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分明是你的错,你的执念,才让她……你如今还有脸来找我算账?”无忧老人素来超脱世外的声音,已然带着恼意!
莫邪笑着飞身而起:“谁是谁非,你去地府,让她来告诉你!”
两人在空中交战,不一会儿,就打到了别处。澹台凰懒得再管他们,飞快跑到河边扶起楚玉璃,不停的摇晃着他:“楚玉璃,楚玉璃你怎么样?你醒醒楚玉璃!”
半城魁上前来,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剑眉皱起,看澹台凰的眼神看过来,他面色微微下沉,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澹台凰顿时慌了,颤巍巍的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那呼吸很浅,若是不仔细感觉,根本就感觉不到,她心下大骇,惊惶的叫他:“楚玉璃,楚玉璃,楚玉璃……”
“楚玉璃你给我醒醒,你不要睡,你醒醒!”她不断摇晃着他大声呵斥,心中已然是一团乱麻,却还要安慰自己,不会有事,他这么好的人,是不会有事的!
她这般尖锐的叫着,脸上的泪也滴落到他面上,他恍然间颤动了一下睫毛,微微睁眼看向她,身上的剧痛叫他无力招架,却还是浅浅笑道:“我没事,没事,不必担心。”
“你伤成这样叫没事?你吃了聚魄丹折寿三十年叫没事?这份情你叫我怎么还你?你叫我怎么还你?”澹台凰忍不住怒喝,脸上的脸却落的更凶。
他倦倦的笑,温声道:“不必还,你就只当是一个路人……咳……咳咳,是一个路人多管闲事!伤早晚能好的,不能好罢了,这么些年我也累了。至于折寿三十年,也许我原本能活一百三十,现下剩下一百年,也挺好!”
澹台凰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一把将他背起来,咬牙开口:“你放心,你的伤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她背对着他,泪眼啪嗒嗒的往下掉,半城魁说他没救了,她心里也没底,她心中也慌,但是她现下必须带着他回去,否则就连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楚玉璃倒也不介意被个女人背着,反而他倒是很开心离她这样近。轻轻浅浅的笑:“若是治不好,你也不必为我伤心,我……”
“闭上你的乌鸦嘴!要是治好了,从今以后我不准你再管我的闲事,你总是这样,君惊澜他会怀疑我的你知道吗?”她这般一说,泪眼落得更凶。
她只能这样说,只能这样伤他,才能再也不连累他!也许这样太残忍,但对他来说,是最好!
他听了,浅淡眸中闪过怅然和失落,眼光照进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一眼看去,像是泪。浅浅笑着,却是十分艰难的答了一声:“好!”
终究,就连再帮她的机会,她也不肯给了。那他,还剩下什么?治不治好,还有什么关系呢?
慢慢的,他靠在她肩头晕了过去。
澹台凰背着他,和半城魁绝樱飞快的赶回营帐,绝樱率先掠出去找军医,澹台凰却在抬头间冷不防的看见了在军营附近徘徊,似乎是想进去又不好进去的白衣男子。
一袭雪白色的锦袍,沾一身月华,清冷孤傲,负手而立、冷傲至极,不是神医百里瑾宸又是谁?
澹台凰双眸瞪大,登时心下大喜,背着楚玉璃对着他飞奔而去:“百里瑾宸,我的亲人啊,你终于来了!”真是的亲人啊亲人!
☆、【050】好生养着,为夫给你们报仇!
澹台凰这般飞驰而去,嘴里叫着让人无语的话,成功的让百里瑾宸寡薄的唇角微抽。
亲人?
终于来了?
待到澹台凰背着楚玉璃飞奔到他面前,他淡淡问了一句:“等我很久了么?”
“呃……”澹台凰眨了几下眼睛,很坦诚的说,“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她这般一回,百里瑾宸唇角又是微抽,无语道:“那你说……我终于来了?”这不是等了很久之后,才应该有的言论么?
