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则又提及镇南王妃给自己解围,其实是在从侧面讽刺自己,若非有镇南王妃解围,自己只有撞墙去死才能保住清白。更是在提醒自己,镇南王妃是个热心肠的人,才会一时不平帮助自己。换了其他人也会受到如此待遇。所以,那并不是什么殊荣,让自己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太过看得起自己了。自己一个庶女而已,没那么重要。
三则将半个月前闹得满城风云的流言摊开在众人面前,又说镇南王妃对此置之不理,说不定就是听信了流言,认为自己却是是个不守妇德水性杨花的女人,已经后悔上次帮了自己,所以这一次冷眼旁观。换一句话也就是说,自己在镇南王妃面前已经失宠了。
先贬低自己的身份,再以‘不贞’扣之以罪名,最后在卸去自己的靠山。此三条秋明珍可谓运用得游刃有余,分毫不差啊。
好,非常好。
看来关了一个月的紧闭,她确实长脑子了。
“诚如二姐所言,镇南王妃乃是我的恩人,于我有救赎之恩。小妹虽不懂君子仁义,但是也知道什么叫做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又岂会有记仇一说呢?”
她也面带笑容,眼神清透而彻寒的看着秋明珍虚伪的假笑。
“上次小妹我莫名受灾,多亏镇南王妃仗义相助,才洗清了我的冤屈,我心中实为感激。只不过世人愚浊,不明真相,才会闹出那许多事端。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连累了三姐,我实在心中有愧啊。”
她说着,有些愧意的看着秋明玉。
“不过还好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姐也不用再草木皆兵了。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看,上次那些流言传得这么厉害,连皇上都惊动了,派遣了官兵都镇压不住。可见流言的戕害有多大。镇南王妃援手相助我已是感恩戴德,如果再因我一己之身而累计整个王府的话,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她低眉似叹息一声,而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色的请柬,脸上带着几分温暖的笑意。
“本以为此次事件,王妃心里怕是于我不喜。没想到,却让人给我送来了这一则请帖。如此恩德,小妹只会感感恩戴德,又哪里会记仇呢?所以二姐多虑了。”
她不理会秋明珍和秋明月难看的脸色,继续柔婉道:“我秋家百年名门,最是注重礼仪教德。从未出现有忘恩负义的狭隘之人。明月虽小小一己之身不足挂齿,却也不会因自身而毁秋家名门典范。”
秋明玉本来有些得意的脸色黑了下去,愤恨的看着秋明月。秋明珍嘴角的笑意也微微僵硬。她方才一番话给秋明月扣上的罪名被她一句‘清者自清’就这样轻轻松松的给化去了。以皇上之威衬镇南王妃之能,虽然身份尊贵,不过也是闺中妇人,便是挺身而出,如何能制止?
最关键的就是她手中那个红色的请柬。她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是真的镇南王府的请柬。古代封建制度严谨,朝廷上众臣官阶不同,服饰绣纹也会不同。同样的,官阶不同,府中请柬也分高低贵贱。
王府请柬一般会在右上角贴以金色花纹,周边也以银丝缝著。秋明月手中的请帖,刚好符合这一条件。所以由不得众人不相信。一时之间,每个人脸色都变了变。
一封请帖,镇南王妃自己下的请帖,这或许对于一个名门大族来说算不得多惊奇。然而如果在秋明月手中,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便是镇南王妃格外宠爱她。
秋明玉简直恨得咬牙切齿,秋明珍脸色自然也不好看。刚才她才明嘲暗讽秋明月得镇南王妃相互不过只是一时侥幸而已。没想到下一刻,秋明月就拿出了镇南王妃仍旧对她青睐有加的‘证据’。这不是明明白白的打她的耳光么?
她脸色忽白忽红,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其他人更是面色惊异,纷纷不语。秋明兰看了秋明月一眼,抿了抿唇,眼神有些幽暗。
秋明珠眼神一闪,却是接过话来。
“五妹说得极是。镇南王妃那日相互之情,莫说五妹,咱们秋府的女儿都得谨记于心。”她眸光若有似无的瞥了眼脸色阴沉的秋明玉,道:“上次流言一事牵扯甚广,不止是五姐,便是三姐也深受其害。”
她话音刚落,秋明玉脸色更沉了。她已经感受到无数道视线朝她射过来,那是嘲笑的、冰冷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她咬牙,狠狠的瞪向秋明珠。
“四妹向来我素我行,沉默寡言,没想到今日话倒是多了起来。”
秋明容和秋明韵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们没有资格插话。
秋明珠不怒不恼,而是淡淡笑了笑。
“不是我沉默寡言,只是三姐历来喜欢特立独行,相比之下,我们一众姐妹自然黯然失色不少,三姐疏忽于我也是应该的。”
秋明玉脸色已经铁青了。她已经察觉到秋明珍看她的目光都多了一丝异样。今日她本来是联合秋明珍打击秋明月的,没想到却没秋明月巧言三语给驳回了不说,偏偏还有一个善于言辞的秋明珠在这儿挑拨离间,真是气煞她也。
她自小骄横,经过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系列的事情,她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上次大夫人负起回娘家已经触怒老太君和老太爷,好不容易收回掌家之权,却也是走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被人给推下去。再加上这半个月以来大夫人也仔细叮嘱过她,凡事不要强出头,免得又为自己遭来祸端。她已经能够收敛几分,可是到底是傲娇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秋明珠如此讽刺?当即就沉不住气了。
“你——”
“三姐。”
秋明兰及时制止她,回头对秋明珠笑笑。
“四姐这是说哪儿的话?咱们是姐妹,自当应该多多走动,不然时间久了可就生分了。”她瞥了秋明月一眼,道:“倒不是三姐特立独行,倒是四姐常常往五姐那里跑,却甚少去三姐的皎院,难免与三姐生疏了些。”
这是说秋明珠不睦姐妹了?
