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人行道。
一个高挺朗逸,一个华贵精致,靠得近,身高差太棒,就很……养眼。许一暗垂眼望白旭山,下颌的弧度极锐,身体微微前倾,难得没有摆出大家好好说话的气场。
白旭山唇角挂点不屑的笑,目光很冷,眉梢眼角都在diss面前的家伙。
陈萝放下老崔。
掏出手机“咔嚓——”拍照。
剑拔弩张的两人听到快门顿时一怔,齐刷刷看她。
小姑娘有些歉意,微尖的虎牙和歪斜的牛仔背带,看起来像朵洁白无瑕的茉莉。她锁掉手机,笑了笑,“总觉得你们下一秒就要啵嘴,继续、继续……”
“操。”
白旭山往后撤,许一暗也后退。
陈萝没见到自己想象的名场面,有些失落。她牵着老崔过去,同白旭山说起工作上的事,很开心地宣布这个月成功摆脱负盈利状态。
不知道留在这里干嘛的许一暗忽然笑了一声。
他不笑还好,一笑,白旭山就跟死了一样。
男人牵过老崔,有气无力道,“今天怎么迟到了,还一身腥味。”
陈萝早习惯他乱七八糟的讲话方式,抬起胳膊闻了闻,“有么?”
短毛猎犬贴过来,仰起脑袋闻女孩裙底。
那湿润的黑鼻头迅速耸动,总是很怠惰的眼睛亮得惊人,长长的褐色耳朵甩来甩去。白旭山捂住心脏,感觉自己喜欢的女人和狗简直有毒,联合起来要他命。
陈萝脸爆红,忙捂住裙摆小步往工作室跑。
两人走进大楼。
许一暗还在后头跟着。
“还有事么?”
陈萝转过去问,脚绊到老崔,有些踉跄。
许一暗箭步过来,扶住女孩手。
白旭山也不慢,一把搂住小姑娘腰,还往怀里带了带。许一暗垂下眼眸摸她手心,笑得很暖很阳光,“我来看看你怎么工作,认认路,要是晚了还能过来接。”
“这位同学,小萝加班我会送。就是不加班,一个人大晚上待在外面,我也会接。她可是我的心肝小宝贝,不是路边风吹雨打的花花草草,不用你操心。”
心肝小宝贝咬得重,挑衅的意味就很强。
许一暗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白旭山讲话。
陈萝叹口气。
推门进去,打开电脑就没挪过屁股。
从始至终,小姑娘就不怎么说话,忙完带死活不肯走的许一暗到处转,很平常地介绍打工内容。她说自己也当模特,不过看客户要求,大多数人还是点名白旭山。
许一暗站在更衣室,看到没来得及收拾的各种丝袜和小道具,就不太动。
男人在外面叫陈萝出来倒茶。
小姑娘也很好脾气地出去,似乎根本没脾气。
许久,许一暗才从更衣室出去。
运动短裤包有点鼓,脸色如常。
又坐一会儿,问可不可以看她拍的照片。白旭山站起来赶人,“去去去,这属于商业机密,你不过是小萝的同学,管这么宽?喂,你到底什么时候滚……啊。”
除了正常时装,她也拍不正常的。
那些衣服设计夸张,往往有大面积的皮肤露出。化妆之后,她都认不出自己,而这种单子往往给的钱也多,所以陈萝并不在意。
而且老实说,穿上那种衣服,变成完全陌生的她,还有一种莫名的舒爽和释放。
就像另一个自己终于能呼吸。
但是要拿出来给许一暗看,她没那个胆量。
磨磨蹭蹭,见到白旭山捞起袖子就要干架,女孩抿唇拉许一暗衣服,“不了吧,你今天受了伤,这里有消毒的,我帮你处理一下。”
女孩拿出东西,撕开包装。
白旭山本来已经很冒火,正想让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滚。看到小姑娘掖着裙子半蹲在地,撩起耳边头发帮对方检查伤口。
脑海就总浮现路灯下面那软软的一句“你开慢点”。
“操。”白旭山猛捶下老崔的狗头,在狗子气愤的哀嚎中,起身抢过东西,一脸nmsl的表情帮许一暗消毒伤口。
“臭丫头快去干活,别在这偷懒!”
