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相许诺过,要带她回顾府做个妾室,但前提是,她得有命去啊。方惜玉要杀她,本相也管不着,反正她不是死在本相手里的。”顾珏清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这双手啊,还是干干净净,不沾血的。”
“勾引宫女这种事,你是怎么干出来的?”蝶王这下子听明白了顾珏清的话。
把宫女当作棋子,用完之后就丢,借她主人的手除掉她。
“为什么不能勾引?”顾珏清道,“本相玉树临风、潇洒倜傥、高官厚禄,必要的时候,用美男计又有何不可?她可以选择不上钩啊,既然要上钩,那本相就必须要好好利用。”
“然后用完就扔,借刀杀人?”
“她不是我杀的,本相的手是干净的。”
“你这明明就是狡辩。”
“不是狡辩,是事实,我确实没杀人。”
蝶王放弃了争辩,“好好好,你没杀人,你没错,不跟你争了。”
很早以前他就明白,跟顾珏清斗嘴是斗不过的。
皇帝身体不适,下令免朝三日。
这天上午,玉祥宫里传出消息,贵嫔娘娘贴身宫女银杏,失足落水溺死。
在皇宫里,宫女太监的死亡,几乎不会激起什么水花,很轻易就被人忽略遗忘。
中午时分,孙太医又去给方惜玉请平安脉。
“娘娘,银杏已经处理好了,眼不见为净。”
“嗯。”方惜玉靠在藤椅上,长呼出一口气,“我现在越想越觉得焦虑,我总觉得……顾相不会给我们留生路。”
“娘娘何出此言?”
“银杏的死,让我感到惶恐不安。”方惜玉闭上了眼,“银杏被顾相收买,顾相把她利用完了,又让你来告诉我,他知道我会一气之下杀了银杏泄愤,而我确实恨银杏这个出卖我的狗东西!所以,我成了顾相手里杀人的刀,顾相知道银杏以后没用了,就不留着她。你说……银杏的今天,会不会是我们的明天?等我们的利用价值被榨干了,顾相也不会留着我们了。”
“娘娘,您别这么想,银杏只不过是个宫女,用处太少了,咱们无论如何都比她更有用吧?咱们去求顾相,从今往后,以他马首是瞻,他应该会同意留着我们办事。”
“我可不敢相信他,朝廷里这些一品大员,个个心狠手辣,我们都只是棋子,棋子在他们手上,我们如何决定自己的命运?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很糟糕。我本以为有陛下的宠爱就可以顺风顺水,哪知道,顾相会挖一个这么大的坑给我跳。”
“娘娘,您说得老夫都害怕了。”孙太医叹了口气,“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还能指望谁帮助我们?我们也没有顾相的把柄,如何与之抗衡?”
他身为宫中太医,能够自由出入宫门,他也想过,跟太医院说不干了,回家养老,但转念一想,他参与了顾相的计划,要是就这么跑了,非但不会安全,可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顾相哪能允许参与计划的人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还是只能留下来,不能跑,跑了才容易死。
“我现在想的,不是要跟顾相对抗,而是要给自己谋取生路,最好跟他不要再扯上半点关系。”方惜玉说着,从藤椅上站起了身,去柜子上拿笔墨。
“孙太医,本宫有一个法子,或许能够挽救我们。”
“娘娘有什么法子?”
“我在宫外有一个朋友,事到如今,我也就只能求助他,我被禁足,哪里都去不了,但你是自由的。你带着我的亲笔书信,出宫去找他。”
方惜玉说话时,已经铺好了纸张在写字,“我真的一点都不想麻烦他,可现在我自身难保了,真怕没有命活着见到他,也许他能帮我,你一定要把信交到他的手里,知道吗?”
“好,娘娘要找的是何人?住在什么地方?”
“好香啊,爷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刚才似乎看到相爷在切牛肉,做的应该是牛肉。”
顾府庭院内,顾桃紫和顾久原本在切磋剑术,忽然闻到空气中一阵飘香,看到厨房内有烟火气息,就知道顾珏清又在弄吃的了。
片刻之后,一道高挑的人影从厨房里踏了出来,双手各端着一个碟子,“桃紫,顾久,你们二人平时最辛苦,赏你们一人一盘,过来尝尝。”
两人立刻扔下了剑,到了顾珏清面前。
只见那铁盘里躺着一整块的牛肉,上面流淌着乌黑的汁,混合着些许芝麻粒,牛肉边上是一整个鸡蛋,还在冒着热腾腾的气泡,伴有滋滋声响。
不止鸡蛋,还有土豆泥,以及卷曲的面条,面条上流淌的不是黑汁,而是红汁。
“上等黑椒牛排,没吃过吧?来尝尝,吃这东西不要用筷子,左手拿叉子,右手拿刀,切一块吃一块,我给你们示范一遍。”
顾珏清说着,把盘子搁在了石桌上,用叉子捅上了牛肉边缘,右手拿着带有锯齿的小刀,在牛肉上磨呀磨,轻易就把牛肉切开了。
她把叉子递给了顾久,“尝尝。”
“谢谢爷。”顾久接过叉子吃了一口,眉目间露出满足神色,“爷,这个真的太好吃了,这牛肉可真嫩。”
“好吃就全部吃完,别剩下。”
“爷放心,肯定剩不下来!”