秋明月挑眉,刚要开口,便听得秋明珠淡淡言。
“六妹说得极是。不过三姐自幼饱读诗书,晓以仁义,又精湛佛理,常常闭门不出,冥思苦想。若我贸然造访,只怕三姐会不高兴,是以未敢打扰。今日闻得六妹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才知从前之愚蠢。”她摇摇头,面有黯然和愧色的看着秋明玉,真诚道:“妹妹以前不懂事,还望三姐多多原谅则个。六妹说得对,咱们是姐妹,哪里会生出那许多间隙来呢?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又惹出那许多的流言蜚语,倒是连累三姐跟着受累。”
秋明玉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秋明月想着,估计这个时候她只怕连杀秋明珠的心都有了吧。她低着头,掩饰唇边的笑意。早知道秋明珠是个厉害的角色,看似柔柔弱弱与世无争。说起话来比谁都毒舌。什么饱读诗书,晓以仁义,又精湛佛理,常常闭门不出,冥思苦想?这不是讽刺她经常失礼于人,被祖母罚关紧闭么?还有那谣言一事,方才可是秋明珍最先提出来的,如今被她一番巧言三语,立刻就把矛头指向了秋明玉,让她不得不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
不过笑归笑,她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再激怒秋明玉。原因嘛,自然是她还想看那场好戏呢。
微微勾唇,在秋明兰欲开口之前截住话头,道:“谣言止于智者,公道自在人心,三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秋明玉回头冷冷瞪了她一眼,却是没有发作,而是甩袖离去。
“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
秋明月扬眉,目中露出笑意点点。不错嘛,秋明玉现在懂得收敛了,小有成就。
呵呵呵…
不过那样的话,演出来的戏才更有味道嘛。
秋明兰回头,正对上秋明月笑意深深的眉眼,她眼神幽光一闪,抿唇一笑。
“五姐,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嗯。”
秋明月收回目光,牵着秋明絮的手。
“走吧。”
一行人走出大门,门口有两辆豪华马车。前面一辆以深色为主调,配以精巧装饰为点缀,好不富派。而后面一辆主调颜色较为浅淡一些,也没多少精致装饰,除了车身打造梁木非凡,倒是不堪华丽二字。
秋明玉很自然的走向第一辆马车,踩着跪在地上奴仆的肩头上了马车,回头还哼了一声,眼神隐有得意。秋明兰也随即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秋明珍和秋明珊道:“二姐,九妹,你们也上来吧。”
“嗯。”
秋明珍现在与秋明玉连成一线,自然是跟她坐一辆马车。秋明珊则是有些忐忑和犹豫,看了秋明月一眼,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秋明兰仿佛看清了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
“母亲只备了这两辆马车,五姐她们已经有五个人了,你再去的话,可能乘坐不下。”
秋明珊脸色有些黯然,她不想跟秋明兰坐在一起,再次求助于秋明月。秋明月却对她的求助视若无睹,也不用踏着下人的肩膀,动作轻灵的上了马车。
秋明玉掀开车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刚巧看她进了马车,低低斥了一句。
“粗鄙不堪,丢脸。”
秋明絮正被秋明珠扶着上马车,闻言回头瞪着她。秋明玉却不再理会之,又冷冷看向还在踌躇似乎想要跟过去的秋明珊,怒道:“还愣着做什么,上车。耽搁了时间,小心我揪了你的皮。”
秋明珊身子一抖,肩膀瑟缩了一下。
秋明兰瞥了她一眼,眼神溢出一丝冷笑,脸上却是和颜悦色。
“九妹,走吧。”
秋明珊低着头,“是。”她畏首畏尾的跟着秋明兰上了前面一辆马车,一走进去,就对上秋明玉冰冷的眼神。她有些害怕的吞了吞口水,低低叫了一声。
“三姐。”
秋明兰根本不理她,闭上了眼睛,完全不当有她这个人。
秋明珊讪讪的闭了嘴,躬身坐到秋明珍旁边,低着头不说话。秋明兰走进来,坐在了秋明玉身边,一时无语。
而后面一辆马车,秋明絮坐在秋明月身边,紧紧的依偎着她。秋明容则是和秋明韵坐在旁侧,不时的拍拍她的背,问她是否不适。秋明珠坐在她们对面,面色温婉含笑。
“五妹,今日之行,只怕甚为坎坷啊。”
“是啊,五姐。”秋明容也道:“二姐以前从不和三姐打交道,这一次她被祖母禁闭一个月,出来后却突然和三姐走得这么进。且方才她们两人联合起来针对你,只怕今日赏花宴上,她们又得给你难堪。”
秋明絮却从秋明月怀里抬起头来,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三姐头大无脑,二姐倒是有几分心思,可惜还是不够沉稳。刚才那番话如果放在赏花宴上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效果可是不一般的显著。要知道,上次在宝华寺山脚,除了镇南王妃,可还有其他名门贵妇在呢。那两个蠢货,就知道逞一时之气,不懂得因势利导,永远也就那么点本事,五姐才不怕呢。”
