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呢?”谢兰兰心里不高兴,可不愿意陪他闹。
宁长安看着她不自觉撅起来的嘴,偷偷笑了:“我看你中午吃的少,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谢兰兰语气不好,根本不想理他。
“哦,”宁长安应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说,“上午放学的时候,有个小孩子摔了一跤,头摔破了,有点严重。是钱知青班上的,她不知道怎么办,校长也不在。我就让她看着其他被吓到的孩子,然后我把那孩子送去卫生所了。刚刚我俩也就是在门口才刚刚碰见的,我也没想到这么巧。”
不得不说,宁长安这么解释了一下,谢兰兰心里舒服多了。
宁长安要是不说,她只以为他们是从学校一路一起走回来的呢。原来也只是在门口碰见了而已,而且,确实是有特殊情况。
心里舒服了,谢兰兰撅起的嘴微微上扬,但出口的话里却轻飘飘的:“谁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
宁长安闷笑一声,也不拆穿她:“好了,睡觉吧。”
心里没了事,谢兰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宁长安看着她安静的脸,心里感叹:能让她吃一回醋可真是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了,也就这一次!
知青院里,钱燕卉躺在床上,心里着实不太平静。
今天宁家的菜,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吃过海鲜,但都是一点点,一家人一道菜,也就是尝个鲜而已。可宁家,今天足足做了一桌子。而且,她以前在宁家,可没见过这么多。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也就吃过几次鸡蛋紫菜汤,一次腌鱼,一次虾皮粥而已。之前她就觉得那个腌鱼味道有点不太一样,现在看来,应该是海里的鱼。
宁家的条件好她是知道的,可是条件再好,也不该能有这么多海鲜才是。村长家条件也好,村子里条件好的不止宁家一家,怎么就宁家有海鲜吃?看来一定是宁家有什么特殊的渠道。
而且,自己在宁家住的时候,宁家也一直都在防备她。至于到底是谁在防备她,钱燕卉心里很快就浮起一个影子。
这时,同屋的女知青好奇的问道:“燕卉,你今天中午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钱燕卉没有再想下去,苦着脸一副很累的样子:“你不知道啊,今天中午我班上有个孩子摔倒了。”
“摔倒了?”女知青吃了一惊,“严不严重?”
钱燕卉摇了摇头:“不算太严重,但头磕破了,流了血。”
女知青“啊”了一声:“那怎么办啊?”
钱燕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继续跟她说话:“宁老师把那个孩子送去卫生所去了,我在学校里看着其他的孩子,免得再有和他一样摔倒的。”
女知青“啧”了一声:“宁老师还挺好的嘛!还帮你把孩子送去卫生所了,是知道你有点害怕吧。”
钱燕卉连忙道:“哪有……”
第97章
日子过得太快,没两个月,又是新的一年。
这个年,让村子里又热闹了起来。这几年风气都有点不太对劲,平时大家做事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犯了忌讳。也就是过年,才能正大光明的热闹热闹。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的吃食,虽然这年头好吃的不多,可村子里依然飘着一股子食物的香味。
趁着这股子香气,老房子那边,曲爷爷把偷偷藏起来的一点吃食也拿了出来。
也是不久之前,曲爷爷才知道,原来村子里有一个人,竟然是他从前的老兵。那天曲爷爷来的时候他就认出了曲爷爷是他曾经的老首长,但是当时形势严峻,他就没说出来。就是家里的老婆子,他都没说。
而且他年纪大了,以前在战场上受了伤,行动不方便。要是他来找曲爷爷,难免会被别人看见。他家里就老两口,两个儿子都在死在了战场上,现在唯一的一个孙子,也当兵去了。所以现在趁着孙子过年回来的这几天,他让孙子拿了点粮食过来。
曲爷爷本来是不想收的,要是让别人发现了,他也就算了,却不愿意连累老兵。可那个年轻人是个轴的,也不说话,就在那里站着。曲正阳没办法,只能收了下来。
心里更是无比感动,这个时候,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帮助他,也就是他们了。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当初刚刚出事的时候,他想把孙女寄养在战友家。可和他关系好的战友不是和他一样身陷囹圄,就是根本不愿意。现在,一个早就退伍的老兵,却给他最大的帮助。
这个年,曲正阳过得也是心里热乎乎的。
这两天因为过年了,村子里养的猪也宰了吃肉了,所以畜生棚不需要再打扫。万月歇在家里,几乎是躺在床上就下不来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的很,打扫畜生棚虽然比下地干活轻松些,但也不是个舒服的活儿。平时靠着一口气她还能撑着,现在一下子停了下来,她反倒是撑不住了。
见曲正阳拿了个麻袋回来,她坐在床上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曲正阳把老兵的事情和她说了,万月也不由得感叹一声老兵真是个好人。
