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旁边一个百姓道,“洛大人,我们刚才都听明白了,扬州有钱,如今国库没钱了,黄河必须得修,您就发发慈悲,让扬州给钱吧。”
“我没钱!”洛子商压着脾气,克制着道,“各位,你们不要听他胡说,我只是一个工部侍郎,哪里能从扬州搞到钱?”
“那您找姬夫人啊,”一个百姓立刻道,“或者那个王公子,您和王公子,额……”
“放肆!”
旁边侍卫怒喝出声来,洛子商知道说不清楚了。
这世上谣言永远比真相跑得快,尤其是这种带了风月之事的,谁都不愿去探究真相,而且事实上,他辅佐姬夫人,的确也是因为有一些私交在,只是他们之间的私交并非这些百姓心中所想。可这些百姓哪里又会信他的话?
他们早被顾九思煽动,只等着看热闹呢。
洛子商有些头疼,他抬手按着额头,终于道:“顾大人,这事儿我们明日商量,您也是个三品大臣,这么坐在门口,不好看。”
话刚说完,人群中就传来一声诧异的询问:“郎君?”
顾九思一听这个声音,吓得赶紧从地上跳了起来,柳玉茹从人群中走出来,看了看洛子商,又看了看顾九思,有些疑惑道:“这是?”
“娘子来了。”
顾九思没想到自己这副熊样会被柳玉茹看到,颇有些尴尬道:“今日怎么没去店里?”
“正巧路过。”
柳玉茹说着,目光落到顾九思脸上,立刻惊道:“郎君,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
顾九思结巴起来,只是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百姓就大声道:“夫人,方才顾大人被洛家侍卫打了。”
柳玉茹惊讶看向洛子商,顾九思赶紧道:“不严重……”
“被扔出来的!”
另一个百姓立刻补充。柳玉茹立刻看向了顾九思的脸,顾九思接着道:“真的不……”
“脸着地的,‘哐’一下,听着就疼!”
“你能不能闭嘴?!”
顾九思终于忍无可忍,朝着百姓大喝出声。百姓静静看着顾九思,顾九思有些尴尬回头,接着解释道:“真的不太疼……”
然而柳玉茹却还是当场红了眼眶,她一把握住顾九思的手,怒道:“夫君,他们欺人太甚了!”
“嗯……”顾九思低着头,没敢说话,柳玉茹回过头去,盯着洛子商道,“洛子商,我家郎君好歹是正三品尚书大人,你居然放纵侍卫殴打朝廷命官,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尊卑?!”
“柳玉茹你要讲道理,”洛子商被这么一问,简直要被这对夫妻气得发疯,他抬手指着顾九思,怒道,“是他上我家门来找我要钱,我不给,他就死赖着不走,不仅想动手打我,还打伤了我家许多侍卫。”
“你胡说!”柳玉茹立刻一把抓过顾九思道,“我家郎君向来斯文得体,你看他虽然长得高些,可身形瘦弱,你们家多少人,他能打你家侍卫?洛大人,您要诬陷人也要有个限度。”
“我诬陷?”洛子商一把抓过旁边侍卫,指着他脸上的淤青道,“那你到告诉我这是谁打的?你当所有人眼睛瞎吗?”
“那明显是沈明沈将军打的!”
柳玉茹理直气壮回答,旁边柳树下正吃着刚买的豆腐花的沈明“噗”的喷了出来。
柳玉茹指着沈明道:“看体型,看凶狠,怎么都是沈将军干的,我夫君一个文臣,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洛子商:“……”
沈明、叶世安:“……”
顾九思站在柳玉茹背后,拼命点头。
柳玉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方才我路过听了明白,如今要修黄河,您不愿出钱,钱这东西谁都在意,我是商人,这个道理我懂,可是为此打人,是不是太过了?”
“我不是不愿出,是我没钱!”
洛子商快要崩溃了:“你们夫妻能不能讲讲道理?”
“九思,”柳玉茹回头,握住顾九思的手道,“洛大人心始终在扬州,百姓生死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你也不必求他了,我们想办法,我们卖商铺、卖房子、召集百姓,一起捐钱,总能把黄河修好。这天下没有比百姓更大的事,我愿陪你风餐露宿,一起吃苦,你是一个好官,我们不能学某些人。”
“娘子说得对,”顾九思叹了口气,“是我想差了,我本以为洛大人也是个好官,体恤百姓,没想到……罢了罢了。”
顾九思摆摆手:“我这就告辞。”
“告辞。”
夫妻两说完,柳玉茹挽着顾九思便走了。
顾九思走得一瘸一拐,柳玉茹还不忘担忧道:“郎君,你这腿没事儿吧?”
“没关系,”顾九思叹了口气,“娘子不必担心,应当没断。”
……
两人互相搀扶着上了马车,等上了马车后,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世安和沈明跟着上了马车,看见坐在一旁抱着肚子笑的两个人,叶世安叹了口气道:“浮夸了。”
“管他呢?”
顾九思坐在一边,抛着苹果道:“反正呢,如今该说的都说了,之前他到处散播黄河的事儿,净在外面胡说八道,搞得好像修黄河这事儿谁拦着谁就是罪人,那今天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感受一下大帽子扣下来的感觉。”
“不是站得高就是对的,”顾九思嗤笑出声,“天天扣高帽,搞得大家都做不了事儿,这种人,我也送他个帽子带。”
“你们啊,”柳玉茹叹了口气,从旁边拿了药瓶子,坐到顾九思身边,给他上着药道,“去闹就去闹,怎么还让人打成这样子?我听说你们被人打了,吓死我了。”
柳玉茹听说他们三个人在洛府门口被人扔出来,便赶紧跑了过来,一过来就遇上顾九思骂街,见顾九思精力旺盛,她才稍微舒服些。
顾九思被她吹着伤口,有些疼,他龇牙咧嘴道:“不留点伤,明个儿就说不清楚了。还好今天世安和沈明跟我来了,不然我可能真得被他们家侍卫揍死在洛府。”
说着,顾九思想起什么来,赶紧同叶世安和沈明道:“明个儿洛子商肯定参我们,脸上的伤千万要留着,明天陛下只要开口说这事儿,什么都别说,直接跪着道歉,其他话我来说。”
“那你还上药?”
