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坤当时就想阻止来着,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妖怪的窗户,那能随便看吗?
果然,颜福瑞再转过身来的时候,说的就不是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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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藤小姐为什么要让王乾坤看起来像他呢,这是准备干什么?颜福瑞一头雾水的,司藤让他和王乾坤在沙发上坐下,说是要一起想一想,白英接下来会干什么。
颜福瑞真是受宠若惊,司藤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瞧得起他的脑子了?虽然他没什么文化,但是受电视熏陶,这种形式他也懂的,不就是几个人一起坐下来,头脑……暴风吗?
“你觉得,白英会去哪呢?”
白英?白英是谁?没人给王乾坤普及背景知识,他听得一脸茫然,脑子里只萦绕着一个问题:可以换一双拖鞋吗?
颜福瑞说:“我猜肯定是逃了。她这样对秦放下手,等于是跟你撕破脸了,打又打不过你,当然是逃的越远越好。”
忽然又想到什么,愈发觉得自己分析的正确:“司藤小姐也知道她跑了,所以要找八卦黄泥灯,用八卦黄泥灯帮忙一路追踪她是不是?”
司藤摇头:“虽然有些道理,但是不符合白英的性子。她说伤害秦放只是给我一个教训,那么接下来应该会有下一步动作,哪有给了人教训之后就逃得再也找不到的?白英又不是那种小孩子,打了你一巴掌占了便宜掉头就跑的。”
这倒也是,看来,是自己“暴风”的太简单了,颜福瑞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白英打来的那通电话:“她说,你想不合体就不合体,这世上没这样的好事,白英是不是……还想合体?但是她对秦放太过分了,司藤小姐,你可不能屈服啊。”
秦放,秦放,又是秦放,到底算半个熟人,王乾坤摁捺不住:“秦放怎么了啊?”
颜福瑞嫌他吵,伸手指了指卧室虚掩的房门:“自己看。”
叛徒!回答一句怎么了,不知道他走路困难吗?王乾坤恨恨的,又架不住好奇,只好咬牙忍痛起来走路,那真是一步一泣血,灰姑娘她姐割了脚趾头穿水晶鞋,也未必有他这么痛的。
司藤倒是没分心:“她伤害秦放,不忌惮跟我交恶,等同是绝了和我坐下来谈重新合体的可能性了。那就只剩下……”
那就只剩下……
颜福瑞忽然想起在囊谦,谈及“半妖险象”时,司藤说的话。
——如果不能达成一致,那就只能两相对决,武力毁灭异己的一方,收回妖骨,重新为妖。只是,过程中妖力必然大打折扣,终究不是上策。
“那……也就是说……”
司藤笑起来:“是啊,现在,不止是我想杀白英,白英也同样想杀我。”
“半妖没有那么长的寿命,一来,白英不可能再去修炼;二来,别说这世上再难找到别的妖怪,就算真的找到,以她的半妖之骨,也承受不了额外的妖力,所以,不能和平解决的画,就只能跟我斗个你死我活,就像当年……”
就像当年,约在华美纺织厂那样。
不过那个时候,双方势均力敌,你要斗,就来斗,没人怯场,这次不同,白英没有那个胆子公然叫阵。
颜福瑞恍然大悟:“我们在明,白英在暗,她肯定会使阴谋诡计,所以你让王乾坤装作你,引白英上钩,你自己其实在暗处,那个捕蝉,那个在后是不是?”
身后传来王乾坤茫然的声音:“白英是谁啊?”
悲催的是,颜福瑞上次至少搭理了他一句,这一次,连理都不理他了:“司藤小姐,你让王道长看起来像你,用的是沈银灯的妖力吧?就像沈银灯之前对秦放做了手脚,秦放眼里看她,她就是陈宛——但是你得施术啊,你又不知道白英在哪,你怎么对她施术呢?”
司藤笑起来:“白英怎么样都要进到这间屋子里,你进屋之前,会最先看到什么?”
颜福瑞挠了挠脑袋,觉得这个问题必然颇有深意:最先看到什么呢?
被冷落兼脚疼的王乾坤没好气地答了句:“门!墙!窗户!”
太肤浅了,怎么可能是这种简单的答案呢,颜福瑞瞪了王乾坤一眼,就在这个时候,司藤说话了。
“对啊,就是门、墙和窗户。”
***
当天晚上,颜福瑞和王乾坤睡在客厅,一人盘踞了一边沙发,颜福瑞断断续续地给王乾坤讲发生了什么事,讲的拖三拉四丢前落后,不过始终记得强调一点:司藤小姐确实是妖,但白英才是现在最大的祸患,道门应该站在司藤小姐这边,共同对付白英才是,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难得王乾坤勉强听懂了,他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问颜福瑞:“司藤小姐真在外头画画吗?”