曲正阳把麻袋里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到最后,已经是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只见先是一个盆儿,里头装着蒸好的包子馒头饺子之类的,全都是白面的。老兵有国家补贴,两个儿子每个月都有补贴,平时老两口也没地方花。这次他们用孙子当借口,一下子买了很多白面,做了许多包子馒头之类的,一大半都送了过来。现在正是天冷的时候,东西多点也能放。
而且,他们考虑到了老首长和别的人住在一起,肯定不好做,所以送过来的都是做好蒸熟的,只要热一热就能吃。曲正阳拿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温热。他把门窗关好,从盆儿里拿了一个包子给万月,又递给孙女一个,末了,自己也拿了一个包子吃起来。
包子是肉馅儿的,特别实惠,馅儿占了包子的一大半,皮儿薄得很。吃了小半年的糠麸,再吃到这个白面包子,三人都觉得美味无比。曲正阳狼吞虎咽的吃完一个,又吃了一个馒头,还想吃,但又忍住了。只是把盆儿放到了床边,让万月和曲曼丽想吃就拿,他自己去看麻袋里还有什么。
曲正阳又从里头拿出了药油,雪花膏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实用的,药油他们一把年纪了,干活的时候难免不小心扭到哪儿,用药油按一按揉一揉会好很多。他们冬天一大早的就要去干活儿,脸被冻得生疼。他倒是还好,本来就皮糙肉厚的,曲曼丽待在屋里不出去也还好。就是万月,她皮肤嫩一些,脸上很多小口子,洗脸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疼。
最后拿出来的,是一床厚厚的棉花被。外面用陈年老旧的絮裹了一层,里面才是白花花新打出来的棉花。就算是有人把棉被拆开了,也只能看到外面,根本想不到里头还有一层。
曲正阳拿着被子久久不能言语。
老兵一家不仅帮了他们,还方方面面替他们考虑到了。各种细节都办的周全的很,一点破绽也没有。经历过一次,才知道这样的人有多可贵。曲正阳下定决心,以后要是有机会能回去,一定要提拔老兵的孙子。刚刚那个年轻人,他看着,身姿挺拔,是个好苗子!
这个年,本来应该惨淡,却因为老兵一家人的好心,让他们也过得有滋有味。
万月本来就是身子虚,又累的太过。现在吃了点好的,又休息了些日子,也能下床了。但她的腰也还是被搞坏了,吃力了腰就会疼。
老兵送的东西实在是不少,所以一直到年后他们重新去上工了,依然还有剩了。不过这也是他们一直不怎么舍得吃,每天还是煮点粥,然后就着包子馒头的吃。不然就是再多,也吃完了。
每次吃的时候,他们都关紧了门窗,因为年久失修,门窗难免透风。他们怕味道散出去叫隔壁的人发现了,每次都拿了布条把门框的缝隙堵的死死的。说起隔壁,几个月下来,他们的接触也不是很多。那几个男人,曲正阳很是不喜。他是个军人,又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那几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那个女人,看上去挺不错的。但为了避免麻烦,曲正阳也没有和那个女人多接近。
想到这里,曲正阳忍不住苦笑。他最终,也还是对着现实低了头。
曲曼丽长大了一岁,也能帮着做更多的事情了。做饭什么的基本上也接手了,但是冬天的衣服,曲奶奶还是不许她洗。只准备等到了夏天,就两件汗衣,可以让她洗。
曲曼丽看着爷爷奶奶这么辛苦,早就盼望着能多分担一点,只恨不得自己能一下子长成大人。
第98章
年后,村子里又来了一群人。
上次谢兰兰为了躲曲曼丽特意带着宁明睿去谢家躲了几天,这次倒是不需要了。所以,她也算是亲眼目睹了这群人的惨状。
一共是七个人,三男三女,一个半大小子。七个人无疑都十分憔悴,看着衣服也脏兮兮的,只挎着一个小布包。其中似乎是有两对夫妻,只是让人奇怪的是,那个半大小子和六个大人都很生疏的样子,不像是哪个人的孩子。虽说曲曼丽也是孩子,可她是被曲正阳带下来的,跟其他孩子是不太一样的。
照例是一次会议。
村子里的人大多淳朴又善良,对着曲正阳他们只是不接触,却也没有故意为难的。所以会议对他们来说,并不像平时看热闹那样。反倒,如果不是强制了要来观看,估计一半人都会选择不来。当然了,也免不了会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是心里阴暗的,喜欢看这样的场景。
会议开场是一番老生常谈的话,不知道说过多少遍,村民们都不太感兴趣。但他们不得不假装认真的听着,在适当的时候鼓掌。
村长又说了一通,这才满意。然后吩咐底下的人一些事后,就离开了。
台下,一个人窜了出来,紧跟着社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在一众散开的村民里,并不显眼。
杨建军照例把这群人带到了老房子那里,老房子多的是,就是再来几十个人都住的下。
“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了。”杨建军指了指面前的房子,又指了指隔壁,“先前来了一批人,和你们一样的,住在隔壁。”
七个人里头,半大小子始终一个字没说过,只看着听着,那两对夫妻也都没说什么。就那个女人,很有些没眼色。
她瞪大眼,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我们就住这个地方?”
