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多少?如果全都知道了,约自己出去又要说什么?
朱邪狸强行让自己面无表情换上衣服,脑子里却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
第一个想法就是李倓见到他之后直接拔刀相向,毕竟他做确过分,李倓如果接受不了,也不好闹上门,只好约他出去。
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李倓不是个很容易冲动人,他对昨晚事情没有印象,所以来约自己出门更多可能是想要确认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是继续骗下去,还是说实话?
朱邪狸坐在马车上,低头沉思半天,最后决定见机行事。
朱邪狸叹了口气,觉得还是自己太弱,若是他有让所有人都闭嘴本事,又何愁得不到李倓?
可是他跟李倓到底有悖于世俗,那得是什么样权利地位才能让其他人都不敢说话?
一时之间,朱邪狸脑海中忽然闪出了李隆基身形样貌。
李隆基和杨贵妃原本关系几乎是人尽皆知,当初李隆基几乎已经定下了杨贵妃为寿王妃,结果看到杨贵妃之后他就被杨贵妃所吸引,若是普通百姓家,杨贵妃到最后还是要嫁给寿王。
可李隆基到底得到了杨贵妃,满朝文武除了私下议论几句,又有谁敢真反对?
更甚至若不是李隆基不松口,杨贵妃或许还能当上皇后!
这是天下之主才有权利,可以无视世俗一切,他话语就是金尊玉律!
那一瞬间朱邪狸只觉得背后冒了一成冷汗,捏着自己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那个可怕念头驱赶出自己脑海。
在这个时代,除了李倓这种天生对君权并不是敬畏人,没有人敢生出做皇帝想法。
君权压制体现在方方面面,就算是那些胆子很大世家,他们 最多也就是换个皇帝,而很少会自己登上前台。
当然这里面可能还会涉及到他们面子问题。
到了朱邪狸这里就很简单了,大唐强大已经深入人心。
当初听闻大唐要派兵攻打突厥时候,所有人都是慌乱,他们甚至没有一战勇气,在确定大唐动真格之后,就直接选择了内附,嗯,说好听点是内附,说不好听是投降。
而纵观整个族群历史,这已经是第好多次内附了。
朱邪狸想要将这个想法赶出脑海,然而有时候,越是压抑就越是让人忍不住去想。
到最后他也不能遗忘,这只能压抑在脑海深处,每次冒出这个想法就告诉自己不要异想天开。
因为脑补过多,朱邪狸到了茶肆见到李倓时候,整个人都十分阴郁苍白。
李倓看见他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朱邪狸抬头看了一眼李倓,发现对方眼中关心一分不少,甚至凑过来摸自己额头动作也看不出一丝芥蒂。
朱邪狸忍不住有些纳闷,难道……他想错了?
李倓见他不说话便皱眉说道:“你若不舒服让人告诉我一声便是,何必出来?来来来,赶紧回去休息。”
朱邪狸反手握住他手腕,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就是昨晚没怎么休息好,所以看上去有些疲惫而已,你这样急匆匆喊我出来是什么事?”
李倓听了之后略有心虚,琢磨着自己昨天晚上可能闹太过了,而且他之前对朱邪狸喜欢而不自知,在喝断片情况下,说不定还轻薄了人家。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尴尬地挪了挪,远离朱邪狸,生怕朱邪狸想起昨晚事情,拔刀就砍。
要知道原著之中,朱邪狸可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揍人。
之前他刚到长安时候其实也这样,国子学同学们都能作证,也就是现在脾气好像好了很多。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小心点吧。
朱邪狸察觉到李倓躲避,不由得心中一凉,是了,阿恬虽然不记得全部事情,但说不定还有些印象。
不说这些,他们两个醒来时候身上都没穿衣服,可能也让他尴尬了吧。
朱邪狸默默跽坐在他对面问道:“先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李倓这才回过神来说:“刚刚大理寺卿段倚去了我府上。”
朱邪狸一听,直接将心中酸涩压下去问道:“怎么回事?”
“说是想要我手令去找金吾卫重新录供,现在看起来还没有牵扯到我,不过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这个事情,那个说书人……还在茶肆说书吗?”
朱邪狸轻轻摇了摇头:“故事传播开来之后,我让他找了个出远门借口不再去茶肆了。”
李倓低声问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朱邪狸说道:“在我庄子上,我给了他一份差事,让他不至于因此落魄。”
朱邪狸做没有任何问题,李倓想了想还是问道:“他对你忠心吗?”
朱邪狸轻笑:“忠心说不上,这等老油条不会轻易对谁忠心,他不过就是觉得我这里适合养老,他年岁大了,需要一个地方养老,我这里正巧适合而已。”
李倓说道: “我不是不信你本事,只是……如果有人想要牵扯上你我话,找到这个人,他会不会出卖你?”
朱邪狸听了之后点头说道:“我考虑过这件事情,所以昨天就派人去查了,不过温泉宫跟长安毕竟有一段距离,现在还没有结果。”
李倓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不过也没关系,我就是想要确定一下这些人是不是跟那个说书人真没有瓜葛,只要与我们无关就行了,要不然我们还要想办法收拾善后,对了,明日我去李府吊唁,你去吗?”