顾珏清笑了笑,转身走回厨房。
顾珏清才踏进了厨房,一道轻快的人影便落在了屋檐上。
顾久与顾桃紫下意识提高了警惕,看清那人时,便又放松了戒备。
脸戴蝶形面具,是蝶王。
如今蝶王在这相府里飞檐走壁,大家都习以为常,护卫都不管了。
在顾府众人的眼里,蝶王就是一位厚颜又脾气差,喜欢上门蹭吃蹭喝的客人。
不过,相爷都不介意,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顾珏清,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我也要吃,我天天都在吃苦草,难受死了。”
蝶王说话间,已经踏入了厨房。
厨房里洋溢着一阵肉香味,勾动着人的食欲。
顾珏清看了他一眼,“既然来了,就去树下的桌子边等着吧,牛排就快要煎好了。”
蝶王闻言,便出了厨房。
没过多久,顾珏清又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了,递了一盘给蝶王,自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蝶王问:“筷子呢?”
“不需要用筷子,用刀叉吃,你学着我的吃法。”
顾珏清给他示范了一遍,他便照着学。
“唔,好吃。”
蝶王吃得津津有味。
顾珏清也低下头吃,“蝶王,有个问题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了,不过总是忘记问,今天想起来了。”
“你有名字吗?”顾珏清道,“你作为杀手的代号是蝶王,那你的真名呢?介不介意告诉我?”
蝶王闻言,切牛肉的动作顿了顿。
“本相只是好奇,随口一问。”顾珏清道,“你我既然是朋友,我想知道朋友的真名,也不奇怪吧?你若是觉得不方便说,那就不说。”
“也不是不方便,就是怕被你笑。”蝶王略有犹豫,随即道,“我母亲是个温和软弱的女子,给我起的名字极其难听,因为她听村里的人说,贱名好养活,名字越土越好,她为了图个吉利,给我起了一个令我无法接受的名字。”
“贱名?”顾珏清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串人名,随口就念了出来,“铁柱?狗娃?来福?大牛?二毛?虎子?二柱?阿土……这一类的吗?”
第180章 二傻【一更】
蝶王听着顾珏清报上来的一连串名字,眼皮子跳了跳,“你怎么会知道村里的这些土名字?”
顾珏清面带笑意,“本相虽然不是在村里成长的,但也听说过此类的土名字,本相刚才说的那些名字,有哪个猜中了吗?”
蝶王支支吾吾道:“差不多吧……”
“我知道你好面子。”顾珏清道,“不想说也无妨。”
“我还是愿意告诉你的,你知道后别往外说。”蝶王说着,扫视了一遍四周,确保无人能靠近听见,这才小声道,“我的原名,二傻。”
顾珏清:“咳!”
“你别呛着。”蝶王又接着道,“我母亲跟我居住的那个村子,小孩子有许多都是以二字打头,二牛二毛二柱之类的,老人们总说贱名好养活,傻人有傻福,于是,我母亲就给我起了个二傻的名字,这个傻字,是她对我的期盼,她希望我能活得憨傻,她说,这世上最无忧无虑的就是傻子。”
这名字乍一听特别滑稽,但想到这名字具备的含义,就不是那么好笑了。
蝶王的母亲,与卫长琴的母亲是亲姐妹,家世并不平凡,可他的母亲却会带着他流落到小山村,随波逐流取了个贱名,希望他能活得无忧无虑。
成为一个傻子,或许也是她本人的愿望。
他的母亲抛弃了他们母子原来的名字,给自己更换了新名叫忘忧,给儿子起名二傻,可见是多么想要忘记掉忧愁。
她必然拥有一个很不愉快的过去,才会想要隐姓埋名,追求平静的田园生活。
可蝶王终究不甘平凡,性格要强,为了更潇洒地生活,加入了刺客培训组织,通过训练成为杀手,豢养杀人蝴蝶,混出了名气。
“蝶王”是他成名的一个代号。
他嫌弃自己原来的贱名,这才一直不愿意说,倒也能理解。
“我还以为你会哈哈大笑呢。”蝶王把顾珏清的平静看在眼里,有些意外,“你不觉得这名字很滑稽吗?”
“我关注的不是这个。”顾珏清道,“通过你和你母亲的名字,我似乎能够感知到她的万千愁绪,也许她特别多愁善感,经历过欺骗或者背叛,这么多年,她和卫相的母亲都失去了联系,你想,什么事情会导致她连亲姐妹都见不上?也许是为了躲避什么灾难?这名字虽然好笑,但是它的意义,并不好笑。”
“你果然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道,“母亲的确总是带着愁绪,性格又软弱,我对于她的过去一无所知,我想从卫长琴那里打听消息,他也不知道,毕竟他的母亲也不在了,我总觉得,我母亲把许多秘密都带进棺材里了。”
蝶王说,卫长琴也不知道过去的事,她其实有些不太信。
卫长琴的年纪比蝶王还要小,可神墨的年纪,比他们大了十几岁,算是她们母亲那一辈的人物,那些被掩埋的秘密,他怎么能不知道?
也许他和卫长琴都知道,却隐瞒了蝶王。
因为蝶王性格鲁莽,发起火来容易失了分寸,他们隐瞒他,也是能够理解的。
她心里好奇,却没好意思多问,毕竟……这都是他们家的家事。
“咱们不聊这个事情了,再聊下去也没有答案。”蝶王又塞了一口牛肉进嘴里,“你这个牛肉太好吃了,还有没有?我想再来一盘,一盘不够我吃的。”
“你先把这盘吃完再说吧。”
珍味楼。
二楼尽头的雅间内,焚香缭绕,有青色的身影侧卧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忽听门口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人敲了房门。
“公子,有一位老伯上门来,说是有一封重要的信件要亲手交给您,希望能见上您一面。”
软榻上的钱司辰缓缓睁开了眼睛,“带过来吧。”
片刻之后,婢女就把人带来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