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北宫烈会做的事。
就算单语乔不提她也觉得此事必有内因,可展欢颜那女人——
如果真会有什么媚惑的手段,之前也不至于回回都和北宫驰之间闹的脸红脖子粗了。
说到底,还是功亏一篑,就不该是叫他们圆了房了。
这样想着,单太后对单语乔就又生出了几分不满,视线往她身上一扫,冷冷道:“你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侍寝?”
单语乔的脸上一红,连忙垂下眼睛,羞怯的小声道:“最多再有两三日也就差不多了。”
“你自己也是不争气,本来哀家什么都给你打算好了的——”单太后道,面色不愉,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就听到有内侍扯着嗓子大声道:“皇后娘娘到!”
单太后一愣。
单语乔更是下意识的回头,诧异的看过去,“这个时辰,她怎么——”
话音未落展欢颜已经进了院子,不仅是她来了,更是声势浩大,带了许多人过来。
简方亲自引路,陆行跟在旁边,侍卫手里还架着个手脚虚软的婆子,再就是凤鸣宫的大批宫女太监跟在后头。
这个阵仗,绝对是来者不善。
单太后瞬时警觉起来,不过她也是大风大浪里头过来的,却是安然坐在主位上没动。
“臣妾见过母后。”展欢颜进来当先行礼。
单太后吊着眼角睨了她一眼,冷淡道:“皇上不是陪你回娘家了吗?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
“出了点事,就临时摆驾回来了。”展欢颜微微一笑,也是神态自若。
已经起身站在旁边的单语乔这才上前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免了吧!”展欢颜道,目光先是四下里一扫,然后才又看向单太后,含笑道:“母后,不知道江总管何在?”
“嗯?”单太后狐疑的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旁边的如玉就代为回道:“昨夜下了大雪,江总管一早出来的时候不慎摔伤了,所以今儿个就没来太后娘娘跟前服侍。”
江海摔了?这么巧?不用想也知道只能又是北宫烈的作为。
展欢颜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单太后一直不说赐坐,她也不点破,仍是心平气和道:“母后,麻烦您着人去把江总管叫过来吧,臣妾有点要紧事需要向他求证。”
到了这个份上,单太后若要再不出来内有玄机,那她这么多年也就白在宫里混了。
“你找他做什么?”单太后冷冷道。
展欢颜一招手,后面的侍卫就把李妈妈推了出来。
“见过太后!见过太后!”李妈妈扑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只就连胜喊道。
简方走上前来一步,细细的回禀,“回禀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回忠勇侯府省亲的时候,展家大夫人江氏悬梁殒命了,有展家的家奴指认,又在当场查到一点和江总管有关的线索,所以——皇上和皇后娘娘才匆匆折返,想要将此事问一个明白!”
“展家大夫人没了?”单语乔猛地提了口气,不可思议道。
江氏那贱人,要死也早两天死,她死了,也就没有展欢颜大婚那一说了。
现在死了?真是浪费!
展欢颜也懒得和她计较那些没用的心思,仍是对单太后道:“母后,江氏虽然不是我的生母,但既然我父亲扶正了她,在名义上她总算是我的嫡母,现在她骤然离世,既然死因上头有疑点,我也不好视而不见。江总管是母后身边的人,请母后行个方便,叫他出来问个清楚吧!”
“江总管摔伤了,在养伤呢!”如玉担心江海会被拖下水,连忙辩解。
这话却是正中下怀了!
单太后的心里猛地一缩,展欢颜是先发制人的勾了勾唇角道:“所以也就是说一整个上午都没人见过他?”
如玉自觉失言,脸色骤然一白。
单太后更是胸口被什么一顶。
“既然是皇后有疑问,那就叫江海过来问问就是,清者自清,谁还能冤了谁不成?”勉强够压下一口气,单太后道。
如玉立刻就明白过来,抬脚就要往外走。
展欢颜并未阻止,而是侧目对简方使了个眼色,“简公公也跟着走一趟吧,不是说江总管伤了吗?实在不方便的话,用轿子抬过来也好!”
“娘——”如玉心里一慌。
单太后比她能沉得住气,却也是阴阳怪气道:“皇后你倒是想的周到!”
展欢颜笑笑,也不自谦。
单太后不叫她坐,这会儿她也自行在下首找了张椅子坐下。
单太后的眉心又隐约的跳了一下。
单语乔面有怒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瞧着展欢颜今天过来这阵仗却是打从心底里发虚,抿着嘴唇也就忍了。
展欢颜坐下,便有宫女进来奉了茶。
展欢颜接过去抿了一口,然后才又含笑看向单太后道:“臣妾来的突然,但也实在是因为事出有因,还请母后海涵。”
“没什么!”单太后道,目光锐利如刀冷冷的扫了眼匍匐在地的李妈妈,别有深意道:“回头事情查清楚了就好,就怕是你一时冲动,被些个居心叵测的人给乱了心了!”