朱邪狸问道:“会不会不方便?”
李倓倒是无所谓:“那有什么不方便?就算你不跟我一起去,单独上门,李家人也不可能把你拦在门外啊。”
朱邪狸听了之后,显然放心很多,便点头说道:“好。”
李倓跟他通过气之后就回到了王府,此时段倚已经告辞离去。
清空十分有眼色过来说道:“大王,大理寺卿离去时行色匆匆,似是发现了什么。”
李倓听了之后,脚步一顿问道:“他可曾说什么?”
清空摇摇头说道:“他只是感激大王伸出援手。”
李倓本来想这大概就是段倚没有察觉出事情跟他有关系,嗯,虽然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很快他就觉得不能这么想,虽然段倚表现很拘谨羞涩,但他可是大理寺卿,最擅长在蛛丝马迹之中寻找可能性。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不过李倓什么都没说,有些事情就算是清空也不能知道。
他回到卧房之后,正好看到执夷眼巴巴看着他,不由得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苹果吃完了?”
李倓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果盘,毕竟只有他能看到执夷,所以也没办法安排下人添苹果,只能等他在家时候才能加一些。
不过……苹果还有啊,怎么执夷这个表情?
执夷问道:“你跟朱邪狸说什么啦?”
李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才让你去你死活不去,现在又来问,什么毛病?”
执夷打了个滚卖萌说道:“外面冷,我不想出去啊。”
李倓:……我信你才有鬼!你一个系统知道什么冷热?
不过他还是将事情跟执夷说了一遍,执夷忍不住问道:“他就没再说别吗?”
李倓挑眉:“你觉得他还应该说什么?”
执夷眨巴眼看着李倓不说话,李倓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执夷往后一躺,肚皮一翻——装死!
李倓简直是要被它气笑,不由得用力揉了揉它肚皮,也没再追问。
反正应该不是很重要事情,如果真重要话,执夷不会瞒着他,朱邪狸也不会瞒着他。
第二日李倓带着朱邪狸去了李府,此时李府管家已经换了一位。
不过这一位明显比前面那个有眼力多,至少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不该惹,哪怕心中警惕,他在接待李倓时候,礼仪方面也挑不出任何错误。
李倓今天倒也不是来找麻烦,毕竟这一次又没有一个绿娘被害,而且李屿据说死状凄惨,不管怎么说也是死者为大。
李倓跟朱邪狸两个人本来想要进灵堂上柱香就走,结果刚进去就看到一个李林甫杵着一根拐杖,站在棺椁旁边老泪纵横。
那一瞬间饶是李倓一直跟李林甫不对付,从心眼里讨厌李林甫,也不由得心软了一 下。
此时李林甫不是那个权倾朝野宰相,只是一个痛失爱子老人而已。
李林甫泪眼朦胧之中见到李倓跟朱邪狸,忍不住恶狠狠盯着他们问道:“你们搅了二郎丧事,如今又来欺负三郎了吗?”
李倓:……
这话说得,好像他们专门跟死人过不去一样。
李倓想要辩解一二,但是又觉得没意思。
反正李林甫已经认定他们登门就是不怀好意,现在他又情绪激动,万一哪句话没说到位,让对方误会,起了冲突怎么办?
李林甫如今连死两个儿子,无论前面那个到底为了什么死,但是在很多人眼里,都或多或少会可怜他。
尤其是李隆基,上一次事情,还能归结为他年少气盛,再来一次,哪怕他是被动,恐怕李隆基也要跟他翻脸了。
于是李倓规规矩矩对着李林甫行礼之后,安安静静上了香,让巴坤将奠仪交给管家就走。
只留下李林甫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等到李倓走后,管家凑到李林甫身边问道:“郎君,宁王殿下……”
李林甫抬手制止了他话,冷笑着说道:“他倒是越来越谨慎,不必理会,先好好送走三郎吧。”
李林甫说到这里脸色十分黯然。
而李倓跟朱邪狸出了李府之后,他忽然叹了口气,朱邪狸便问道:“怎么了?”
李倓摇了摇头,他总不能说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有点同情李林甫吧?
只不过朱邪狸细心,就算李倓不说,在看到对方表情之后,他就明白了对方想法,开口说道:“灵堂氛围……你受到影响是正常,只不过有时候也要想想,他死了儿子难过,那么被他设计人,被他逼迫那些人,丢了性命之后,他们家人是不是也难过?”
李倓愣了一下,瞬间恢复了心情,他认真点头说道:“你说得对。”
朱邪狸原本想要笑笑,然而一想到他们现在距离李府门口还不太远,被人看到了恐怕又要被说什么,便忍了下来。
等他们从李府回来之后,俟斤便说道:“少主,那边已经来了消息,那老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朱邪狸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倓也有了种不太好预感,阻止俟斤说道:“先别说,去我那里。”
在外面说这种事情指不定就被哪个顺风耳听到,他们还是别浪好。
时隔一天,不对,严格来讲是时隔几个时辰,朱邪狸再一次踏入宁王府。
这一次他心情可真是……百般滋味,他总是控制不住去看向澡堂和卧房,而一看到这两个地方,他就忍不住想到李倓不·着·寸·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