颜福瑞也在听:“是啊,不可能拿笔画的,司藤小姐毕竟是妖怪啊。”
当然不可能是拿笔在画,因为屏息听的时候,能听到外墙簌簌的沙沙声。
王乾坤还是有点忐忑:“门、墙和窗户都画上眼睛,密密麻麻的,怪吓人的,白英看到了,会起疑心的吧。”
颜福瑞倒是满不在乎:“只要能诓到她,疑心就疑心呗。”
司藤小姐说,会在外头都画上眼睛,白英要看这间房子,就不能不看那些眼睛,而只要她看了,幻术就会对她起作用——赤伞的迷幻之力,还真不是花花架子,至于她自己,问她会藏在哪时,她含糊说了句,秦放屋子后面,不是有自带的花园吗。
沙沙的声音像是淅淅沥沥在下雨,周而复始的居然有了催眠的意味,后半夜时,颜福瑞听到秦放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响,心里一个激灵醒过来,撑着沙发边缘去看时,又没什么动静,人还是那么安静地躺着,要看很久很久,才能稍微察觉出那一脉微弱的呼吸。
颜福瑞怪难受的,希望司藤小姐能快点解决白英,帮助秦放早点好起来吧。
第二天早上,两人睡到日上三竿,说来也巧,醒的不分先后,颜福瑞迷迷糊糊睁眼,陡然看到对面沙发上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的司藤,唬的目瞪口呆,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是王乾坤。
王乾坤把颜福瑞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其实挺好奇的:毕竟自己从镜子里看自己,始终是大大咧咧的道士王乾坤一个,在颜福瑞眼里,他真是跟司藤长的一模一样的女的?
两人对视半晌,几乎是同时光着脚往外跑:差点忘了,司藤小姐昨晚在外头画眼睛来着,这屋子外墙,到底被画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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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是用笔画的,墙上、门上、窗户上,都是暗纹,人只要走近,有意无意的,目光都会沿着纹路搜寻,想弄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装饰纹样,而只要稍一对视,这幻术也就算是成了。
两个人在外头看了很久,直到王乾坤忽然反应过来:“哎,颜福瑞,那我现在去照镜子,看到的就是个女的了?”
颜福瑞深以为然:“那当然,你已经中了幻术了。不过王道长,你要好好注意一下,你的动作一点都不优雅,跟司藤小姐没法比。还有啊,你说话还是个男的声音,你要注意一下,毕竟……”
他警惕性忽然提升,四下看了又看,声音随之压低:“你知道那个白英,她换身体跟换衣服一样,从现在开始,什么小区保安、扫地大妈,还有送快递的,都值得怀疑。”
王乾坤让他说的心头发瘆,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独栋的户主外出,他先是好奇邻居的外墙怎么突然有了纹路,接着目光停在王乾坤身上,脸色有点奇怪。
王乾坤紧张极了:“他这么看我干什么?他是不是就是白英?是吗?”
颜福瑞也紧张:“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看你长的好看,毕竟你现在长了一张司藤小姐的脸啊。”
那人被两个人的目光盯的心头发毛,急匆匆几步绕过了这边,走得远些了之后才长舒一口气,顺口骂了句:“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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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不同往日,草木皆兵,两个人都觉得待在门外有些不踏实,赶紧锁门进屋,王乾坤径直去找穿衣镜,颜福瑞则一路直奔后院小花园。
看来秦放也不是个爱养花种草的,这后院拾掇的真心不怎么样,颜福瑞目光炯炯,时而扒栏杆高眺时而撅屁股低找,终于让他在角落的栏杆处找到了几根挂杆的细藤。
颜福瑞长舒一口气:“司藤小姐,你藏的还真不好找啊……”
“颜福瑞!”
身后传来王乾坤气急败坏的大叫,颜福瑞回头去看,或许是刚起床还穿着拖鞋的关系,王乾坤走的那叫一个昂首阔步毫无美感:怎么能这么掉以轻心啊,这哪像司藤小姐啊,白英说不定就在一旁窥伺呢……
颜福瑞忧心忡忡的,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他,王乾坤已经到了面前:“什么幻术,我照镜子还是我啊,不是司藤小姐啊。”
“还是你?”颜福瑞皱眉头,“真的?”
“当然是真的!”王乾坤没好气:“我两个眼珠子都看到了!”
颜福瑞想了想:“那可能这种幻术对你自己本身没用,对我们这些看你的人才有用吧,毕竟我看你真的跟看司藤小姐一模一样的。不信你问司藤小姐。”
他一边说一边毕恭毕敬地向那几株细藤发问:“司藤小姐,是这样吗?”
