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这招苦肉计当真演得逼真,对自己私下奢靡的生活全然不提,只将宁湛推出来,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甘愿为了夫君和孩子舍弃自身的慈母贤妻,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任谁听了都要动容几下。
“这……这可是真的?原来你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去勾结河盗,私敛银两?”宁如海喃喃道。
“湛儿房间里的药材都还未撤去,老爷若是不信,可以即刻去湛儿房间里查看。”严氏呜咽着说:“妾身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也终日惶惶不安,就怕东窗事发后,湛儿会无药可医,好在天可怜见,前几日妾身寻到了一位名医,湛儿的身子经名医诊治,现下已好了大半,能下床走动,也不再依赖药气了。妾身心愿已了,此生再无所有,一应罪责,皆听老爷发落。”
宁如海瞧着严氏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中最后一丝怒气也跟着烟消云散了。如果严氏说的是真的,那自己的这位妻子当真是迫不得已,为了保住自己的清誉,和拯救自己的孩子,才甘愿勾结河盗,自己去当恶人,即便她真的有错,可于情于理,宁如海又怎么舍得责罚她。
“夫人,快些起来。”看着严氏被自己打得红肿的脸,宁如海眼里泛起一丝心疼,立刻将严氏掺了起来,“好夫人,是我错怪你了,你若是有错,那我为人夫为人父,却对一切茫然不知,让夫人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岂不是更加罪大恶极。”
严氏看着宁如海关切的脸,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哽咽道:“可妾身勾结河盗,毕竟是犯了重罪,老爷若是不出发我,曹都督那边……”
“曹都督总要顾着我的面子,何况我方才已经说过,曹都督已经暗地里将此事压下来了,我生气,只因曹都督借着这件事数落了我,却不曾想在夫人受的这些委屈面前,我受些数落又算什么。”
严氏看着宁如海刚毅的脸,一时温婉地垂下眼,柔柔地唤了一声“老爷”。宁如海正要多宽慰他几句,却不知怎的,闻到严氏身上传来一股极淡的香气,他心中一动,看着严氏在自己怀里娇羞风韵,衣衫狼狈的模样,体内莫名变得燥热起来,他忽然一下用力勾住严氏的腰,让她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用低哑地声音冲门边杵着的几个下人道:“你们全都出去!”
那些下人知道老爷要办什么事,立刻心领神会地下去了,还顺道拖走了昏迷的徐妈妈,待门窗全被关起来后,宁如海上身的盔甲哐当一声跌落在了地上,露出肌肉强健的身躯,也不说话,便将不断发出惊呼的严氏按在了一旁的木几上,威风凛凛地开始办事。
两人打得火热,丝毫没注意到同正厅连在一起的茶水间里,门被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细缝,一双妒火熊熊的眼眸,正隔着门缝盯在那滚成一团的两个人影上。
宁湛刚能踏出房间,便迫不及待地想来拜见父亲,可挡在门口的下人却支支吾吾地不放他进来,他只能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从窗户跳进了茶水间,不料却正好看见了屋子里荒唐的一幕。
看见一直心心念念的男人的身体就这般毫无遮挡地坦诚在自己眼前,宁湛觉得胸膛里的一颗心飞快地跳动起来,他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吞下里面的药丸,同时一双眼睛更加贪婪地一遍一遍扫视着宁如海的躯体,目光从他粗壮的手臂,到他厚实的胸肌,轮廓分明的腹肌,毛发浓密的双腿,看着他古铜色的皮肤在汗水的覆盖下闪闪发亮,只觉得身下已经涨得发痛,他慌慌张张地松开裤带,手还来不及伸进去,一种从未有过的颤栗感从脚底板直冲上脑门心,他用力咬着牙闷哼了一声,大股大股的水柱居然顺着裤裆流了出来,很快便弄湿了大半条裤子。
他居然兴奋得失禁了!
