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月一愣,见他面色再无刚才戏谑玩笑之色,挑了挑眉。
“先下去。”
凤倾璃却不依不饶,“你还生气么?”
秋明月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凤倾璃抿唇不语。
“不知道?”秋明月挑眉,语气凉薄。
凤倾璃幽幽的看着她,语气无比缠绵。
“我最大的错,就是太过在乎你了,所以忍受不了你心里有其他男人。”
秋明月一噎,顿时无语。
凤倾璃又道:“萱萱,你不知道,凡是见过柏云的女人,没几个不动心的。那天在小树林,他一出现你就盯着他看。你让我如何不气不妒?你刚才又承认喜欢他,我…”他压了压激动的情绪,语气和缓道:“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心里还有其他男人。尤其是,在他还没有得到这个女人之前,那对他是近乎致命的打击。你明白吗,萱萱?”
秋明月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凤倾璃叹了口气,把头埋在她的脖子上,语气有些愁闷。
“我承认,为了娶你,我的确费尽心思,可我敢担保,我是真心想娶你,而不是为了其他的目的。”他手指触摸着她如雪的肌肤,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你好不容易答应嫁给我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多不容易?可你居然又说你喜欢其他男人,你可有想过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吗?”
秋明月眼睫颤了颤,唇瓣似乎蠕动了下。
凤倾璃眉眼暗了暗,眼神痛楚。
“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再从脚底冷入心底。你知道痛心蚀骨的滋味么?你知道心被撕裂了有多痛么?我告诉你,刚刚那一刻,我真正体验过了。很痛,很痛…比我小时候被房梁压断腿,大夫说我永远站不起来的时候还要痛,还要绝望。”
秋明月心尖一颤,眼中似有水光迷蒙。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然而他的痛,却通过他的呼吸传到她的脸上,再由毛孔流入,流窜于全身血液肌骨,最后才直入心扉。仿佛是滚雪球一般,将那疼痛滚到最大倍,然后就那样毫无预警的一下子撞进她心里。撞得她头晕目眩,险些昏过去。
凤倾璃感受到了她的异样,抬起头来,却见她眼中水雾迷蒙,脸色惨白如纸,好似不堪风雨的娇花。他脸色一变,心都揪了起来。立即抱着她翻身下榻,稳稳坐在了轮椅上。
“萱萱,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他一只手扣在她的腰上,一只手搭在她的脉搏上,面色担忧而焦急。
秋明月眼神恍惚,全身软倒在他身上,仿佛未听见他的话。
凤倾璃连声呼唤了好多次也未见她有任何反应,情急之下便转过她的身子,要给她输送内力。秋明月却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哑得厉害。
“别。”
凤倾璃一愣,随即又是一喜。见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眼神却有了几分焦距,心下稍安,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萱萱,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秋明月摇摇头,手指冰凉,像刚刚从雪堆里拿出来一般。
“你不是说,你死了怕我被其他男人抢走了么?那你还不好好活着,将你这一身内力消耗完了,也就离死不远了。”
凤倾璃眨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状况。
“萱萱?你…”
秋明月闭着眼睛摇摇头,柔顺的靠近他怀里。想着,自己刚才那番话的确伤害了他,不由得有些愧疚。
“对不起。”
凤倾璃一愣。
“萱萱?”
秋明月闭着的眼睛睁开,沉默了一会儿,道:“凤倾玥,对于以前的我来说是高不可攀的镜花水月。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是历史年轮里一个匆匆过客。”她抬眼看着他,眸光清亮透彻,一览无余。
“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凤倾璃明显震了震,眼神盯着她,半晌未说一句话。
秋明月眼睫低垂,似颤了颤,嘴角一丝苦涩。
“如果你介意,便这样吧。”她坐正身子,目光飘向窗外,随着那些纷纷落地的桃花不知归去的飘飞。
“我不能抹杀他的存在,也不能否认我的确对他动心过。如果这是你不能忍受的,那么…”
凤倾璃猛然将她抱进怀里,喘息声粗重,激越的心跳声显示了他激动的情绪。他单手挑起她的下巴,目光凝着她的眼睛。
“你说他是过客?”
“是。”
她毫不退避的与他对视,眸光清澈。
“你说他是曾经?”
“是。”秋明月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还未发芽的曾经。”
凤倾璃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然后又问。
“那我呢?我是什么?”
秋明月不看他,忍着笑意,道:“你就是你呗,还能是什么?”
“我不是说这个。”凤倾璃有些恼怒的扳过她的脸,让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我是问你,我之于你有何意义?”
秋明月眼珠子转动,装作无知道:“什么意义?”
凤倾璃无语,恨恨的看着她,闷闷道:“承认你心里有那么一丝半点在意我,就那么让人可耻么?”
