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着我?”陈霖淮愣住了,不明白自家娘子的意思。
明蓁点了点头,“当日我们进京途中,遇到逃犯之时,张小姐便将你视作救命恩人,如同戏文中所写的那般,她定是对你有些心思的……”
“蓁蓁莫要乱说……”
陈霖淮心头一阵恶心,“我何曾救过她,那日若不是那几名匪徒要打劫我们的车队,我根本就不会出手。你也见到了,我根本就不曾和她说过一句话,更何况,张家与我……”
明蓁忙捂住他的嘴,“夫君莫要说了,我怎会不相信你。只是那张家小姐甚是奇怪,她好似活在自己的臆想里,根本就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觉得今日张德贤围劫你便是因为张小姐之故。”
陈霖淮皱眉思索了起来,他想起太后寿辰那日,好像是曾经遇到过张家的马车,那张小姐确实如明蓁所说,甚是奇怪。
“蓁蓁,你不必忧心,我常在金吾卫营中,与那张家小姐毫无交集,她总不能终日凭空去臆想什么。若她再去你铺子里闹事,你也莫要管,我来处置。”
明蓁知道他有分寸,但她也不想陈霖淮被张小姐那样的人缠上。
“铺子里的事有桂香处理呢,也不用你出面。倒是张家这里是个隐患,万一被他们查出你的身世,那你就危险了。”
“这些我心中有数,你不用担心,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
陈霖淮不欲再说下去,转而关心起明蓁的身子。他忙着问起腹中的孩子的状况,成功地让明蓁转移了心思。
因着今日宫门前的事,陈霖淮也有了借口和明蓁一起光明正大的去景王府上拜访。
叶灼华见到明蓁很是开心,忙着让侍女将软垫铺上,又亲自扶着明蓁在贵妃榻上坐定。
“你身子不便,怎样舒服便怎样来,在我这里就不要拘束了。”
“好,那我就多谢叶姐姐的盛情了。”
两人也无需客套,叶灼华忙着先宽慰她。
“那日的事,王爷和我说过了。他已经禀告给了皇上,皇上虽则偏宠张家人,可陈将军如今是金吾卫的武官,是归属皇上亲自统领的。张德贤这么做,皇上心里也定是不悦的。他再放肆,想必以后也不会轻举妄动,除非他真的有不臣之心,不怕触怒皇上。你尽管放心便是!”
明蓁苦笑,“叶姐姐,此事并非那么简单。”
张小姐迷恋陈霖淮,虽和他没有一丝干系,但明蓁直觉那位张小姐不会就此消停。她也没有隐瞒,将事情原委都说与叶灼华听。
叶灼华只觉甚是离谱,“以前我在闺中时,倒是也见过张柔嘉几次。张德贤只此一女,自小便娇惯与她。宫中皇后也对她疼爱异常,她被养得甚是惟我独尊。围着她的贵女也都事事以她的喜好为中心,很是天真不知事。去年选秀之时,张皇后的心思自是想让她将来做皇后的,皇上说她还年幼,并未指婚。”
听她这么一说,明蓁心中便明了了些。
“这么说来,皇上对张家并没有表面看来那般宠信,还是有些芥蒂的。”
叶灼华轻笑:“那是自然,你可知我当初为何会被指婚给我家王爷?”
此事明蓁曾经在济州参将府听人议论过,如今叶灼华问起,她也不好隐瞒。
“叶姐姐莫怪,我曾听过传言,说是姐姐辜负了太后的厚爱,在御前请旨……”
叶灼华并未在意:“这传闻并不算假,选秀之时,我父亲确实和张家有了约定,想让我嫁与四皇子。可是我却得知,四皇子心中早有所爱,只是为了争储位想要娶一名对他有助力之人。”
说到这里,叶灼华轻笑一声:“妹妹觉得我一个闺阁女子何以知道四皇子不是良配,又哪来的勇气不顾闺誉违背家人和太后的约定?”
明蓁愕然,“难道是?”