一辆马车踩着夕阳,行驶在离开香河镇的官道上。
赶车的人是两个青年,其中一个面向敦厚老实,只知道专心拉着马缰,另一个五官则要英挺俊俏得多,只是跟老实青年比起来,他坐在外边相当心不在焉,尤其是听见背后车帘里细细碎碎传出来的笑声后,他好几次想撩开帘子看个究竟,可到了最后一刻,他又像怕会惹得车里的人生气般,悻悻放下手。
老实青年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嘿嘿一笑道:“呼延大哥你也别怪少爷,只能怪你生得太高大了些,如今车里已经挤了五个人,只能让你陪着我坐在外边了。”
“我自然不会怪宁兄,只不过是好奇他们究竟在里边玩些什么,笑得这般开心。”呼延元宸嘴角僵了僵,从周石手里接过马缰,像撒气般用力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马儿一声长嘶,跑得更快了。
马车里,宁渊正陪着奴玄在玩掷石子,这是一个民间十分通俗的游戏,可奴玄显然是没见过,看见宁渊灵活地将四个打磨得差不多大小的小石头抛起来又接住,手心手背不断变换,他也抢着要玩,不过他这种新手玩起来动作十分笨拙,笑料不断,不光逗得宁渊和白氏姐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一边的中年美妇,要半掩住嘴,看着自己的儿子,无奈地直摇头。
“渊哥哥,为什么你就能掷得这么好,我就是不行,当真是要急死人!”最后尝试了一把后,奴玄丧气地捶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他现下已经换掉了那一身破败不堪的一副,换上了一身虽然朴素,好歹齐整干净的麻布衣,头发也梳得整齐干净,俨然一副俊俏少年的模样。自从他高烧痊愈,知道是宁渊救了他们两母子,感激得不行,一定要跟在宁渊身边侍奉报恩。
他们母子因为带罪,本来就是被革除了身份,贬为下等奴仆,宁渊跟看守他们的官兵头领一说,又塞了些银子,很容易就将他们二人弄到自己身边当下人了。
起初,奴玄还颇为拘谨,对宁渊也是低眉顺眼地叫着少爷,可处了几天后,他大概是看出来了宁渊脾气亲和,也从不对下人摆脸色,加上宁渊懂的东西很多,一来二去,他对宁渊崇拜得不行,不光称呼变成了“渊哥哥”,就连每天晚上都孩子气似的要挤到宁渊床上来,听他说一些民间话本子的奇闻异事。
宁渊知道奴玄自小在宫中长大,学的都是礼仪经卷,从未听过民间志异,便也随着他,可奴玄这番作为,却气坏了呼延元宸,因为奴玄将床上他的位置给占了,他就只能睡地板,更有甚者,宁渊居然还帮着奴玄说话,说他年纪小,呼延元宸这么大个人,总要谦让着小弟弟些,呼延元宸说不过,又拉不下脸,每天晚上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睡觉的同时,也更加将奴玄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费了这么多心里,帮着宁渊揪出了那帮河盗,也帮他找出了田里不长庄稼的缘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最后却得了这样一个待遇,总是觉得意难平。
此次在香河镇呆了这么久,宁渊也算是功成身退,还趁机捞了一票。大夫人派来同那帮河盗接头的人,被他暗地里处理掉了,缴获了几千两银子的银票,同时他还夺了那帮河盗的货,只是那些东西暂时不好处理,他便在香河镇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怎么都是一堆值钱货,以后总有能用上的地方。
当然,最大的好处还不在这里,河盗被清剿之后,侵害田地的根源也随之拔除了,不过宁渊为了保险,还是拿了一些钱出来,将灌溉用的水渠改道,利用风车从水井里提水上来灌溉,当他们离开的时候,田庄所有的田地里都已经长出了夏粮的麦苗,李栓早已将这个喜闻乐见的消息传扬了出去,甚至还传到了江州城里,现下大家都知道宁府的三少爷救了香河镇的田地,对他歌功颂德得不行,谁还记得住宁湘那档子事。
于是便趁着这个机会,宁渊名利双收地打道回府了,严氏以为靠着一封捏造的遗书,可以败坏宁渊的名声,殊不知不光没成事,反倒险些让自己摔了个跟头,若是让她知道其中的缘由,想必会气到吐血。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帮河盗虽然如宁渊预料那般将大夫人抖了出去,可效果甚微,从宁沫的书信来看,大夫人的确是挨了宁如海一顿斥责,可是却并未受什么惩罚,宁渊也不奇怪,严氏心机向来深沉,她做了那样多的亏心事,可二夫人和宁沫都未能抓住她什么错漏,又何以是如此轻易就能扳倒的。
宁府里,现下同宁渊离开之前相比完全是不一样的光景,变化最大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湘莲院,一处是瑞宁院。
湘莲院里,因为唐姨娘的忽然得宠,让许多下人都不禁对这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的院子报以侧目,而瑞宁院,则是因为一直卧床休养的嫡子宁湛身体好了大半,已经可以下床走动,除了要定时服药外,已与常人无异。
