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一愣,感觉手中……似乎少了什么?
脑中一道光划过:与她紧紧相握的咕噜的爪子松开了!
她慌忙向身边望去,立刻就看到咕噜屹立不动的身影。
她松了一口气,刚想唤它,便看到它正昂着头颅,朝着大海的方向仰望天空。
她随意地随着它的视线望去,目光从它身上移到海面,又移到海面上的天空。
目光甫一触及天穹,霎时便不能移动分毫。
碧空如洗,广袤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副再正常不过的秋空图。
不正常的是,蔚蓝海面的上方的天空中,一座巨大的赤色山峰巍然屹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云仔的地雷o(n_n)o
终于又更新了(羞愧脸),嗯,有个好消息是接下来几天都会更新=w=
☆、第七十六章
蓝色的天空和赤色的山峰,极致的冷淡和极致的灼热完美地嵌合在一起。
山峰呈规则的陀螺形,无根无凭浮云一般悬在空中,从山脚到山顶高达数千丈,占据了半边天空,乍一看仿佛半天彤云。
山峰太过巨大,哪怕已经占据了半边天空,仍然像是在很远处,是以细处并不能看得分明。只看见一个规整的金字塔形山峰,下端连接地平线,上端没入云层,中间有环环夹道,像是环山公路。
麦冬仰着头,感觉山峰就在自己头顶,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她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她分不清是何原因,是对这鬼斧神工般的造化的慑服,还是山峰本身所具有的威严。她只知道,只是看着它,心底就油然生出一股敬畏,这敬畏让人下意识地屏气凝神,不敢擅动分毫。
良久良久,直到那股飘荡在空中,宛如梵唱的声音忽然变地高亢而激烈,麦冬才从那种震撼之感中脱离。
却又立刻被声音吸引住心神。
与方才的苍凉中带着一丝平和不同,此刻,那股声音赫然变得激烈无比。却又不是厮杀,更不是反抗,反而是一种明知无望仍旧前往的悲壮。不反抗,不怨恚,却充满浓烈至极的哀伤。
简直让人听得落下泪来。
麦冬也落泪了,她记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每天都在努力地让自己过得更好。而生活也的确如她所愿般逐渐变好,虽然还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困难和不便,但都是只要努力就可以克服的。
似乎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那声音像是一个引子,轻飘飘地勾起人心底的思绪,最深处的沉渣忽地泛起,铺天盖地潮水般将人淹没。
麦冬的脸上满是泪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孤独?恐惧?思念?彷徨?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太阳落到与赤色山峰所在的相反一面的天空,于是那一面天空也被渐渐染红,以落日为原点,红色霞光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大地,与那占据半边天空的赤色山峰一起,将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红色。
麦冬背对着落日,霞光照在她的背上,泪眼朦胧中,她瞥到自己在地上长长的影子,旁边还有一个同样长长的影子。
不能沉浸其中,一切都是骗人的,什么孤独恐惧,什么思念彷徨,不过是被这魔魅的声音所勾|引。她很好,比任何时候都好,她可以很快乐,只要她愿意。
她哭着哭着便笑了。
狠狠地擦掉眼泪,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
她侧身,望向身边。
咕噜还在抬头仰望天空,背着光,她看不清它脸上的神色。
于是她轻轻唤了一声:“咕噜?”
咕噜很快转头,眼睛飞快地与她对视一眼后便低下了头,然后它伸出爪子,重新握住她的手。
它没有说话,握住她的手后就往前走,走着走着似乎觉得走得太慢,忽然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地向前奔跑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一路景色只留下残影,似乎只过了几秒钟,仿佛急刹车般,麦冬的上半身猛然向前一倾,幸好很快便被咕噜的爪子稳住。
有不断扬起又落下的水浪声在耳边回响,那道神秘的声音似乎也更清晰了一些,但麦冬无暇分辨,快速的移动让她有些头晕眼花,直到咕噜将她放下,才有时间打量四周环境。
这是一片沙滩。
宽阔,洁白,遍布着美丽的贝壳和可爱的海边生物,她和咕噜此刻正处在沙滩的边缘,眼前四五米处就是沙滩与石滩和树林的交界处。
她记得这片沙滩,一路搜寻过来,这片沙滩是最大的,距离河口三千米左右,却沿着海岸线绵延了将近一千米,比海龟沙滩要大上好几倍。
因为是被咕噜面对面抱着的,所以落地时,她刚好是背向沙滩的。
咕噜在望着她背后。
她也转身望去。
赤色的天空下,所有的景物的被染上一抹深红,似乎连雪白的沙滩也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但是,那不是霞光的颜色,而是真真切切的——血的颜色。
就在眼前两三百米,沙滩连着海水的地方,雪白的砂砾变得鲜红,仿佛最好的颜料染就,但浅红色的海水暴露了真相。
麦冬也没有听错,的确有此起彼伏的水浪声。
靠近沙滩的海水中,无数海兽聚集,有麦冬见过的海蛇和鳄鱼,也有无数她从未见过,却一样体积庞大的凶兽。它们狂欢一般挤在不大一片海域中,高昂着头颅,甩动着巨尾,激起巨大的浪花如雨般洒下。
所有的海兽都将头颅对着沙滩的方向,有的身体还在海中,有的则已经匍匐在了沙滩上。