叶灼华轻点了点头,“此事我只说与妹妹一人知道,当时在宫中选秀,确实有人故意在我面前将四皇子的事情说破,还暗示会有人替我做主。”
第97章
明蓁怎么也不曾料到叶灼华和景王的婚事竟是皇上促成的, 这般说来,皇上的心思当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叶灼华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只是我当初怎么也没有料到会被指婚给我家王爷……”
相比在台县初见之时,明蓁能察觉到景王和叶灼华的感情增进了不少。
当初二人虽面上看着相敬如宾, 可是却少了新婚夫妻应有的亲密感。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在前厅时,明蓁便注意到景王的目光时不时便要落在叶灼华身上, 言谈之间也甚是亲昵。
她和叶灼华一起回后院时,不经意回头便注意到景王一直在盯着叶灼华的背影, 想来心中也是不舍的。
“如今叶姐姐和王爷夫妻恩爱和美,当初的指婚倒是不失为一桩美谈了。”
叶灼华面上微红,眼中多了几分柔情。
“我与王爷之间颇为复杂,当初我嫁入平州王府时心中很是惴惴不安,毕竟京中流传的关于王爷的传闻都是张家散播出来的, 并无几句好话。因着我娘家的关系, 王爷一开始对我也是心存戒备……”
这些事, 叶灼华以往从未向人说起过,如今对着明蓁有了倾诉的欲望。
“当初我便想着只要王爷在人前给我足够的尊重, 两人能相敬如宾的过下去便是我的福气了。你也知我家中景况,我母亲遇人不淑, 早早过世。身边的亲友姐妹, 夫妻之间相处也大都是如此。直到我在济州遇到了你和陈将军, 我才知道这世间竟有你们那般恩爱的夫妻, 实在是令人羡慕。”
明蓁有些不好意思, “叶姐姐过奖了,我和夫君也不过是一对寻常的夫妻罢了……”
叶灼华轻笑:“明蓁你莫要这般谦虚, 你放眼望去, 如你们这般的寻常的夫妻京中又有多少对?陈将军待你情深意重, 眼中只有你一人。你待他也是一样,处处为他着想。你们夫妻相互扶持,互敬互爱,给了我很大的触动。”
正是因着如此,叶灼华自从台县进京之后,便试着和景王坦诚以待。叶灼华是个聪慧果敢之人,想的很是明白,既然她已经嫁给了景王,自然也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舒心一些。
更何况,景王与四皇子不同,虽是有心皇位,但他行事光明磊落,不屑用阴险下作的手段去争。
他洁身自好,身边也并无姬妾。既是如此,叶灼华觉得他们夫妻也可以换一种方式相处。
如今一切如她所愿,她和景王几次交心,彼此亲近了不少,夫妻情分也日益渐增。
明蓁很替她高兴,“我知道叶姐姐是有主意的,定能将日子过好。若是夫妻同心,便是将来有天大的难事也是不怕的。”
叶灼华很是认同,她就知道明蓁最是了解她心中所想,也最能明白她的感受。
前厅那里,见明蓁和叶灼华的身影远去,陈霖淮和景王这才一起收回目光。
兄弟二人面上都有些不自在,对视一眼后,景王忙轻咳一声掩饰过去。
“那日你故意激怒张德贤,我观他的神色已是对你起了怀疑,想来他定会派人去查你的身世,你可曾给陈叔父那里送了信?”
“我早就飞鸽传信给我爹了,他那里会有准备的。”
景王放下心来,“张德贤心狠手辣,以后纵使不敢明着截杀你,但也怕他会对你身边的人不利。陈叔父还有弟妹那里你都要小心一些才是。”
陈霖淮心中也有打算,“我爹在南方收购完粮食应该便会进京来,家中护卫身手还算不算,有他们保护,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我娘子那里却让我放心不下,她如今身怀有孕,我在宫中当值不能时刻守着她。她身边的丫鬟都是不会功夫的……”
“我在平州倒是训练了一批女卫,你若是放心……”
陈霖淮忙笑道:“多谢景表哥了,你的手下身手自是了得的,有她们在身边保护我娘子,我心中也能踏实一些。”
见陈霖淮答应的如此痛快,又如同幼时一般称呼他,景王面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和霖淮是表兄弟,也是至亲。舅父却是为了救他的亲生父亲才会战死沙场,死后还被人污蔑,留下污名。
