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要全套,她不能功亏一篑!
下一瞬,也不知蒋牧尘动了什么手脚,病床边上的监视仪器,不断发出“滴滴滴……”的尖锐声响。
简云裳黝黑如墨的眸子眨了眨,眼皮缓缓瞌下,覆在薛立珩手背的柔荑,也渐渐往下滑落。
薛立珩身子晃了晃,脸色发白的跌坐在地,绝望惊呼:“云裳……”
他手中的钻戒应声而落,瞬间淹没在白色的被单夹缝里。
蒋牧尘的动作极快,快到薛立珩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人已经被保镖架着拖出病房,眼睁睁看着简云裳躺在推床上,再次进入急救室。
单独为简云裳准备的急救室中,日光灯管的亮光,将房中照得亮如白昼。
简云裳安静的躺着,耳边纷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空余男人紊乱的呼吸。
睁开眼,唇边浮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淡然质问:“你的人动他了?”
蒋牧尘倾下身子,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双眸凉凉的审视着她,怒极反笑:“你觉得呢?他以为他是谁,我犯不着自贬身份。”
简云裳咬了下嘴唇,倔强的与他对视,跟着反讽道:“身份?蒋少既然如此高高在上,还是请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比较好。”
蒋牧尘早就领教过她过河拆桥的本事,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又朝她凑近几分,嘴唇几乎要贴到她的鼻尖:“你费尽心思设了这个局,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若真关心你为何没在第一时间出现,而非要等到三更半夜,才摸过来唱苦肉计。”
男人呼吸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到脸颊上,强势窜入鼻端。
他的话不无道理,但是语气却让人接受不能。
简云裳忿忿闭眼,别过脸不去看他。
蒋牧尘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薄唇倏然落到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下,稍后直起身,背向她大步离开急救室。
简云裳望着他的背影,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
等她回到病房,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远处的天际线,隐隐露出鱼肚白。
独自在窗前站了一会,她回到病床重新躺好,出神的望着手中的钻戒,渐渐陷入沉思。
蒋牧尘没有说谎,在薛立珩出现之前,病房外、包括住院部楼下,他都没安排保镖守夜。
真正负责守夜的人,是王府井这边的保镖领队程亮。
他认识薛立珩,所以断然不会出手伤人。
薛立珩对外表现出来的样子,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绅士,何况凭他的身份,也不至于会有机会,惹上街头混混。
这么巧,自己设局的同时,他意外受伤。单从自己所见来看,这种伤痕应该是近身格斗留下的,对方的身手应该不弱。
记得王家孙子的满月宴当晚,蒋牧尘曾说,两年前自己和墨珍在南苑门外遭遇车祸之后,所有有关自己和薛立珩的信息,突然间全部中断,再也无迹可寻。
想在在京都凭空把一个人的所有信息抹掉,别人不能,但国安七局的宋青山却能。
薛立珩和他不仅认识,而且看样子还很熟悉。他的真实身份,恐怕绝非归国乔商这么简单。
想到这,简云裳再无睡意,猛的坐起来打开灯,并顺手开了电脑。
兴盛的发展轨迹与简氏大相径庭,成立之初,便以车辆防盗的程序打开市场。
经过几个月的发展、巩固,薛立珩再度推出新程序,大刀阔斧的攻入零售商品防盗。声名鹤起之时,他顺水推舟,开始踏足物业安防管理的市场。
同期开展的项目,还包括保镖培训、考核,金融押运等等。
表面上,薛立珩谦和绅士,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这一点没人比简云裳更清楚。
没接手简氏和精益之前,她一直觉得兴盛的利润正常,如今回头一想,果然当局者迷。
情绪复杂的把兴盛这些年的财务报表,仔细浏览完毕,天色已经大亮。
简云裳看了下时间,困倦的移开电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里景象纷杂,一会是简薇薇得意洋洋的举着利刃逼近。画面一转,薛立珩阴沉着脸,痛苦又绝望的控诉自己背叛,不论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半睡半醒之间,梦里的薛立珩,忽然狞笑着抽出一把刀,发狂的让自己去死。
惊悚睁眼,蒋牧尘那张脸倏然在眼前放大。
简云裳心有余悸的皱起眉,不咸不淡的移开视线:“你少来献殷勤。”
蒋牧尘笑笑,好脾气的把早餐放上推拉餐桌:“我回去后,发现云容不知何时发了高烧,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来?”
