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当见面的时候,那些心心念念的遐想支离破碎。就像他们中间裂开的这大段时光,早已经碎裂得没办法拼接。虽然他们曾经是那样亲近,近到许云依一度以为这个男人将是她一辈子的归宿与依靠。
“是我。”
她终于从梦境走到现实,坐到他的面前来。
一下子离他这样近,秦漠微微眯起眼睛。凌厉审视,似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同来。
秦漠饮了一口咖啡平抚不断翻滚的情绪,淡淡说:“还好吗?”
夏明月从容的笑着:“你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她也喝了一口咖啡,大方的承认:“我过得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
想来不用她说,他也该知道了。她不仅嫁了人,而且婚姻不幸。短暂的时间就异常惨烈。
不知秦漠会怎么想,他一定觉得她这样是活该,当年推开他的时候,她曾势气满满的说过,要去找一个有能力的男人给她幸福。那样的人找到了不假,可是没能给她幸福。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报应,许云依相信这个世界是有报应一说的,因果循环,没有凭白无故的伤害与被伤害。
秦漠望尽她眼中的默然,即便破碎,也是些冷硬且没有温度的东西,他的心里一阵酸楚,忽然很想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又经历了怎样的不幸。
他抬起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当年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相对于秦漠表情上的一丝不苟,许云依相对自若许多。
即便历尽沧桑,她的笑容还是可以很明媚,唇角一弯,就像一道光似的灼人眼瞳。
这个女人分明和几年前不同了,那时的她爱憎分明,很多情绪写在脸上。但是现在的许云依只能用“无懈可击”四个字来形容。
她抬起头头来,迎视他的目光:“当年不是说过了,为什么还要问。”
那好,他换个问法。
秦漠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暗暗的深吸一口气说:“那你当年为什么会退学?”
许云依缓慢的饮了一口咖啡,关于当年,那是段很沉重的过往,到如今她已经不愿再提起来。况且一些花大力气好不容易才忘记的事情,为什么活生生的又要把它想起来呢。
“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我不想说,秦先生也不要再问了。”
“秦先生?”秦漫苦笑着重复,然后说:“我在你生命里算什么?久违的秦先生吗?”
“要不然呢?你觉得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吗?”
秦漠内心的苦涩泛上来,到底是无情无义的女人。他用几年的时间念念不忘的时候,她不仅忘记了,还嫁了人。可见,他秦漠在她许云依的心里真的是无足轻重。所以割舍起来才会这样随意,连那些美好的回忆都被她一抬手轻轻抹煞掉了。
两人对视须臾,忽然再无话可说。
秦漠坐在那里,用几秒钟的时间就改变了内心的想法,怜惜许云依的同时,他觉得今天的这个结果着实很好。
他回来了,而许云依正在经历不幸,这是唤醒记忆的最好方法。如果她生活的足够好,总有一天会彻底的忘记他,更别说再回过头来找他。
这个样子,真的是很好。
秦漠性感的嘴唇微微弯起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云依想了下。
“一如既往。”除了像以前那样昂扬的走下去,她也想不出别的。
秦漠轻笑:“现在的许云依仍旧伶牙俐齿。”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许云依挑眉不解。
秦漠不由眯起眼来打量,此时的许云依有艳压群芳的风彩,不论妆容,还是妖娆妩媚,样样都是恰到好处。多一分太浓艳,少一分太寡淡。如此,风情二字最难得。
时间差不多了,秦漠要去机场。
刘义庆已经打过电话提醒。
秦漠站起身来,将大衣穿好。
许云依拿好包,站在那里看着他。依旧还是很讲究,虽然当初的秦漠是个穷小子,可是骨子里流露出的清贵与典雅。现在只会变得更加精致,就像抛光打磨后的上等艺术品,光彩不减,反而更盛。
其实这些年她还是时常会梦到他,梦到秦漠穿白衬衣的样子,站在宿舍楼下等她一起去吃饭。有的时候她可能是在楼上洗衣服,怕他着急,就扳着楼上的窗子向下望,校园里的几株樱花开好了,远远望去浩如烟海,而他站在那里,身下被拉出长长的影儿,显得特别安静。那个画面被定格在她的脑海里成了一幅画,永远不会褪色,即便在梦里看到,也是缤纷绚丽的模样。
有的时候,许云依真的是怀念那样简单又干脆的好时光。
她的胃里忽然一阵翻腾,强力压制后,脸色苍白。
秦漠穿好衣服望过来,眉头蹙起:“哪里不舒服吗?”