男人手肘戳戳她。
陈萝没法,只能继续回去干活。白旭山拿着棉球,没用碘伏,沾了酒精狠狠往伤口按。许一暗眉头都没动,默默看他,压低声音“你在更衣室装摄像头。”
“……”
“我拆了。”
“拆你麻痹。”
“以后要是再装,手拧断。”
“呵,你算老几,来跟爷爷动手试试?”
许一暗手肘杵在膝盖,领口隐隐可以看见紧实壮硕的胸肌。他点点头,平常道,“那就试试吧。”
白旭山抬头。
男生深黑色的眼睛极平静,那不是少年人应该有的眼神。他见过不少死老头,那些在政商两届养蛊养出来的绝世老阴比,就总是会用这种“和蔼”的眼神看他。
“我是不是见过你?”
白旭山没头没脑问一句。
许一暗一怔,很黑的瞳猛地一缩。
陈萝受不了两人擦伤口都能擦出火花,拔高声音喊道,“老板,老崔饿了在啃你的木雕。”
“……操,垃圾狗。”
许一暗在她旁边站一站,倒杯水放好才离开。
人一走。
小姑娘挺得笔直的背猛地垮下去。她抓抓头发又抱住脑袋,看着许一暗倒的水深深叹气,最后趴在办公桌,一动不动。白旭山放好狗粮,推来椅子坐她面前。
“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嗯。”
“这种人心机深沉,你玩不过他,会被吃得连渣渣都不剩。”
白旭山犹豫道。
陈萝换个方向趴,脸对着硕大的紫色绣球花,眸里映出花的形。
“嗯。”
她小声道,“我知道。”
有些人就是明知南墙,也要去撞的。
女孩的背影多忧愁啊——纤细婀娜的身体,玲珑细致的心,如果换个人爱,或许会被宠成总是笑弯眼的小公主吧。男人桃花眼一转,丰润的红唇有些干裂,辨出女孩黑发间突生的银丝,绕指扯下,揉了揉,“你生白发了。”
语气中有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怜惜。
陈萝没动,眼睛闭得紧,好像七巧玲珑心又开了几窍。
整颗心上全是洞了。
本来还想松松土。
白旭山又觉得这样的哀愁很迷人,像雾像海,像雾气弥漫的大海,你尽管扬帆,只能迷航。人是这样一种生物——尽管去试去碰壁,多来几次,痛怕了,再爱也变成不爱的。
应该再等等,他想,她已经开始累了。
陈萝晚上回宿舍,白旭山送的。
本来女孩子就迷恋危险遥远的事物,他一出现,虽然头盔都没摘,但光是一个骑在银色机车的背影就足够大家爆炸——机车帅哥送贫困生回校的消息传得很开。
陈萝回宿舍,消息最灵通的室友立马追着问。
她本来想说是老板,又觉得老板这个词怕是要跟干爹划等号。
想了想就说是哥哥。
然而她并不知道,哥哥这两个字更加销魂,不管有没有亲缘,总是让人向往。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说到凌晨,眼睛都红了,要不是到点阿姨要过来查房,恐怕还要闹。
最后又说班上男生约了(7)班的在外面打野赛,要不要去看。
陈萝都快睡着了。
听到猛地清醒过来,“在哪打?”
“啊哈哈哈,小萝,你是不是还惦记许一暗的屁股?”
“……没,没有啦。”
“曦光公园,那边人还有玩街篮……不过偷偷告诉你们哦,老师不允许班级私下比赛,所以不要跟别人讲啦,就我们几个过去。”
“咦,付思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付思思就是陈萝下床,是个不折不扣的八卦小能手。
这学校就是野猫生了几只崽,公母如何,花色怎样,她都能说得清清楚楚,顺便还能分析一下崽子们的野爹。
“嘿嘿,男生也想找点场子嘛,所以就拜托我找几个同学。到时候大家过去加油声音一定要大,别害羞!”
“……咦,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几个人笑得哈哈哈的,宿管阿姨过来用手电筒一照,又纷纷龟缩到铺盖。
简直不要太乖巧。
就剩陈萝钻得慢,被阿姨逮着批评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