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不周还能在我的电话之后,招了那么多的杀手前去,嗯?”喜怒不辨的阴冷嗓音,不掩嘲弄:“我这人一向记仇。”
“牧天让给锦和的地块旁,赵家也有一块地,可以一并给你。”赵子重忍下火气,从容抛出利诱:“如何。”
“不怎么样!”蒋牧尘轻嗤一声,半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晚上记得好好睡觉,天天起早,迟早能赶上替令弟收尸。”
语毕,漫不经心的挂了线,吩咐司机开车。
这头,赵子重暴怒地甩开手机,返身一拳打在酒柜上。
“哗啦”一声,精美通透的高脚杯,尽数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北郊赵家的厂房外,路虎揽胜黑色的车身,在黄白的尘雾中疾驰而去。
卓辉伸手捂住鼻子,吸了一肚子的尘雾和汽车尾气,央央折回厂区。
打了大半天,这薛立珩还真是条汉子,居然哼都不哼一下。
用眼神示意其中一名保镖过来,照着蒋牧尘的话,悄声吩咐一遍,他再度背起双手,凉凉的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
跟在蒋牧尘身边多年,这还是头次见他,亲自动手修理看不顺眼的人。可见简云裳在他心里的位置,是何等重要。
少顷,昏死过去的薛立珩被强行装入麻袋,跟着硬塞入其中一辆车的后座。尔后,十余名保镖动手将现场打扫了一遍,上车悄无声息的扬长而去。
——
不过一两个小时的功夫,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整个京都顷刻白昼如夜。
厚重的云层,沉沉压在城市上空,仿佛随时会开启的宇宙黑洞,张牙舞爪的俯瞰着底下的浮华世界。
狂风裹着刮起的尘土落叶,狂乱地敲打着窗户,发出惊悚又吓人的怪音。
京都妇幼保健院,住院部18层的妇科病房,vip区的走廊静悄悄的。
玻璃震动的“嗡嗡”的声,惊醒了噩梦中的蒋牧霜,她恍恍惚惚的爬起来,神情麻木的走到窗边伸头往下看。
脚底的医院院区,被漫天飞舞的尘雾笼罩着,到处混沌一片,让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伸出手臂,白皙纤细的五指徐徐张开,强风裹着沙粒从指缝里穿过去,麻麻的刮过皮肤,复又迅速聚拢。
仿佛随时能飞起来的感觉,渐渐让她着迷,身体不由自主的往窗外倾了倾。
曾经,她最瞧不起懦弱的自杀者,但是刚才的一瞬间,她真的觉得,死是才是唯一可以从巨大的恐惧中,迅速解脱的唯一办法。
“这里是18层,总高61。2米。你如果跳下去,不管哪里先着地,都会摔死。”突兀响起的嗓音没什么温度,隐约还带着一丝寒气:“当然也有好处,就是痛的过程会很短。”
“你闭嘴!”蒋牧霜惊骇收回身子,脸色苍白如纸的回头望去:“谁允许你进来的!”
