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达成共识,正好佣人端着点心过来敲门:“小姐,点心来了。”
简云裳懒洋洋的应了声,示意佣人进来。
墨珍下意识伸长脖子,目光循着虚掩的门缝,朝回廊的方向望去。
除了不断增大的雨势,廊中空无一人。
春雨如注,院里的海棠花被噼里啪啦的雨水,冲刷得七零八落。粉色的花瓣顺着水流,不断淌向排水口,仿佛她此刻的心情。
大雨一直下到黄昏的时候,都不见停歇。
墨珍和箫碧岚本想等着蒋牧尘回来,好三堂会审,逼问他强娶简云裳的真正意图。奈何久等不至,只好先行离开。
简云裳因为身体一直不舒服,吃过晚饭躺床上不多会就睡了过去,压根就忘了还有结婚这回事。
夜里10点,蒋牧尘披着一身氤氲的水汽,带着简云容一起疲惫回到顾家别院。
他喝了不少的酒,安顿简云容去洗澡睡下,旋即轻车熟路的去了正院。
灯下的简云裳安详熟睡,蓬松的发丝海藻一般散在白色的枕头上,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消瘦。
好歹也是新婚之夜,她倒好自己睡得逍遥自在……
蒋牧尘苦笑的坐了一会,拿出手机偷摸拍了张照片,尔后俯下身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轻轻的吻了下,恋恋不舍的直起身,如来时一般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
坐回车里,蒋牧尘通体舒畅的伸了个懒腰,开口吩咐卓辉:“去机场。”
卓辉“哦”了一声,打火发动引擎,娴熟倒车离开。
黑色的劳斯莱斯穿过稠密的雨丝,很快融入夜色。卓辉边开车边不住的望向后视镜,最后忍不住小心提醒:“老大,明天早上还要回大宅给夫人请安……”
蒋牧尘打开手机相册,唇边不自觉的浮起一抹幸福的笑意:“我知道,明天飞机落地,我会打电话回来解释。”
卓辉见状,虽满肚子疑问,却不敢再开腔。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三天,势头才有所减缓,渐渐露出放晴的迹象。
一大早,一辆黑色的奥迪a8,在细密的雨丝中穿过市区,车速极快的往南郊的看守所开去。
宋悦坐在副驾座上,拿着手机不停自拍,嘴里也抱怨个不停:“哥,你说简薇薇是不是傻的啊,她以前养了那么杀手,竟然不派那些人去杀简云裳,非要自己动手。”
宋青山没吭声,目光极为清冷的关注着路况,刚毅俊美的容颜淡漠得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宋悦讨了个没趣,收了手机转而打开化妆包,臭美的检查着自己的妆容。
下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除了还有些淤青,基本没有影响到她的美貌。
愤愤默念着简云裳的名字,她真恨不得撕了那个该死的女人!
过了一阵,兴许是车厢里的气氛太过沉默,她收拾好化妆包,又忍不住开始唠叨:“这简薇薇简直笨的可以,要杀人也不弄支枪。”
宋青山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宋悦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无聊的把玩着手机,继续嘟囔:“哥,我听说蒋牧尘婚礼后就出国了,你知道这事吧。”
“能安静吗!”宋青山明显不耐烦的打断她,嗓音冰凉冷冽:“你该好好管自己,别忘了自己的下巴是怎么被人踢坏的。蒋牧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妻子的行为半句责备都没有,你拿什么和人家争。”
“那又怎样?”宋悦不以为然,挑眉轻嗤:“蒋伯伯可中意我给她做儿媳妇了,就算蒋牧尘娶了那个女人,将来也不会幸福。”
宋青山偏头,淡漠的扫她一眼:“幼稚!幸不幸福是人家夫妻俩的事。蒋牧尘什么样的性子,别说是他爸爸反对,就是天王老子反对都没用。”
宋悦这时才慌了,焦急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哥!你帮帮我。我是一定要嫁给蒋牧尘的,不管他喜不喜欢,我都要嫁。”
宋青山没接话,神色冷冽如初的专注开车。
宋悦没讨到主意,自己胡思乱想一阵,那张妆容精致到毫无瑕疵的娇美面容,渐渐变了颜色。
少顷,车子进入看守所大门。宋青山先行下车,打了伞绕过车头,把宋悦也接下来,一起去了接待处。
由于简薇薇所犯的是刑事案件,在判决之前的拘留和逮捕期间,家属不可以会见,只能聘请律师提供法律帮助和会见。
宋青山身为国安七局的局长,自然清楚这些法律条文的规定。只不过放眼整个京都,还没他要见却见不到的犯人。
兄妹两个在接待处坐了会,杯子里的茶水还没变温,狱警便恭敬的过来,将二人请去探视处。
须臾,简薇薇一身灰色囚服,苍白着一张脸,眼神空洞的在狱警的带领下,从防弹玻璃后方的小门里走出来。
宋悦撇嘴,修葺整齐精致的黛眉,依稀皱起一丝皱褶。
简薇薇被狱警摁着,麻木坐到窗前的椅子上。
大而空洞的双瞳,直勾勾的望着窗外的人,好半天才稍稍有所反应,木然张嘴:“悦儿?宋悦?你是宋悦?”