因着此事他们兄弟分离十几年,他提出将手下的女卫派到霖淮的夫人身边,自然是一番好意,但又怕霖淮会误会,心生芥蒂。
“既是如此,我将人从平州调过来,到时安排稳妥了再送进你家中。”
陈霖淮有些着急,“景表哥莫要耽搁了,我娘子的铺子刚开张,她放心不下最近要常常出门,身边有人贴身护卫我才更放心一些。”
虽然明蓁每次出门,家中的护卫都会跟着,可毕竟不如贴身的女护卫方便。
“放心吧,飞鸽传信过去,她们快马加鞭,也不过七八日的功夫。”
七八日陈霖淮也觉得久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事急不得。
在景王家中用过饭,明蓁和陈霖淮刚回到家中就得知陈员外派了人从台县送东西进京来了。
陈霖淮和明蓁喜出望外,忙将人召到前厅问起家中的景况。得知台县那里一切都好,这才放下心来。
李娘子也一同捎了东西过来,都是春华堂的一些绣品。其中就有明蓁精心绘制的几幅美人图。
这几幅美人图明蓁命名为四美图,命人送到铺子里做成一面折屏。
这面折屏,明蓁是准备送给长宁公主的。
太后寿辰过后,长宁公主暂时还没有返回南疆,留在京中的公主府中。
当初长宁公主离开台县之时,曾说过会在京中等着他们。无论长宁公主是否还记得这话,明蓁都感激她帮着惩治了江家,便想着要登门致谢。
选了上好的紫檀底座,不过两日折屏便镶嵌好了。
明蓁想了想,还是以春华堂的名义往公主府递了拜帖。原以为长宁公主那里会等些日子才会有消息传出,没料到第二日公主府便来人送了回帖,邀明蓁上门。
长宁公主虽多年不回京城,但她在京中的府邸却依旧富丽堂皇,气派无比。房屋闺阁远胜过景王的府邸。
明蓁递上帖子,便有王府的女官来迎,一路引着她入了正院。
长宁公主端坐在厅中,只着一身家常服侍,态度也比在台县上亲切了不少。见明蓁进门便要弯腰行礼,忙先开口阻止她。
“你身子不便就不必行礼了,快入座吧!”
明蓁心中一暖,“多谢公主!”
“听闻你夫君考中了武状元,被皇上亲选在金吾卫当值。你如今也有了五品的诰命,本宫还没有恭喜你们呢!”
明蓁没料到长宁公主竟这般关注他们,忙又开口谢过。
长宁公主微微一笑,“姚氏,本宫当初果真没有看错你,没想到你竟将春华堂的生意做到了京城来,着实是有些能耐的。”
“公主谬赞了,明蓁不过是侥幸而已。只因我夫君入京赶考,明蓁便陪着他一同来了。也多亏了景王妃支持,才能在京中将铺子开起来。”
“你也不必过谦,你的铺子开张虽时日不多,已在京中有了不小的名气,靠的便是你的巧思以及高超灵秀的画技。”
听到长宁公主这般夸赞与她,明蓁心中也是欢喜地。
“多谢公主赏识,明蓁今日来,也是想将前些日子新绘制的一幅《四美图》献给公主。我命人将图绣制出来做成了折屏,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果然,长宁公主听到明蓁新绘制的美人图立刻便来了兴趣,忙让人将折屏抬了进来。
折屏被抬入厅内,徐徐展开。画中的四位美人容貌各有千秋,仪态举止都不相同,长宁公主看了甚是喜欢。
“真是难为你了,身子不便还能画出这般出神入化的美人来,想来定是很辛苦的。”
明蓁轻笑:“多谢公主厚爱,不过明蓁并不觉得辛苦。绘画是我心中所爱,作画时我只觉身心舒畅,每幅画完成了心中便会觉得异常满足,又哪里会觉得累呢?”
长宁公主愣住了,她望着明蓁,眼神很是复杂。
“多年以前,也有人说过和你类似的话。她说做自己喜爱的事,永远都不会觉得累。”
明蓁心头一跳,悄声问道:“公主所说之人也喜欢绘画吗?”
“是呀!”
长宁公主叹了口气,“也许这便是世人常说的缘分吧!”
明蓁知道公主所说的那人许就是陈霖淮的亲生母亲,自己那早逝的婆母。
景王曾说过,当年在宫中未出嫁的长宁公主和景王的生母盛氏亲如姐妹一般。再加上陈霖淮的母亲陈氏,三人常在一起画画、弹琴,称得上是闺中密友了。
“她也喜画美人图,只是风格与你完全不同。不似你这般细腻,用笔粗放了些。”
明蓁的神情肃然,低声道:“听了公主之言,明蓁也心生向往,不知可有幸能一睹这位前辈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