简云裳脸色一变,立即抱着被子坐直起来:“云容发烧?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嗓子发炎引起的发烧,吊完水就退了。”蒋牧尘顶着漆黑的黑眼圈,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跟着动作笨拙的摆放好碗筷。
简云裳晚上也没怎么睡,见他打哈欠,立刻像被传染了一样,险些也跟着打。幸好她反应够快,及时伸手将嘴捂住。
蒋牧尘抬眸,目光平平的望她一眼,转身去锁门关了探视窗口,这才回头打趣:“不下来,难道是想我帮你刷牙?”
“自作多情!”简云裳嘟囔一句,利落的从床上翻下来,飞快冲进洗手间。
她的速度很快,快到蒋牧尘没来得及,看清她脸上不自觉泛起的绯红之色。
盯着洗手间紧闭的房门出了会神,他摸出手机,语气随意的给卓辉打过去:“去查下,姓薛的昨晚跟谁动的手。”
由于‘伤势’严重,主治医生建议简云裳,必须卧床一周静养。
陪她吃过早饭,蒋牧尘留下两名保镖守在病房外,招呼卓辉返回牧天。途中手机铃声不断,他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号码,随手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
只是打电话的人异常执着,大有不接不罢休之势。
蒋牧尘摁了下眉心,示意卓辉关掉车内的音乐,不情愿的滑开接听键:“妈,我在开会呢。”
“开会?”沈如眉气不打一处来的反问一句,冷笑道:“我人在牧天总部,你开的哪门子会,在哪里和哪些人在一起。”
“北郊,江南新城项目部,你要不要听听。”蒋牧尘沉下嗓音,好看的脸部线条瞬间变得僵硬。
这头沈如眉略心虚的拿开手机,冷冷质问站在一旁的总经办秘书:“少总真的去了北郊?”
“是的夫人,北郊的项目即将开盘,少总不放心。”秘书镇定自若的恭敬作答,后背冷汗一片。
重新将手机举到耳边,沈如眉的语气缓和下来:“我在总部这里喝茶,忙完快些回来。”
蒋牧尘懒洋洋的应了声,结束通话。
坐在副驾座上的卓辉大致猜出原委,小声说道:“老大,夫人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昨天那种情况实在太危险了。”
“你闭嘴!”蒋牧尘喝叱一句,重重靠向椅背,烦躁地闭上双眼。
昨晚新闻刚出,他第一时间打了电话回去解释。今天这一大早的,母亲不是受人蛊惑,就是在父亲那受了气。
亲妈到底还是亲妈,活到多少岁,在她眼中都是小孩。蒋牧尘这么想着,回到牧天二话不说就给了沈如眉一个拥抱:“你儿子好的很,没事别胡思乱想。”
沈如眉才不吃这一套,佯装生气的将他推开,自顾坐回沙发:“简小姐的伤,严不严重?”
“反正不会影响生孩子。”蒋牧尘反锁好门,嬉皮笑脸的坐过去:“妈,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你都当着媒体的面,宣布她是我们蒋家的媳妇了,我问问还不成!”沈如眉不悦的放下茶杯:“牧尘,你真的不再考虑下别的人选?”