宋悦被她疯癫的模样吓到,心悸的回头看了一眼宋青山,见他没什么反应,忿忿出声:“简薇薇,你傻了啊!我不是宋悦还能是谁。”
“宋悦,宋悦……”简薇薇呢喃着重复两遍,毫无征兆的拔高音调:“我没有杀人,宋悦你想想办法,帮我一次。”
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尖利又刺耳。宋悦小心将话筒挪离自己的耳朵,不耐烦的说:“帮?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帮你能有什么好处。”
简薇薇沉默数秒,状若癫狂的凄厉大笑:“只要你能帮我离开这里,简氏15%的股份归你!”
简氏净资产虽只有数亿,不过眼下有了蒋家撑腰,相信假以时日,资产一定会再度翻番。15%的股份,升值潜力又如此诱人,当真让人心动。
宋悦暗自盘算一番,犹不放心的说:“天真!新的亲子鉴定结果,已经被京都各大媒体报了个遍,你根本就不是简家的女儿,凭什么还能拥有那些股份。”
“新的亲子鉴定结果?你在说什么。”简薇薇浑浊空洞的双眸,渐渐恢复以往的狡猾狠戾:“我手上的股份,不受血缘关系影响。”
宋悦再度动心,刚要应承下来,话筒就被宋青山抢了去:“她不会帮你。”
简薇薇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如墨的双瞳,苍白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诡异笑意。
十几岁就混迹夜店至今,她很清楚,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无非两种。
无视或感兴趣。
宋青山和别的男人不同,他看自己的眼神,绝非是男人看女人那种,带着荷尔蒙暗示的兴味。但是很明显,他对自己是有所图的。
不论图的是哪一种,她坚信,不久的将来,这个男人一定会把自己带出牢笼。
有了这层认知,简薇薇轻松扣下话筒,如来时一般木然转身。
布满锈迹的铁门,哐当一声,重重关上。
宋悦眼睁睁看着简薇薇消失在铁门之后,满脸不高兴的拍了宋青山的胳膊一下:“哥,你干嘛呢!我话还没说完!”
“走!”宋青山淡漠的丢下一个字,随即转身踏入雨中。
15%的的简氏股份呢,就是马上出手也好大一笔钱!宋悦跺脚,憋着一股气飞快追上去。
上车出了看守所,宋悦抽了张纸巾,忿忿擦拭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我如果帮她,她答应把股份给我。”
“答应?空口无凭谁不会答应。”宋青山嘲弄勾唇:“就凭她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她出来了,就不会再次被送进去。”
“那哥的意思是……”宋悦嘟嘴,小声反驳道:“她要是再被送进去,只能认栽,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宋青山意味不明的偏头扫她一眼,沉默。
看守所探视室后方的管教区,连续数日瓢泼而下的雨水,将水泥地上的泥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简薇薇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好远还忍不住回头。被警方移送到这里,算起来已经将近半个月,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前来探视。
被简云裳掳去之时,是和母亲一起,如今也不知她人在何处。
“133号!”狱警开了门,嗓门奇大的叫她:“老实进去呆着。”
简薇薇惊悚拉回思绪,眯眼看清她胸前的警号,忿忿走了进去。等她离开这里,一定不会放过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狱警!