宁渊安顿好奴玄和她母亲,先去向沈氏和宁如海请了安,然后便马不停蹄赶到湘莲院来看望唐氏和宁馨儿。
湘莲院里跟一个多月前相比变了大模样,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只是很多东西都被换上了新的,尤其是唐氏,完全是一改往日里的那副素净打扮,红妆珠翠一个不少,眉心也描着花钿,细白的珍珠粉往脸上一铺,足足将她的年龄往下压了大半,丝毫看不出已是个年过三十的妇人。
饶是宁沫在书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可亲眼所见之后,宁渊还是站在唐氏面前半天没回过神。
“怎么,出去一趟,连娘都不认识了?”唐氏一身红裙鲜艳,衬得整个院子都分外耀眼,见宁渊还是不动,他索性走过去,握住宁渊的手,将他拉到石凳边坐下,还没开口说话,却先叹了一口气。
宁馨儿听见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看见宁渊,她立刻露出笑容,不过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扑过来,而是含蓄地在一边站着。
“这丫头被带到瑞宁院那次给吓坏了,回来之后虽然看不出异样,可一直是这个样子,我曾想托你们父亲请个大夫进来,可是你们父亲那个态度你也知道。”唐氏顿了顿,“他直到现在都还在怀疑馨儿,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既然他怀疑馨儿,娘你又何必。”宁渊有些生气,不过很快又懊恼地摇摇头,“也是我思虑不周详,只想着自己的事情,这么简单便走了,却没料到大夫人会这样急不可耐地对馨儿动手。”
“你用不着自责,自责的人应当是我,你们两个孩子长得这么大,我这个做娘的却从来没有给你们争取过什么。”唐氏怜爱地在宁渊柔软地发丝上抚摸了几下,“娘之前一直抱着避世的心态,加上对你们的父亲也心灰意冷,明明见着你们在这大宅里过得不好,却也是一种听之任之地态度,此番想想,我却还要感谢大夫人,如果不是她咄咄相逼,我恐怕还没办法想通,来与她抗争。”
“对了。”唐氏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你回来后,大夫人有找过你吗?”
宁渊摇头,“没有,怎么了。”
“昨天晚上你父亲到我这里用晚饭时,我听他提起。”唐氏顿了顿,“大夫人说你大哥久病卧床,长久地不上学监了,现下他身子大好了,因此大夫人想让你抽空去瑞宁院,给你大哥当夫子。”
085 所谓伎俩
“让我给大哥当夫子?”宁渊奇道:“这是为何,即便大哥不能去学监,难道不能请个先生回来吗?”
“大夫人说,宁湛体弱,外边请来的人终究是外人,她不放心,但你不一样,不光是自家兄弟,而且学识得到了高郁大人的高看,她最放心的便是你。”说到这里,唐氏又顿了顿,“不过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话,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反正肯定没安好心。”
“既然娘知道她没安好心,那我自然会有一番准备,总不能让他们算计了去。”宁渊露出微笑,表现得不是很在乎,唐氏见他神情自若,不禁略微放下心来。
果然同唐氏说的不差,大夫人在宁渊回来的第二天,就将要请宁渊去给宁湛当夫子的事情在沈氏面前提了一遍。
一屋子的人都在给沈氏请安,严氏在提这件事的时候,还特意将宁渊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这种兄友弟恭的好事,沈氏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而当着沈氏的面,宁渊也不可能出声拒绝来拂这位嫡母的面子,只能诚惶诚恐地应了下来,并且约定好,这几日若是得空,下了学监就会前往瑞宁院探望大哥。
从寿安堂出来,严氏又拉着宁渊说了好一会的话,不外乎麻烦他,请他多劳心之类,表情面目亲和,活像真的是个语重心长的嫡母,可等宁渊转身去了,严氏嘴角立刻露出一记冷笑,由脸颊尚肿的徐妈妈搀着回了瑞宁院。
瑞宁院里,严氏高坐着查看这个月府上的进项账簿,徐妈妈在一旁执扇扇凉,徐妈妈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过了片刻,终于没忍住道:“夫人,奴婢真的不明白,那三少爷明显对咱们没安好心,香河镇的事儿也明摆着和他脱不了干系,您干嘛还要引狼入室,让他进到咱们瑞宁院里来。”
“徐妈妈,你这个问题当真可笑得很。”严氏一面翻着账簿一面道:“我且问你,既然你知道这个家里养着一头小白眼狼,你是任由他放在外边猖狂好呢,还是将他放在眼皮子低下日日盯着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