许云依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不喜欢这里的甜点味。”
“你以前最喜欢的。”
“可是现在不喜欢了。”
秦漠微微一怔,静静的看向她。
刘义庆看秦漠出来了,老远就将车门打开了。
秦漠说了句“再见”,走出几步后又回头,他的目光坚定,饱含自信。
“许云依,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要不要重新在一起?”
许云依怔怔的看着他。
秦漠说:“不急着给我答案,等你想好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接着大步的离开了。
仿佛只要迟疑稍许,她拒绝的话一说出来,他们就再没了回转的余地。
许云依站了很久才想起离开,穿着单薄,全身都已经冷透了。
裹紧自己,快步离开。
庭审如期举行,付谣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法官酌情宣判,最后付谣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并处罚金十万。
之后段楚生到监狱里看她。
付谣明显瘦了很多,骨架子本来就小,单薄得仿佛弱不禁风。
看到段楚生后问他:“素素呢?”
段楚生说:“妈看着呢。”
付谣点点头,然后告诉他:“以后也不要带她来这里看我,如果她问起妈妈,你就告诉她我在外面出差。我不想素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付谣,是我对不起你……”段楚生的声音骤然断裂,调整气息后又说:“自从你嫁给我,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还要东奔西跑的为这个家打拼。我哪里像个男人……之前答应过你,要让你过上幸福生活的。可是,这样的承诺我一天都没有兑现过。不仅没能替你分担什么,日复一日只会让你变得更累……老婆,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追求你,并且拖累你。”
付谣说:“你别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怪你。”
她很信命的,命里没有的,求也求不来。
段楚生一时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垂下眸子,看也不看她。
付谣问他;“那些钱是从哪里借来的?”
半晌,段楚生稳定情绪说:“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会还上的。”
“你一个人怎么还,你要好好照顾素素,等我出去了,会想办法跟你一起还。”
段楚生就来拉她的手:“老婆,我对不住你。”
说着,那眼眶就已经红了。
付谣更是难过,压力有多巨大,只有自己能够感觉得到。
可是,没有办法,只能打起精神,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段楚生半下午的时候从监狱里出来。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灰蒙蒙的,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冬天的冷雨最是叫人难耐。由其赶上雨加雪,走到那里都湿漉漉的,又阴冷又潮湿。
他迈开步子急速离开。
天已经黑了,段楚生还没有回来。
素素也不知是怎么了,哭的厉害,抱在怀里打挺似的哭,抱也抱不住。
家里人被哭得心烦意乱。
付妈妈抱着她在地上四处打转,可是,仍旧不管用。
付爸爸说:“是不是饿了,你再给她喂点儿奶粉。”
“刚吃过不到二十分钟,怎么会饿,再吃非得把孩子撑坏不可。”付妈妈瞪了他一眼,转首看时间,讷讷:“这个段楚生怎么还不回来,按理说出去的时间不短了。”
一提到段楚生,付爸爸更烦了。
“现在付谣进去了,更没人管他了,还说不上去做什么了。等他回来,让他把孩子带回去。别我们天天给他看着,他自己倒游手好闲起来了。”
正说着,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付爸爸去接电话,然后握着听筒傻坐在那里,半晌不再说话。
付妈妈问他:“谁打来的电话?”
付爸爸只是怔愣的坐着。
付妈妈有些急了:“问你话呢,到底谁打来的电话,说的什么啊?”
她一边问,一边加强手上颠簸的力度。素素缩在她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竟怎么哄都哄不好了。
只见段爸爸慢慢的抬起头说:“警察打来的,说段楚生出车祸了……”
付妈妈顿时大脑一阵晕眩,抱着孩子险些晕倒过去。
怎么会这样?
付爸爸接到电话后,马上去往事故现场。就在离监狱不远的地方。
当晚下了雨加雪,路面湿滑,加上那个地段路灯暗淡,肇事司机急着回家,想着这里空旷很少有人,抱着侥幸心理,不想转弯的时候撞到了人。只听“砰!”一声,猛然警觉,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司机马上停下车来查看,就见一个人躺在雨水中,脸上都是血,沿着水流的方向一直往下……他才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拔打了报警电话。
付妈妈本来想找个人暂时帮着看一下孩子,也到事故现场去看看。
奈何素素哭得厉害,怎么哄都哄不好,直到嗓子哭哑了,才抽抽搭搭的睡去。
付妈妈抱着她,还是不敢放下来。小孩子就是如此,很依恋人身的暖,有的时候哭闹不止,其实只是贪恋人的体温和心跳,寻求一份安全感。今晚的素素也像格外的没有安全感。
付妈妈这才得出空来给付爸爸打电话。
问他:“楚生怎么样了?已经送去医院了吧?医生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