两个人屏息看那几株细藤的反应,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来,其中一根藤条动了动。
颜福瑞很是得意:“看见没?司藤小姐点头了。”
☆、第4章
接下来的几天,异乎寻常的安静,颜福瑞和王乾坤轻易不敢外出,好在秦放的冰箱里多少有些存货,反正现代社会,方寸世界,大门不出也不妨碍吃喝拉撒。
王乾坤大部分时间都静若处子地端坐书房窗边,捧着本书一看就是半天,这基本上算是享受,因为这个时候可以换拖鞋,反正上半身“出镜”,下头随意,想翘腿就翘腿想打坐就打坐,最烦的就是颜福瑞定点催他去后院花园放风,要穿上皮靴不说,颜福瑞对他的身姿步态总是诸多要求。
——步子小一点,小一点行吗,女人是那样走路吗?
——低头,你就不能嗅一下那个花吗?女人看花都是这样的。
——你现在担心白英的事情,所以你得忧郁,眉头要皱,不要嘴巴笑咧的跟个水缸似的……
横竖闲着没事,颜福瑞多的是时间帮他提高专业素养,电视频道不是精品女人就是女人我最大,王乾坤每次看的要打呵欠的时候颜福瑞就猛拍他一下,或头或胳膊。
“你专心一点行不行?白英精的跟鬼似的,万一有破绽,我们就死定了。”
真是……烦死了!王乾坤怒气冲冲,白英还不如早点来呢,早死早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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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藤只在其中一个晚上出现过,事实上,颜福瑞也说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因为,他当时睡的实在是太死了。
那天是半夜,颜福瑞睡的死沉死沉,被司藤推醒的时候,眼都睁不开,当然了,睁不睁也没有太大分别,秦放家的装修设计有点仿酒店风格,窗帘分两层,有一层专门隔光,一旦拉紧,真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颜福瑞迷迷瞪瞪坐起来:“司藤小姐啊。”
“看到花园里的藤条没有?”
看到了啊,不就那几株细藤嘛,颜福瑞打了个呵欠,顺势点了个头。
“八卦黄泥灯之所以能指向某个人,是因为烧的是她本身的东西。如果灯在白英之前到,你可以烧藤条定向。”
颜福瑞又含糊地嗯一声,等着她继续示下。
等了又等,再没声音了。
奇怪,跟他说话时他睡意浓的很,没声音之后,他反倒渐渐清醒了,一个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司藤小姐?司藤小姐?”
摸索着打开灯,王乾坤也被他闹腾醒了:“干什么啊你?”
颜福瑞没理他,先去检查门窗,他和王乾坤两个怕白英破门而入,门后都抵了椅子,窗户旁边也放了茶杯,一通检查下来毫无异样,颜福瑞愁上心头:妖怪就是妖怪,如果司藤小姐可以这样无声无息来无影去无踪,白英也可以吧?
旋即又安慰自己:不不不,司藤小姐的妖力多过白英,白英没这么厉害的。
他打开通往后院小花园的门,夜色中,那几株细藤随风而荡,更添几分隐秘,颜福瑞想了想,回屋找了剪刀细绳,吭哧吭哧跑进花园,一通咔嚓咔嚓咔嚓嚓。
裹着外衣跟出来的王乾坤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啊?”
颜福瑞把那几株细藤往低处栏杆上拉,又把边上剪下的花草杂七杂八绑扎覆盖住细藤:“司藤小姐这样太随意了,我帮她藏藏好,这样才不会引起白英注意。”
***
又过了风平浪静的两天,没见白英有什么动静,苍鸿观主那边倒是有好消息,说是正如司藤小姐所说,黄翠兰老太太对黄玉的遗物保存的很好,也同意出借八卦黄泥灯,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秦放的冰箱终告弹尽粮绝。
王乾坤提议叫外卖,颜福瑞断然拒绝:“万一你把白英招来了呢?反正你太师父这两天就回来了,让苍鸿观主给我们带两份外卖好了。”
虽然王乾坤觉得这是个馊主意,但思前想后之下,还是和颜福瑞达成了一致,两人饿得发慌,只好拼命喝水,又嫌水味寡淡,翻箱倒柜地往里加一切能加的佐剂,什么糖水盐水咖啡花茶,几顿喝下来头晕眼花,稍微摇摇身子似乎都能听到水在肚子里来回咣当。
第二天中午,喝多了水的颜福瑞终于醍醐灌顶:“我们到底怕什么呢?白英要是想来,躲在屋里也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