蒋牧尘动手往她的茶杯里添满茶水,脸上的笑容里,骤然多了几分狡猾的意味:“别人也不是不可以。总之你们不同意我娶云裳,我勉强下,把卓辉娶了也行。反正这小子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呸呸呸!臭小子存心想气死我是吧。”沈如眉啐他一口,要了简云裳的病房地址,带着司机和保镖优雅离去。
蒋牧尘若有所思的独自坐了半分钟,摁铃通知卓辉进来。
“老大,你找我?”卓辉推门进去,狐疑的看了一圈。没见沈如眉在,这才松了口气:“上次你让我查宋小姐的事,昨晚有了新的发现。”
“说。”蒋牧尘倾了倾身子,慵懒靠到沙发背上,凌厉的目光刀刃一般扫过去。
卓辉心里发毛的干咳一声,飞快将昨晚拍到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又是赵家!蒋牧尘寒下俊脸,他到要看看赵家要包庇那个私生子到几时!
少顷,他阴测测的开了口:“赵老三的事先别打草惊蛇,姓薛的和人动手的事查得怎么样。”
卓辉飞快看他一眼,答:“他昨晚去了夜色,还在门外和一伙喝高了的小毛头动手。对了,当时宋局正好路过,也参与了。”
这么巧?!蒋牧尘沉下眸子,无意识的曲起手指在膝上轻叩。
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宋青山身为国安七局的局长,会认识侨商薛立珩倒也正常。赵子敬不过一个有偷盗癖好,间或倒卖文物的纨绔二代,怎么也和姓薛的打得火热。
莫非真的让自己猜中,两年前那宗间谍案,真和这三个人有关系……
沉思片刻,他冷冷的吩咐道:“宋青山的事先别管,跟泰美的合作你抓紧一下。”
卓辉领命,末了将自己手上的资料递过去。
蒋牧尘一言不发的看完,起身往大班台走去:“通知项目部和企划部的负责人,马上到会议室开会。”
卓辉一溜烟的跑出去,心想,赵家得罪谁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得罪这活阎罗。
牧天旗下的新建成的地产项目,江南新城旁边,至今还有一大片废弃的厂房尚未开发利用。蒋牧尘打那块的主意由来已久,只是碍于那里原是赵家的产业,一直未有所动作。
这一次,看他的神色,分明是志在必得。
卓辉默默在心里为赵家点了只蜡,将通知传达下去,先行去了会议室。
房门闭合的余音渐渐散去。蒋牧尘低头扫一眼腕上的手表,抬起笔直修长的双腿,轻松交叠架到大班台上。跟着,顺手抄起座机的话筒,给泰美总裁李君铭打过去。
电话接通,冷若冰霜的脸部线条并无丝毫松动,平淡开口:“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头李君铭讷讷开口:“这事我还得开董事会,蒋少您看是不是……”
蒋牧尘闻言,不咸不淡的笑了:“这几天我尽量抓紧拟好合约,让卓辉送过去给你过目,不行也得行!”
语毕,利落扣下话筒。
李君铭脊背微僵的杵了半天,想了想重新拨了一组号码出去,刚接通便战战兢兢的说:“蒋少坚持要合作。”
“很好。”宋青山不带半分喜怒的嗓音,隔着话筒冷冽的传了过去:“最好是泰美只挂名,所有的资金和场地,由牧天提供。另外,合约上一定要注明,展会若发生意外,与泰美无关。”
李君铭下意识的抹了把冷汗:“是是是,我一定按您的意思照办。”
他还想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只传来“嘟”的一声,便挂断了。
颓然坐进身后的大班椅,李君铭怔怔望着对面墙上的巨幅国画发愣。
泰美毁了,祖父和父亲一手打下的基业,生生毁在他的手中……
泰美国际往西5公里,京都武警总院灰白色的大楼,巍峨大气的矗立于高楼大厦间。
沈如眉下了车,吩咐司机从后备箱将一份昂贵的滋补品取出来,步态优雅的踏进电梯。
上到住院部贵宾层,她目标精准的朝简云裳的病房走去。
到了门外,两名保镖恭敬颔首。沈如眉微微点头,依稀听见内里有笑声传出。她举到半空的手徐徐落下,直到里边的声音歇了,才复又抬手叩门。
“不会是薛立珩来了吧?”箫碧岚小声的嘀咕一句,一面示意简云裳赶快躺好,一面朝门外大喊:“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