秋明容面色有些惊讶,似没想到秋明絮不过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见解,实在是让她意外。
秋明珠却是了然的笑了笑,“五妹,明絮跟在你身边,倒是越发伶俐了。将来前途不可估量啊。”
秋明月宠溺的摸了摸秋明絮的头,“明絮本就聪明,学什么都快,一点就透。若非身份限制,我非得禀明了祖父,让她进学堂读书不可。这么好的苗子,就这样埋没可惜了。”
秋明絮却道:“才不呢。五姐高才,比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老头儿强多了,我就要跟着五姐学。”
秋明珠笑道,“这小丫头倒是粘着你。”她摇摇头,又道:“不过五妹,无论如何,你今日可得注意。镇南王府可不比咱们秋府,今日赏花宴,京都各大家族少爷小姐都会来参加。虽然有镇南王妃护着你,但好歹不比自己家里,稍不注意,或许就被人给抓住了把柄去。大夫人母家势大,与太师府有牵连的簪缨世家不少,难免有人帮衬着三姐。你…”
秋明月笑了笑,“她历来看我不顺,我便是再退后又如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人家都出招了,我除了接招,还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镇南王府不必寻常之家,她们就算是要做什么,也得有几分顾虑。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秋明珠点点头,“你有分寸就好。我只是怕你势单力薄,若她们存心刁难,你不好应付。”
“谁说我势单力薄了?”秋明月眨眨眼,“难不成四姐你眼睁睁看着我被她们欺负?”
秋明珠一愣,而后噗嗤一笑。
“五妹,你这才像十三岁的样子。平时的你,太老成了。”
秋明月只是笑笑,不答。老成?她穿越过来灵魂都二十六岁了,再加上在这里过了一年多,已经二十七岁有余,若真如十三岁少女般纯真无知,那才叫奇怪呢。
“对了,大哥他们今日为何没有跟着去?”
秋明珠敛了敛神色,道:“母亲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在喝药。大哥没有心思参加赏花宴。二哥也在照顾三婶子。哎~”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三婶子这一病,二哥可是焦急坏了,半个月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秋明韵一直靠在秋明容肩膀上,闻言垂了垂眸子,红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什么。秋明容一脸的淡漠,眼神有些冷淡。也没有接过话。
秋明月道:“对了,听说前两日周府派人来递了拜帖,说周夫人想来探病?”
秋明珠点头,“嗯,祖母回了帖子。说三婶子病气重,只怕过给了周夫人,还是等三夫人病好了以后亲自登门拜谢吧。”
秋明月凤眸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色,“三婶子这病也不知道何时会好。二哥与周府小姐的婚事可还有一个多月了,祖母是怎么打算的,四姐可知?”
“祖母前日就已经遣人去了周府,说三婶子这病只怕短时间内好不了,不如让两个小辈早日完婚吧。省得耽误了周小姐,以免外人说闲话。周夫人倒是没说什么,很是爽快的应了。昨日我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祖母好像还在和韩嬷嬷商量着二哥的婚期呢。”
秋明月笑了一下,“不是说长幼有序么?大哥不是都还没成亲么?”
“也快了。”
秋明珠敛眉垂目,轻声道:“昨晚母亲去找了祖母,商议着可能这个月底就把大哥的婚事给办了,也好了了她一桩心事。”
心事?
秋明月垂眸,笑得意味不明。二夫人这怕是着急了吧。和大理寺卿联姻,好处多多啊,她自然着急了。
秋明容这时候感叹了一声,“算起来,自从大姐出嫁后,秋府还没办过喜事呢。”
“是啊,大姐已经出嫁两年了呢。如今秋府也要有喜事临门了。”秋明珠也叹了一声,“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算起来,整个秋府十多年都没这段时间精彩呢。从前祖奶奶在的时候…”她顿了顿,眼神微黯,低着头,似沉浸在了往事里。
秋明月却问,“四姐,怎么了?”
“嗯?”秋明珠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
“我只是想着,从前祖奶奶在的时候,大夫人掌权,整个秋府无人敢置一词。可是转眼间她都已经去了一年多了,秋府却早已物是人非。哎~”
“四姐何时这般伤春悲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