墨珍倚着门双手抱胸,浓密顺直的长发随意披在脑后,目光凉得发寒的打量她一番,迈步入内。
从窗外灌进来的风,吹乱了她如云的发丝,丝丝缕缕拂过微微蹙着的英气娥眉,衬得清冷的面容,更加美得夺人心魄。
少顷,她淡然松开双臂,旁若无人地拉开椅子坐下。
不过含义匮乏的几个动作,蒋牧霜却感觉全身的血气,一下子冲上了脑门。
她记得她!婚礼那天,简云裳的脚踩在宋悦脸上时,她也是这副波澜不兴,冷血狂傲的样子。
脊背僵了僵,视线慌乱无措的瞄向床头。白色的枕头一角,隐约露出一丝金属的金色光泽。
显然,墨珍也注意到了她眼神的变化。
闪向床头的身影,速度极快,不等蒋牧霜回过神,金色外壳的u盘已经落入她的掌心。
“还给我!”蒋牧霜怒极攻心,身体里突然生出一股子蛮力,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抢。
“看来云裳还是太仁慈。”墨珍勾唇冷笑,身体灵巧躲闪,轻松避开她的触碰。
蒋牧霜扑了空,顿时愣怔当场,修葺齐整的黛眉,皱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
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墨珍,身子晃了晃,颓丧跌回病床床尾,苍白的唇嗫嚅出声:“你们都知道……”
一阵风吹过,墨珍黑色发丝飞舞着,遮去她出尘脱俗的面容。清亮干净的嗓音里,依旧是没有半分温度:“还好,不是太清楚细节。”
“你……”蒋牧霜忿忿仰起脸,双眸冷不防撞进她戏谑的目光里,一下子气势全无。连底下的那句质问,都无法说出口。
心底一阵翻江倒海的绝望,却无法直言——她后悔了。
后悔跟那个恶魔做交易,后悔自己个自视甚高。
墨珍淡然看尽她的反应,随手将u盘插入平板检索一遍,清冷的嗓音再度讥诮响起:“那人是不是告诉你,只要把这个云容,就能弄垮简氏,顺道毁了牧天?”
极力隐藏的心思,骤然被个不相干的人看穿,蒋牧霜心底又羞又怒,忍不住辩白:“不是!”
“不是?!”墨珍挑了挑眉,眼尾处勾着一抹不加掩饰的嘲弄:“你刚说,自己没动过半点心思,要利用云容!”
“我没有!”蒋牧霜被踩到痛处,欲盖弥彰的倏然怒吼出声。
苍白如纸的面容,因为动了气,终于泛起点点红润。
“呵呵……”墨珍抬头,连着那只u盘一并收起拿到手中,轻笑:“那点野心都刻脸上了,还装。”
语毕,不等她回神,人已经走出病房,空余寒意森森的嗓音盘旋不散:“云裳给你留机会,不过是因为你也姓蒋。而我,无所顾忌!”
女人威胁意味十足的嗓音,逐渐消弭。下一瞬,几道白光倏然划破天际,将暗沉的天空生生劈成数块,雷声轰隆而至,紧跟着豆大的雨点哗哗落下。
蒋牧霜踉跄起身,扑到床头的位置,无措翻出电视遥控,急切的将壁挂电视打开。
打完点滴之后,她昏睡了几乎一天,早忘了那个男人交代的事。
战战兢兢的换了无数个台,没发觉有自己的不堪视频出现,又不放心的将手机翻出来,上网搜索。
所幸仍是一无所获!悬在喉咙口的一颗心,晃悠悠的落回肚中。
丢开遥控,一度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下来。她神情麻木的爬回床上躺好,双手抱着手机贴在胸口,疲惫闭上眼。
哗哗作响的雨声中,电视里忽然传出主持人,凝重而严肃的嗓音:“下面播报一则简讯,今日下午,有群众报警称,在某小区大门外,发现一名重伤男子,被人装在麻袋里丢弃。”
蒋牧霜没什么情绪的抬起眼眸,电视屏幕上,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的男人,那张化成灰都认得的脸一晃而过。
受伤的是薛立珩!
双眼不敢置信的睁大,神经再度绷紧,脊背一阵阵发寒。
惊诧、高兴、恐惧……种种情绪瞬间浮上心头。
主持人还在讲述警方的发言,称根据目前的线索,暂时怀疑是竞争对手打击报复。
蒋牧霜又哭又笑的坐起来,双臂颤抖着,紧紧拥住被子瑟缩成一团。
不管出手教训薛立珩的人是蒋牧尘,还是简云裳,她都统统惹不起!
心有余悸的关了电视,视线落到手中的手机屏幕上,血色毫无预兆的一点点从她脸上退去,身体止不住的,再次开始哆嗦。
那个该死的男人,昨晚竟拿着自己的手机,将存在u盘里的病毒代码,发到了简云容的邮箱!
绝望的情绪,瞬间如潮水袭来,脑海里只剩无比清晰的一个逃字!