沙滩上的场景则是海兽们如此狂欢的原因。
乍一看仍旧是一片雪白的沙滩,但,定睛看去才发现,白色的沙滩上还覆盖着一层白色的洪流,从岸边的树林到沙滩与海水相接处,洪流缓向前移动,就像一条白色的河流汇入大海,但雪白河流汇入后不仅没将蓝色的海水稀释,反而将其染上一层淡红。
组成白色洪流的,是一种全身雪白的生物。
白色皮肤,白色毛发,连眼睛似乎也是白色的,不到一米的身躯仿佛一座雪人。
它们身上裹着不知什么材质的衣服,与它们的身体一样雪白,没有裁剪,只是简单的一块布料,用一根同样材质的绳子系在腰间。
它们跟人类长得有些相似,面上无毛无鳞,眼耳鼻口俱全,只是眼睛狭长上挑,耳朵尖尖如精灵,鼻子高挺而秀美,唇色亦是与肤色相差不大的淡粉。
秀美如精灵,纯白如雪人。
而现在,这样的雪人有成千上万个,一个挨着一个组成了这道雪白的洪流,密密麻麻却井然有序,数量众多却缄默不语,仿佛真的只是一座座不会说话的雪人,唯一的区别只是能够移动。
它们迈着固定的步子向前走,头颅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天空中山峰的方向。
日渐低垂,天空似乎也变得低矮起来,那赤色山峰便像是漂浮在海面上,仿佛就在不远处,踏过海浪,向前跋涉便可到达。
成千上万的雪人动作一致地望着那飘在空中的赤色山峰,仿佛朝圣的信徒,只为离心中的信念更近一些,纵然代价是粉身碎骨,亦能慷慨赴死。
队伍的最前端已然变成了海兽的餐桌,生命一个个陨落,鲜血染红整片海域,仿佛一场盛大的海祭。
爬上沙滩的海兽们疯狂地进食,那一个个自动送上前的“雪人”就是它们最美味的食物。走在队伍最前端的“雪人”已经泰半进了海兽肚中,后面的“雪人”却仍在继续前进,仿佛没有看到前方同伴们的下场。它们坚定地向前走着,步伐始终不变,队伍也没有意思慌乱,仿佛前方不是死亡,而是极乐的天国
身材瘦小的白色小生物一个个落入海兽的饕餮巨口,流出的血染红了沙滩,染红了海水,也刺激地海兽们更加疯狂。
爬上沙滩的海兽收割着第一层生命,巨口没有片刻停歇,不断地吞咽、咀嚼。但雪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即便海兽不停地进食,仍然有漏网之鱼继续向前行进。等待这些漏网之鱼的是海中海兽们的第二层收割,而挤满整片海域的猎食者不会让任何一只猎物逃脱。
更何况,这些猎物根本不想逃脱。
不曾将半分目光分给那些海兽,脚步也未曾有半分停留,它们只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被某只海兽吞入肚腹,走到被海水淹没身躯,走到不能走。
如果忽略它们仰望天空的奇怪举动,这根本就是一场集体自杀。
毫不反抗,坦然接受,豁达到不可思议。
但那悲壮而哀伤的调子却没有如它们表现的那般豁达。
在队伍的最后方,接近岸边树林的地方,有一群雪人独立于洪流之外,一直站立在那儿,没有加入自杀的队伍中。
那悲壮而又哀伤的曲调便是从这群雪人口中发出。
它们看着赴死的同伴们,瘦小的身躯站的笔直,哼着那奇异的调子,声音明明不大,却宛如飘在空中,响彻方圆数千里。
麦冬瞬间明白了这曲调的含义。
这是送别,送别眼前成千上万,注定走向死亡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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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说起来似乎过了很久,但其实不过是片刻之间。
麦冬全身心都沉浸在眼前惨烈的场景中,忽略了雪人走过后留下的那似曾相识的脚印,也忽略了身旁了咕噜。
直到一声龙吟响彻天空。
清亮而高亢,刹那间震彻四野,海浪声、嘶吼声,甚至雪人摄人心魂的送别曲,都被彻底掩盖住。
正在进食的海兽豁然停下动作,沙滩上、海水中,无数巨大狰狞的海兽转动脖颈,寻找着声音的来处。
雪人一直向前走,哪怕前方就是死亡也往前走,但此刻,它们赫然全部停下了脚步,像是忽然被冰冻起来,定格在龙吟响起的那一刻。
麦冬忽然感觉耳边一阵风吹过,然后便看到黑影一闪。
海兽最密集的位置窜进了一条黑影。
许多海兽还在扬着头颅寻找龙吟的来处,它们下意识地望向天空中那座悬浮着的巍峨山峰。可是,脖颈中突然被什么利器穿破。利器扎入皮肉,刺破血管,但是,它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
海兽大多身躯庞大,偌大的沙滩上看似被挤满,其实也不过数百只,每一只都有自己固定的地盘,所有踏入那块地盘的雪人都是它们的猎物。
但眨眼间,地位易换,杀戮者成了被杀戮的对象。
黑影如一阵旋风般穿梭在数百只海兽间,行经处鲜血喷溅,海兽巨大的身躯顷刻如泰山崩塌,喷出的血液铺叠了一层又一层,将本就鲜红的沙滩染成暗沉的褚红色。
但海兽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雪人。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当反应过来,发现突然出手的黑影不过是个两米多高的小不点儿后,海兽们震怒了。
大海真正的霸主都在深海领域,它们能力超绝,根本不屑于这场沙滩盛宴,因此虽然这里海兽众多,却不过都是些低级货色。
但是,蚁多咬死象,更何况咕噜不是象,海兽们更不是蚁。
震怒的海兽是可怕的,咕噜屠杀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利爪、尖牙和尾巴向它袭来,它仗着身形小,在巨大的海兽之间腾挪跳转,躲过了大部分攻击,但是空间就那么大,总有一些攻击怎么都躲不开。
咕噜的身上渐渐渗出血来。
但是,它没有退缩,仍旧挥舞着相对海兽小巧许多的爪子,保持着二十秒内一头的速度收割着海兽的生命。
但是,的确越来越难以支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