“呃!”澹台凰的嘴角也是一抽,嘿嘿笑道,“我这不是为了对你表达我对你前来的期盼之情吗?”她一时激动了,哪里顾得了这么多,直接一句话就从嘴里奔出去了!
见他容色似乎无语,她赶紧把楚玉璃往前头一递:“你是来找君惊澜的吧,他去帮我切断东陵那边的补给线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作为一个伟大的神医,你就帮我救救人呗?”
神医这种生物,一般都有古怪的脾气,轻易不救人,所以澹台凰飞速的奉行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行为准则,以伟大描述之!
这话一出,百里瑾宸的唇角又是一抽,却皱眉道:“我只是路过,并非来找人。”
很明确的强调自己不是来找君惊澜的!
澹台凰对这丫也算是比较了解了,整个一闷骚傲娇货,之前和君惊澜闹成那样,叫他现在就承认自己是来找君惊澜的,比杀了他都叫他难受,所以他现下狡辩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也不在这一点上面纠缠,很快的舔着脸上前谄媚道:“你来干嘛的都好,帮我救救人怎么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会深深的感激你的,人民群众也会深深的崇拜你的,历史也会深深的记住你的……”
“你知道的我规矩!”他月色般醉人的眸,状若不经意的扫了楚玉璃一眼,很快的收回了眸光。
规矩。
澹台凰是知道规矩的,当初在东陵的皇宫,君惊澜说过,一命换一命的规矩!但是好歹都这么好的关系了,要不要这样现实?她谄媚将脸往前面一递:“拜托你了,求求你了,规矩都是对外人的!但是我们是亲人哪!”
“谁跟你是亲人……”百里瑾宸无言,话是这样说,却已经拿出瓷瓶,将药给楚玉璃喂了进去,暂时吊住命。
澹台凰舔着脸傻笑:“严格来说,我算是你嫂子,不是亲人是什么?”只要帮她救人,说是爱人她都干,啊呸,爱人不行!
可她说完,百里瑾宸还是无动于衷。
于是,澹台凰采取了激将法,这丫就是一傲娇货,不刺激不行:“不过说起来楚玉璃是君惊澜的情敌,你出于对你兄长的关心,不愿意救他的情敌也是正常的!没想到你和君惊澜的感情这样深厚!”
她这般一说,百里瑾宸当即炸毛:“谁与他感情深厚?”
那面上一脸的不自在,却也飞快伸手将楚玉璃接过去,借以表示他对君惊澜——一点兄弟之情都没有!澹台凰面上微诧,心中偷笑,百里瑾宸这货很聪明,但是每次拿这个刺激他,他就容易炸毛!
将楚玉璃接过去之后,他又伸手掐了掐他的人中和脉门,面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眸色已经沉了下来。转眸看向澹台凰,淡薄的声线有些不悦:“他吃了聚魄丹,这种药若是吃了,一生健康尽毁,基本无药可救。这般不将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我素来不救。”
“那你不救吧!”澹台凰很干脆的答应,又接着道,“你如此为君惊澜考虑,对他的情敌见死不救,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为你转达给他。你们兄弟的关系,将从此更上一层楼!”
她没有忽视百里瑾宸的那一句基本无药可救,是基本,而不是绝对!
她这般一说,百里瑾宸若是再中激将法,就是愚蠢了。可,看着她那一副焦躁的样子,还是选择了妥协,或者她说得对,自己的确有点因为君惊澜,不太想救楚玉璃,但……还是先救了吧,要是君惊澜看见自己救他不高兴,随便动点手脚弄死就结了。
这般想着,也终于是决定暂且先救,而此刻,他探着楚玉璃脉搏的手,也得出了结论,看向澹台凰,淡淡道:“他伤得很重,肩骨碎裂,原本身体不好,体内有残毒,聚魄丹又几乎要了他一半的命,竟还有蛊毒。我尽力,能不能救醒,是未知之数。”
心中虽然另有计较,但这话,却是真的。尤其这离合蛊,更是厉害,若不发作,潜藏在体内,再高深的医术都无法探知,今日是发作了才能查出来。而解法……除非身上有母蛊之人自愿将自己身上的蛊引出来,否则根本无解!这种蛊毒要种在身上至少十年,楚玉璃是怎么十几年前就……
澹台凰点头,原本是想笑嘻嘻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这下子也是笑不出来了,只是道:“拜托你了,若是你都没办法,天下便无人有办法了!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若他有什么事,也都是我的责任!”