杨建军看了她一眼,不满的道:“不然呢?你想住哪儿?”
看她还想说话,杨建军不耐烦的沉下脸:“猪圈旁边还有个小屋子,要不你去住那儿?”
猪圈旁边的小屋子?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猪圈旁边肯定是又臭又脏的。女人闭了嘴,不说话了。这个房子看上去不怎么样,但想来也知道比猪圈好的多。
对于听话懂事的,杨建军不介意稍微照顾一点。比如曲正阳来求他,他就给万月安排了个不那么累的活计。但像这种还认不清自己身份,想找事儿的,杨建军可不惯着他们。
接下来,就是分住处了。
杨建军看向那两对夫妻:“你们两个就分别去住那两个小房间吧。”
至于剩下来这一男一女并一个孩子,不如叫他们住大屋算了?
杨建军还没想好,就听见旁边一个女人颤抖的声音:“言言?”
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半大小子一下子抬起了头,表情激动:“妈!”
女人正是第一批和曲家人一起来的大学教授,她看着激动的少年,终于确定了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她本来只是看着身影觉得眼熟,试探着喊了一声,却又觉得儿子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的。
女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落了下来。儿子怎么会来这里?那个禽兽,竟然连个孩子也不放过吗?
被称作“言言”的少年,也是控制不住的掉下了眼泪。他从来不敢奢望,能够碰见妈妈。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女人,却害怕是幻觉,犹豫着不敢上前。
女人却再也忍不住,一把冲过来把儿子抱进了怀里。
杨建军看着母子重逢的一幕,有些惊讶又有些触动,脑子一转,有了主意。
“好了,别哭了。”他打断了母子二人的凝望,“你们是母子俩是吗?那王雯你就从那里搬出来吧,和柴良言还有她一起住吧。”
杨建军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先前那个对房子表示不满的女人。然后又看向剩下的那个男人:“你去隔壁,跟先前的两个男人住一起。”
大家当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当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杨建军点了点头:“粮食待会儿会有人给你们送过来的。”然后就离开了。
王雯这段时间一直跟两个男人住在一起,哪哪儿都不方便。更何况,那两个男人都不是好的。不会注意避嫌也就算了,甚至还偷偷的想占她便宜。王雯一直没让他们得逞,但也被恶心的够呛。现在能搬出来,还是和儿子一起住,当然是高兴极了。
而柴良言,此时看见了妈妈,即使是在陌生的地方,也不觉得害怕了。赶紧帮着妈妈搬东西,其实也就两件衣服,其余也没什么好搬得。
把衣服拿过来,王雯拉着儿子的手,母子俩先是抱头痛哭了一番,然后才擦干了眼泪叙话。
“言言,你怎么也来了?你爸爸呢?”王雯心疼的摸着儿子的脸,不过几个月,当初圆润的儿子就瘦了这么多。
柴良言听到妈妈提起爸爸,强忍着伤心道:“爸爸本来和我一起的。但中途,我们两个被分开了,现在爸爸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王雯听了又是难过又是心疼,有心想问一问儿子是不是丈夫举报了她,话到嘴边转了几转,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没事儿,你爸聪明又能干,一个人肯定没事儿的。”
说着说着,王雯的眼角又湿了。丈夫的确是聪明,可就是个文弱书生,从来没过过啥苦日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来。
第99章
另一个女人看着母子俩的样子,不耐烦的同时又有些羡慕。这个时候,能和亲人在一起,别的不说,起码心里头有个盼头了。
多少人,不是因为身体上撑不过去,而是因为心理上的打击,不想撑过去。只想着都这样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有个相互扶持的人在身边,就是再苦再累,也不怕了。
王雯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这半年几乎要摧毁她所有的坚持,要不是心里还记挂着丈夫和儿子,她早就寻死去了。家里三个人都被牵连处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留下四个老人听闻这样的噩耗,也不知道该有多伤心。愧疚和痛苦沉沉的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几乎要撑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