沈明有些气愤:“还没人给我们上!”
“自己娶媳妇儿去。”
顾九思有些得意,这话出来,旁边两个人都沉默了。
柳玉茹听到顾九思的话,犹豫了一下:“那这药还上不上了?”
“上上上。”顾九思立刻道,“我还要吹吹。”
“够了!”叶世安和沈明齐声开口,把顾九思拖了过来,顾九思挣扎,两个人就按着他,顾九思哇哇大叫起来,柳玉茹在旁边笑着看着,转头看向窗外,夕阳西下,正是好时光。
三个人晚上都没处理伤口,第二天醒过来,伤口颜色更深了些,三个人就顶着这张脸上朝。刚上朝去,说完了一些大事之后,范轩就道:“顾九思、叶世安、沈明,我接到一封折子,说你们三人强闯洛大人府邸,还搭上了他们府中许多侍卫,你们作何解释?”
“陛下,”三个人整齐划一出来,干净利索跪下来,齐声道,“微臣知错。”
道歉道得这么诚恳这么迅速,倒让在场人说不出话来。
顾九思抬起他带伤的脸,认真道:“陛下,微臣知错。只是微臣昨日也是为黄河款项一时着急,才同洛大人起了冲突,为国情切,还望洛大人见谅。”
“无论如何,在他人宅邸动手,都是你们不对。”范轩轻咳了一声,随后道,“就罚你们三个月月俸吧。”
三人谢了恩,这事儿就算完了。
等出门之后,沈明嘟囔道:“咱们该辩解一下。”
“事情解决了。”
顾九思却是开口,叶世安看过来,有些茫然道:“什么事情?”
“洛子商同意放钱。”
顾九思伸了个懒腰:“我也放心了。”
“你怎么知道?”沈明有些发懵,叶世安想了想,却是道:“咱们三个人脸上带伤,明显是我们严重些,可陛下完全想都没想,就罚了我们,必然是他如今在给洛子商表个态。而陛下对洛子商态度好转,自然是洛子商答应给钱。”
“聪明。”顾九思双手拢在袖中,往前走去,“洛子商如今心中,怕是呕出一口血了吧。”
“扬州越弱,日后他的路就越难。”
叶世安皱起眉头:“不过我不明白,你说到底为什么,他一定要来东都呢?”
“是啊,”沈明立刻道,“怎么算都觉得,他一直待在扬州坐山观虎斗,是不是更好?”
这问题让顾九思沉默下去,许久后,他慢慢笑了笑:“谁知道呢?他自然有他的原因,我们不必多想,就等——”顾九思勾起嘴角,看向远处洛子商的马车,“事情发生那天吧。”
叶世安和沈明顺着顾九思的视线看过去,便见远处洛子商卷起车帘,他察觉到他们的目光,远远朝他们点了点头。
三人行了个礼,算是回礼。
被罚了三个月月俸后,过了几天,范轩就将顾九思叫到了宫中。
“洛子商联络了姬夫人,”范轩敲打着桌面道,“一千万,扬州会给出来,但是有个条件。”
“嗯?”
“一千万不是白给,”范轩思考着道,“姬夫人的意思是,希望大夏将幽州债的模式,运行至全国,成为国家负债。扬州愿出一千万,单独购买这个大夏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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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洛子商:你们读者能不能讲讲道理,顾九思带一个团来群殴我,你们还觉得我欺负他?!!你们是被柳玉茹附身、被顾九思的美貌蒙蔽了双眼吧!!!
顾九思:谢谢,我真的长得比你帅。
第115章
听到这话,顾九思沉默下下去。
天下大乱后, 王善泉在扬州自立怀王, 王善泉死了之后, 扬州一番内斗, 最后从王善泉十五个儿子里,选了最小的那一个王念纯当了怀王,剩下十四个都被洛子商杀了。而王念纯的母亲,便是姬夫人。
这位姬夫人出身舞姬,听闻也曾是前朝贵族,家道中落后被充入娼籍,后来因善舞貌美被王善泉纳入府中, 生下王念纯后当了妾室。
洛子商之所以在一群夫人中选择了王念纯和姬夫人, 最重要的就是容易控制。王念纯如今不满五岁, 而姬夫人身份低微, 如果不依仗洛子商, 根本没有压住扬州的能力。如今就是洛子商在和姬夫人合作, 姬夫人替他守住扬州, 他在东都任官。
且不论洛子商为什么一定要留在东都, 但以他和姬夫人的关系,很明显,这一千万需要债务方式给予, 这明显不是姬夫人的意思,是洛子商的意思。
可话顾九思不能说太多,太多了, 难免就有党争之嫌。
从这个条件来看,洛子商始终还是想为扬州保存一份实力,如果大夏发行整个国家范围的大夏债,自然是会保证信用体系,洛子商买了这个,就算之后转卖,也能有一笔钱。而事实上,大夏也不会自毁长城,放弃还国债。因为一旦放弃,再想卖国债,就很难了。而这是一笔极大的流动资金。
他突然有些佩服洛子商,这个人总能在绝境下,给自己找出一条更好的路来。
“你觉得如何?”
范轩抬眼看他,顾九思看着范轩,却是道:“臣并无想法,全听陛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