百里瑾宸点头,表示了解,没再多话。跟在澹台凰的身后,进了营帐。
绝樱已经事先打点好,无默默的拿出了药箱,默默的跟着自家主子进去,人生就是这样不得空闲,唉……
澹台凰在外面等着,这会儿才感觉到一阵骚味儿,她以为自己感觉错误,抹了一把脸,这一抹,骚味儿更浓了。眉梢一挑:“怎么回事?”
眼神看向刚刚也在半城魁和绝樱。这两人目光很一致的看向翠花……
翠花打了个哈欠,一步三摇的从澹台凰身边经过,发出了一声雍容华贵的:“嗷!”花爷那一泡尿是为了叫醒你,你别不识好歹!
澹台凰脸色开始有点发青,韦凤默默的出来,默默的将她拉走,去换新的人皮面具,不然在这里多站一会儿,得露馅。
入了营帐,韦凤一边给她换妆,一边飞快的道:“白莲的事情,我跟她说了,她虽然也为自己莫名其妙的牵扯到这些事情中不开心,但见我们肯坦诚相待,也没有再多多说些什么,只说之前一切是阴差阳错,如今怎么算起来您也是对她有恩!”
人在到了绝境,被人拉了一把,也许是这样触动,让白莲摒弃了其他。
澹台凰一心担忧着楚玉璃,也只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点了点头。待到韦凤将她收拾好,她便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我出去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属下已经传信去通知爷了,估摸着爷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可不敢不通知爷!
澹台凰有点担心:“他回来了,我交给他的事情……算了,他那脑子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即便回来,一切也该都打点好了!”
出了营帐之后,看了一眼半城魁隐藏的方向,她眸中闪过一缕深思,莫邪的话,还在耳边,半城魁的主子,是谁?有时间再问吧。
……
等待是焦灼的,澹台凰眉心剧痛,站在帐篷的门口走来走去,所有的士兵都已经被下令不得靠近,这边只有澹台凰信任的那些人,云起、拓跋旭也不在,正在处理军务。
看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出来,她两头奔走的速度更快,百里瑾宸晚出来一会儿,也就证明楚玉璃现下的伤就危险一分,这样的认知更是让她心急如焚!
怒气交织之下,已然狠狠攥紧了拳头,等楚玉璃的伤势确定了,她马上就去找殷家那些人还有慕容馥报仇!管她殷嫣歌的身上是正气还是邪气,此仇非报不可!
正在她无比恼火之间,独孤渺吊儿郎当的从营帐外头回来了,他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半城魁先回来的,他是估摸着杀手仁兄这时候应该是消了对自己的了,这才敢回来的。
心情还不错,于是还没进来就大声喧哗:“你们知道吗?刚刚山下发生了一件大事,殷家的人被魔教的人给教训了!”
“呃?”澹台凰诧异的偏过头看着他,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貌似是冷子寒传位的教主,但是她还没有真正的收服魔教,那些人怎么会帮她?不是帮她,那就应该是私人恩怨了吧?“魔教怎么会跟殷家杠上?”
独孤渺剔了剔牙,耸着肩膀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魔教的人收拾正道的人,从来都是看不顺眼就打,比如‘我今天手痒’,再比如‘你长相不合我胃口’,还比如‘你为什么要多看我一眼’……总之莫名其妙的理由多了去了,教训一个殷家,没什么好奇怪的!”
澹台凰听得新奇,冷子寒狂傲的很,没想到他手下出来的魔教教众也是这般逗逼,这样处事的性子,她很喜欢!“那最后结果怎么样?”