秋明月在心里笑了笑,这不是可不可耻的问题。
“行了,尊敬的荣亲王世子,我已经完完全全向你坦白了。现在,你还吃醋?”
凤倾璃立即摇头,“我最讨厌醋了,酸死了。”
秋明月扑哧一笑,“我看你最喜欢喝醋。”
凤倾璃扬眉,不语,只是温柔含笑的看着她。
秋明月忽然又想起什么,眼神又变得凌厉锋锐。
“你刚刚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扭转经脉,故意加重内伤对不对?”她有些咬牙切齿,一手抓着他的衣领,狠狠道:“凤倾璃,你不要命了是吧。”
“谁说的?我惜命得很。”
凤倾璃立即反驳,“我比谁都惜命。”
“你还敢说。”
秋明月双目喷火的看着他。
凤倾璃被她看的有些心虚,低低道:“我就是想看看,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伤心,会不会为我流泪,会不会为我心疼。我就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是可有可无,还是无法割舍。”
秋明月一肚子气忽然就这样灭了下去,眼神莫名的看着他。
凤倾璃有了几分底气,道:“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以你刚才的心情,肯定把我就这样扔了出去,而且怕是以后都跟我永不相见了。所以我…”
“所以你就在我面前演苦肉计,对吧?”
秋明月凉凉的接过话,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凤倾璃不说话,表情明显委屈。
秋明月很想笑,但是笑着笑着,却笑出了泪花来。她偏过头去,眼睛一闭,迅速逼回泪水。
“傻瓜!凤倾璃,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她低骂一生,声音却是没有丝毫的愤怒和责骂,反而带着几分心疼和柔软。
凤倾璃又揽过她的身子在怀,“傻就傻吧,为你傻也值了。”
秋明月张了张口,最终只问了一句。
“你的伤…”
“没事。”凤倾璃颇为不在意,“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秋明月沉默了,一时无语。忽而感觉手被人握住,根根手指被一只软如玉滑的手指摩挲触碰着,然后顺着手指慢慢移向手背,在那些浅淡的伤痕上温柔的抚摸。
“还疼吗?”
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疼惜和自责。
秋明月一颤,下意识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只是轻伤,早就好了。”
凤倾璃却不放开他,未见他怎样用力,却是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低头看着手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语气几分轻叹几分轻责,几分宠溺。
“以后莫要再伤害自己了。便是另有目的,也不许。”
秋明月想着,这人怎能如此霸道?偏生有时候又像一个小孩儿一般。摇摇头,她应了一声。
“放心了,我比你还惜命呢。那不是万不得已吗?不然你以为我有自虐倾向啊?”
凤倾璃不答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倒出里面的液体,轻柔的给她敷上。
“这就是‘冰肌玉露液’?”
“嗯。”
凤倾璃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说话。秋明月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他身上,看着他专注给自己上药的样子,嘴角微微几分笑意,眼神和暖。
很难想象,刚刚两人还大眼瞪小眼差点弄得分道扬镳的地步。不过一会儿,又如此亲昵。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想想还真奇妙。秋明月原是不信这些的,不过现在,她有些相信了。人活一辈子,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很多东西都在发生着改变。缘分这种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既然碰到了,就该珍惜,不是吗?
一炷香后,秋明月手上所有伤痕都被上了药。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愧是皇室的秘药,擦上去就觉得清凉舒爽,没有丝毫刺痛。”
凤倾璃将那瓶药放在桌子上,“这药我留在这里了,记得每天都要擦。”
秋明月嘟了嘟嘴,道:“可是这手要是好得太快了,会让人起疑的。”
凤倾璃瞪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忌这个?林玉芳估计现在被你气得在自己屋里大发脾气呢,根本就没有空来管你。再说了,你不是丢给她一块烫手山芋么?她如今忙着固权还来不及,哪有心思找你麻烦?”
“什么烫手山芋啊?那可是有利的权柄呢。”秋明月不满的反驳,“她掌管了十几年的中馈,上次是不得已才让了出来。这次好不容易才挣回去一部分,怎么着都会牢牢抱住不放的。不过经过今天这事儿,她可是彻底恨上我了。以后指不定还使出什么阴招对付我呢。要是被她知道我的手好得那么快,肯定又要大做文章。说不定还闹到祖母那儿,说我上次是故意的,实际上我伤得根本就没那么重。要知道,这件事可直接导致了她负起回娘家又到今日被祖母斥责。祖母最希望的就是家和万事兴,要是知道我故意弄得内宅不宁,以后只怕不会给我好脸色,连带着我娘也不好过了。”
凤倾璃道:“我就说了两句,你就给我一大堆的理由。真是伶牙俐齿。”
秋明月哼哼两声,又似想到什么,立刻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凤倾璃却又再次将她抱进怀里,“不许起来。”
秋明月有些担心,“可是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