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跳下来,她抓紧手机,没头没脑的往外冲。脸上惊恐的神色,仿佛溺水之人,急切寻找求生的稻草。
走廊里空荡荡的,不远处护士站的呼叫指示牌上,不断闪烁着一组号码。
蒋牧霜怔了怔,狼狈掉头跑回病房,六神无主的翻出简云容的号码,迫不及待的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当冰冷的机器女声,清晰传入耳内的刹那,蒋牧霜心如死灰。
一遍、两遍、打到第五遍依然是相同的结果,她不甘心的改打韩不归的手机。哪知对方却说,简云容和总裁刚走有一个小时。
蒋牧霜彻底傻眼!
无头苍蝇似的在房内转了两圈,她抱着仅剩的希翼,给蒋牧尘打过去。
沉重的打击再次袭来,蒋牧尘的手机无人接听,打去总部,总经办的秘书表示自己也找不到人。
蒋牧霜浑身虚脱一般,重重跌进病床。白皙柔嫩的指尖,再次颤抖着翻出简云容的号码,不停的摁着重播键。
同时,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祈祷,千万不要出岔子!
——
京都皇后区,简氏总部东面,相隔不过数千米的牧天证券灯火通明。
黑白两色,极简主义装修风格的总裁室中,简云裳神色平平,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墨珍发来的病毒数据,间或抬头,望一眼大班台后,正专注工作的男人。
窗外电闪雷鸣、风急雨骤,这种见鬼的天气里,她居然答应陪着他前去拜访公婆,还乖乖等他,一定是疯了!
安静祥和的气氛中,始终埋头玩游戏的简云容,郁闷开口:“姐夫,我手机没电了,你这里有没有移动电源。”
男人抬起头,眼神不自觉的带着温和的笑意,淡淡望过去:“你去总经办找陆逸凡,他那里应该有。”
“嗯。”简云容高兴的应了一声,旋即从椅子上跳下来,飞快开门出去。
房中安静片刻,蒋牧尘放下手里的工作,目光宠溺的注视着对面的小女人。
兴许是觉察到他的动作,简云裳懒懒拿开平板,平静与他对视:“我的时间很宝贵。”
“走吧。”蒋牧尘脸上一晒,优雅站起身:“中午让你受惊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简云裳懵懂看他,脸颊忽而有些发烫:“小事一桩。”
蒋牧尘端详着她的面容,薄唇抿了抿沉默下去。
从总裁室里出来,两人招呼简云容一声,一起乘专属电梯下楼。
时间并不是太晚,由于下雨的缘故,天空漆黑一片,道路两旁的路灯亦提前开始点亮。
黑色的劳斯莱斯在风雨中平稳穿行,出了市区,便朝着西山的方向徐徐开进。
简云容着了迷似的,一直捧着手机玩游戏。边上的简云裳几次招呼他都没听见,索性伸手将他的手机抽走:“你玩大半天了,休息一下,别累坏眼睛。”
“姐,你还给我吧。我保证一会到了姐夫家里,绝对不玩。”简云容手中一空,双手习惯性绞在一起,小声哀求:“就五分钟。”
简云裳无奈,不太情愿的把手机还回去。
少顷,车子进入简家大宅,卓辉打着伞和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恭敬等在车库外。
蒋牧尘下了车,亲自打伞接她们姐弟,跟着命令卓辉将车里的礼物搬下来。
看不出他还挺面面俱到。简云裳淡淡扫一眼卓辉手里的袋子,牵起简云容的手,随他一起踏进正院的客厅。
穿过巨幅水墨山水画打造的精美玄关,视野倏然开阔,奢华而雅致的客厅,一览无余的呈现眼前。
简云裳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雕工精湛的贵妃榻上,躺着的,应该蒋家老太太。边上同样品质不凡的沙发上,右手边坐着蒋千学夫妇,左手边是蒋千海一家。
在他们夫妻身后的女孩,眼神灵动双瞳清澈,所有的心思都能让人一眼看透。不意外的话,应该是蒋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