“结果,殷家的人好像本来就受伤不轻,自然不是魔教那几个护法的对手!”独孤渺说的很无所谓,虽然他跟殷嫣歌是有点“交情”,也很有点好感,但是在听说她一个江湖中人带着整个家族来参战,这样的行为,就不讨他喜欢了!
像他独孤渺,跟着澹台凰掺合也只是好玩而已,江湖中人有江湖中人的生存法则,殷嫣歌这样的行为,是不被江湖所容的。
他话音一落,一旁的凌燕道:“那岂不是趁火打劫?即便赢了,魔教也该是胜之不武吧?”
这会儿,倒是韦凤笑了一声:“对于正道中人来说,自然是胜之不武,对于魔教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那几位叔叔,在太子府我也是见过几次的,做事情从来不遵循什么江湖道义,正道规则,他们说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们魔教教众的身份!”
她这般一说,也不禁有些想笑。
在澹台凰的心中,古人大多数是有些迂腐的,江湖中人也不外如是,竟没想到还有这样神奇的存在,一时间倒对那些人多了几分好感:“那最后呢?”
“最后,殷家的长老不知道是死了一个还是两个,在那里认真的赌咒发誓,说一定要魔教的人血债血偿!”这下子,独孤渺的神情变得更加不以为然,冷子寒现下虽然已经隐退江湖,但魔教的势力却丝毫未减,仍旧是天下人提起来就闻风丧胆的存在,殷家在正道中人心中,或者还是一个挺厉害的家族,但是在魔教心中……还是算了吧!
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也充分的让澹台凰明白了魔教的实力。看来自己是真的小看了冷子寒给自己的那个令牌,若是有机会,她也该去会会魔教那些人才是。
正在他们说话之间,远远地,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背上是仅仅半日未见之人,他一袭紫银色锦袍,迎风而至,轻扬的风撩起他如墨如绸的发,披风上龙纹,是永远只堪仰望不可冒渎的存在。
待到他慢慢到了近前,远远的一眼,便扫到了澹台凰的身上。那般急迫的,快速的,充满着担忧的一眼,从马背上下来,大步走到澹台凰的跟前。
狭长魅眸颇为不悦的睨着她,看似镇定,慵懒声线却极为低沉:“爷走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嗯?”
这般一问,澹台凰心中很快浮现出心虚,却依旧道:“我以为自己能应付,才跑去追的,哪里知道……”
他听了这话,心下一怒,竟也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甚至于手臂发抖,声音发颤。
他说:“你这样,让爷怎么放心再离开你?”
他说:“你这样,让爷怎么放心再叫你离开爷的视线?”
他说:“你若出了事,叫我怎么活?”
一问比一问沉重,一问比一问颤音更甚。
他不过半日不在,她就搞成这样。他收到海东青传书,飞驰而回,也是奔驰不及!一天的路程,半天不到的便到达,却还是赶不及去帮她。
澹台凰沉默,他的害怕,即便隔着两人身上的薄薄衣料,她也依旧能够清楚而明白的感觉到,他心跳如雷,早已失了该有的频率。
安抚性的回抱住他:“好了,我不是没事儿吗?”
“你还好意思说你没事!”这一句,是磨牙般的森然切齿。
四下众人看他们这样,心中也微微触动,北冥太子这次也是吓到了吧,否则也不会都不避忌他们,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冲上去抱着澹台凰说出这么一番话。
澹台凰原本心中暗沉担忧的感觉,也都随着他的到来而慢慢淡去,心中回暖,也有了淡淡的心安。这妖孽素来是无所不能的,这一次,他在,楚玉璃应该不会有事吧?
看她担忧的眼眸看向楚玉璃的营帐,他拳头紧握,一种酸酸沉沉的味道,刹那间弥漫了全身。因为被她求去切断东陵的补给线,这样的机会就给了楚玉璃。而楚玉璃为她付出的代价,的确是巨大!
这一次,若是楚玉璃能活,一切还好说,可若是楚玉璃死了,怎么办?
那么,不仅她欠了他的,他们也都欠了他的!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