于不用再一心盯着脚下的路,只安心的跟着他的步伐就好。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渐渐的,夏明月沉寂起来,更多的只是的倾听。
韩霁风突然停下来问她:“是不是累了?”
朦胧夜色里夏明月摇头说:“不累。”
“撒谎。”
“我怎么撒谎了?”
韩霁风将她的手掌摊开,周身的气温随着高度的增加已经开始下降,而她的掌心湿漉漉的。
“不累掌心上怎么都是汗?”他嗓音轻淡,曲指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下,接着又说:“而且行动也越来越迟缓,你自己抬头看看,别人都走到哪儿了。”
夏明月抬头看去,的确和前方摇曳的灯火已经拉开一段距离。
之前只顾低头看路,心思又在其他上面,竟没有注意到。
被他揭穿了,只得实话实说:“我生理期提前了。”
实在没想到,从宾馆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简直糟糕透顶,她每次生理期肚子都异常疼痛,厉害的时候甚至会影响工作,治疗了几次都没有好转。所以每个月的这个时候都会尽量避免出行,或者减少工作量。
韩霁风知道她是怎样的疼法,严重时缩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肯说,一张脸苍白,额头上都是汗,第一次见识到的时候还以为她是生了什么大病。他责怪的问:“怎么早不跟我说?”
夏明月说:“我不想扫兴。”况且爬山的提议本来就是她说的。怕他担心,又补了一句:“不要紧,这次没有那么疼,我可以忍。”
韩霁风的低气流又来了,冷着脸发脾气,将旅行包转到前头,直接蹲在她的面前。
“上来,我背着你。”
夏明月摇头:“算了,我自己真的可以走。”
韩霁风话语简短:“否则我们现在就下山去。”
他的脾气上来了,并非平时那样好说话。
夏明月没办法,只好趴到他的背上去,任由韩霁风背着她一步一步的上山。而她忽然变得很安静,很长一段时间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从小到大没有人对她真的好过,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孤独了,别人拥有的很多东西她都得不到。久而久之,最无力招架的不是残酷的现实,反而是这样的温存小意,仿佛能将人融化掉,最是不堪一击。
然而这样一段艰难的路,韩霁风却肯背着她走过。不由得让她想起小时候,每次放学家长来接孩子,总有爸爸将女儿背在背上,迎着夕阳,她看到那些孩子兴奋地抬高手掌,骄傲得好像可以碰触天上的繁星,那样子让她羡慕不已。
“想什么呢?”
韩霁风出口问她。
夏明月回过神来,悠悠说:“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顿了一下接着说:“小时候常常看别的小朋友被父亲背着走,觉得很羡慕。”
而她不行,那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韩霁风说:“以后我背着你。”
夏明月笑起来:“好啊,可是,如果我以后变重了,你可不要后悔。”
韩霁风似笑非笑:“现在也不轻。”
“韩律师,你是嫌我胖么?”
“嗯。”
夏明月尖叫:“韩霁风,没有你这样的。”
韩霁风低低问:“我怎么?”
“开个玩笑也一本正经。”
“我没有开玩笑。”
夏明月终于忍无可忍,作势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