甩了甩头,她摸了下空空如也的肩头,如瀑长发早进来的那天,就被狱警齐耳剪去。
薛立珩最爱她长发披肩的模样,所以她十分宝贝那一头长发,倒模保养,极尽所能。
愤恨的目光落向左手手背,来自南非的钻石,闪耀着炫目华美的光华。立珩……她低低的唤了一声,控制不住的抱紧双肩,深深埋头。
“咕噜咕噜……”空了一早上的胃,不断发出饥饿的信号。简薇薇抬起头,两只耳朵灵敏竖起。午饭铃响,嘈杂的脚步声,潮水一般涌向食堂。
简薇薇站着没动,好一会才颓然缩回床上。因为不服管教,三天的禁闭还有一天才结束。
门外的声音间歇,过了许久才依稀响起推车经过时,车轮发出的“骨碌”声。手忙脚乱的从床上滚下,她狼狈扑到门后,使劲拍打着门板:“我要吃饭,给我吃饭!”
推车继续往前,那动静渐渐小的再也听不见。
暴瘦的身子贴着冰凉的门板,软绵绵的滑了下去。简薇薇闭着眼,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般,绝望呢喃:“简云裳,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哐当!”就在她快要睡着之际,禁闭室的送食窗口,猛然被推开。
午饭一成不变,一只水煮鸡蛋,两只大白馒头。然而简薇薇顾不上挑剔,手都没洗就抓起馒头狼吞虎咽。
她要活着,活着出去找简云裳血债血偿!
纷飞的小雨持续下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渐渐停歇。乌云散开,露出水洗过的碧蓝色天空,阳光耀眼。
黑色的奥迪车,匀速行驶在市区积满污水的街道上,徐徐往西山开去。
经过雨水的冲刷荡涤,大自然欣喜露出本来的面目,整片西山山脉青葱翠绿,鸟语声声。
将宋悦安全送到家,宋青山回到车上,面若寒霜的往山脚开去。
简薇薇目前的精神状况,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样,处处反常。
宋悦无精打采的进了玄关,隐约听见父母在客厅交谈的声音。魅惑勾人的双眸暗了暗,无力踢开脚上的高跟鞋。
出了玄关,进口的欧式皮质沙发上,向来繁忙的父亲坐姿端正气势十足,布满怒气的脸阴森又恐怖,目光凌厉如刀。
一旁的母亲忧愁满面,不断的朝自己使眼色。
宋悦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迅速缩回已经迈出去的脚,哪知已被发现,暴怒的吼声随之响起:“站住!”
“爸……”宋悦低着头,挪着脚怯怯走过去,一双眼无意识的在地上乱瞟:“我刚才跟大哥在一起,真的没出去鬼混。”
宋延望“嚯”的站起来,上前就是一个大大的嘴巴子甩过去:“我没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宋悦被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等回过神,宋延望已经转身上了楼。她楞了楞,颤抖捂着痛到发麻的脸颊,“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悦儿,你告诉妈妈,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高婉如又气又心疼,语气同样严厉的质问:“你倒是说啊!”
宋悦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劲的摇头。
高婉如心悸丈夫的怒气,松口气的同时,又不放心的把照片递过去:“真的不是你?”
这时宋延望手里拿着一张光盘,刚好折回来。闻言几步上前,毫无预兆的又给了宋悦一巴掌:“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小!人家都送到我办公室去了,你还不承认!”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承认什么!”宋悦站立不稳的倒进沙发,发疯了似的叫嚣:“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承认!”
高婉如见状,赶紧将女儿护住,小声跟丈夫哀求:“延望,你先让孩子冷静冷静,说不定真的不是悦儿。”
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眼看亲生的女儿被丈夫这么打,她这心里都疼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