展欢颜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如玉和简方去的时间并不长,也没用什么轿子,只是江海过来的时候是被自己的徒弟小李子扶着,一撅一拐,而脸上手上却没见任何的伤痕。
他一早出门莫名其妙的腿软摔了一跤,自己也是觉得晦气的很,这半天都心情不好,难得躲在屋子里偷闲,冷不丁如玉过去,说是太后有请,再见到同行的简方他心里就更是犯了嘀咕。
只是当着简方的面,他也多问,就跟着过来了。
心不在焉的大门口,展欢雪乘坐的轿子也刚好到了。
两人撞了个面对面,彼此都惊了一下,尤其是展欢雪。
“舅舅——”他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可是看到旁边跟着的简方等人也只能咽下了话茬,只就面有焦色的看着江海。
江海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有点心虚害怕——
当时他刻意去展欢雪那里扇风,就是为了诱使展欢雪出手除掉展欢颜这个隐患,很显然,展欢雪今天出手了,可是她进宫来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这件事上出了差错。
“江总管,走吧,娘娘等着呢!”简方说道。
江海赶紧收摄心神,一颗心却是悬在了半空,再没落下去。
“奴才见过太后!”江海进门,跪地行礼,看到展欢颜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喝茶,心里就又是咯噔一下,脸色也隐隐有些不正常,咬牙道:“给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请安!”
展欢颜笑了笑,却没叫起,只是看向单太后。
单太后被她盯着心里不痛快,就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道:“既然你有话要问,那就问吧!”
“是!”展欢颜颔首,继而转向江海,闲适道:“江总管,本宫的母亲今日亡故了!”
江海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不可思议的猛地抬头看向她,反应了一下她口中的“母亲”才知道是指的江氏。
他的心思一转,也立刻猜到了内因,又霍的扭头看展欢雪。
展欢雪的心头一跳,心虚的立刻垂下头去。
展欢颜已经继续说道:“服侍她的李妈妈在这里,李妈妈,你来把当时的情况说一遍吧!”
“是!”李妈妈使劲的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抖着声音把之前的说辞又叙述了一遍,最后又忍不住强调道:“奴婢当时被灌了药,也有可能是自己糊涂了,总觉得是大总管在和夫人争执什么。”
听了他的说辞,江海却是愣了愣。
若说是有人设了圈套丫害他,直接就会让李妈妈指证说就是看到他杀了江氏的,万也不会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来。
“皇后娘娘,这李妈妈也说了她自己都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保不准就真是她听错了呢!”江海道:“整个万寿宫的人都知道,奴才今儿个一早摔伤了腿,一直没有出门。”
“是啊,李妈妈的一面之词不足取信,那么江总管你说你一直在屋子里养伤的说辞难道就不是一面之词了?”展欢颜道,面上神色依旧温和。
“小李子一直都在——”江海下意识道。
“他是你的身边人,这话——也不太好信吧!”展欢颜道。
“皇后娘娘,您今天这是一定要针对奴才吗?”江海这才有些恼羞成怒,不由提高了语气,“江氏是奴才的妹子,平白无故的您污蔑奴才杀人也还罢了,却又要再这样弑亲的大罪给我?却不知道奴才是哪里得罪了您了?”
展欢颜冷了目光看向单太后。
单太后回她也不过冷冷的一个笑容,“江海伺候哀家几十年,他的为人哀家还是信得过的,一大早太医就去给他看过伤,他的确伤了腿脚行动不便,估计——只是个误会吧!”
展欢颜不动声色,只就唤了声:“陆统领!”
“娘娘!”陆行这才上前一步,对单太后施了一礼道:“江氏出事的现场是属下亲自带人探查的,那后窗翻出去的脚印的确是有些不规整,右边脚印明显偏重,绝对是个腿上有伤的人!”
在这一方面,陆行的确是行家。
江海一下子就急了,“那也不能就认定了我做的。”
“你不认?”展欢颜的态度始终温和。
“若是你们展家真有人在当场撞见了奴才行凶,奴才无话可说,可是就凭这些?娘娘,您这是欲加之罪,恕奴才无法承认。”江海道,语气却是强硬万分。
其间展欢雪几次想要说什么,但是眼前却完全没有她开口的余地,只能心急如焚的看着。
展欢颜笑了笑,突然问道:“本宫听闻江总管有一件云锦的便袍?”
江海一愣,有点没能反应过来。
“不知道那件袍子现在何处?江总管可否拿出来给本宫瞧瞧?”展欢颜挑眉,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江海直觉的就觉得那件袍子上一定有什么问题,迟疑着没有回答。
单太后却更的警觉。
她自己酷爱云锦,一般进宫的布料全都裁成了她的衣物,唯一一次赏赐下去的就是给的江海。
展欢颜会提出来,绝对是要借此做文章的。
果然下一刻展欢颜一招手,简方就从袖子里掏出那一角布料,双手递到单太后面前,
单太后自是一眼就分辨了出来,脸上顿时沉了下来。
简方这才说道:“这一角布料是凶手匆忙遁走时候被扯下来的,如果奴才没有认错的话,这应当就是从江总管的衣物上面扯下来的吧?”
“这——这不可能!”江海抢过那衣料看了一眼,也是顺便变了脸,大声道:“我的那件袍子就在柜子里收着呢,这——这——”
展欢颜这会儿也不越俎代庖了,只就含笑对单太后道:“既然江总管一口咬定是臣妾冤枉他的,那么为了避嫌,他的东西臣妾也就不敢越俎代庖叫人去取了,麻烦母后——”
展欢颜这分明就是胸有成竹,取来了江海的衣物也只能是坐实了这样的罪名罢了。
虽然她心里十分确定江海不会蠢到明目张胆跑到展家去杀人,可是人证物证确凿——
哪怕只是一个局,这个局也是做的没留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