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事儿也没有她去置喙的余地,定了定神,她也就不再迟疑,直接把单太后的原话转述。
展欢颜手里捧着茶碗,姿态优雅的喝茶,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压下来一小片的阴影。
她的动作之间没有半分的破绽和震动,眼底的神色却被尽数掩盖,也看不出端倪。
“娘娘说,皇后娘娘您是六宫之主,又是皇上的正妻,在这种事上还要看开些,大度些才好。”如玉说道,一直注意观察着展欢颜的神色变化。
展欢颜一直不为所动,直到她说完才微笑着抬头,道:“母后还有别的嘱咐吗?”
如玉看着她无懈可击的笑脸,忽然之间就有些恍惚——
且不说这段时间帝后二人的确是形影不离,彼此处相处的极为和谐亲密,哪怕只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尤其还是在这宫里——
听到皇上要去临幸别的女人,哪怕面子上皇后娘娘能够端的住,眼神和动作之间也该有所破绽的。
可是她观察了展欢颜半天,却是半点迹象也没有——
太后娘娘要拿这个来打击刺激皇后娘娘,似乎是——
不靠谱啊!
如玉心猿意马,强作镇定的回道:“没有了!”
“本宫知道了,你回去给母后复命吧!”展欢颜道,复又重新垂眸下去抿了一口茶。
如玉虽然对她的反应极为好奇,但也再不敢故意耽搁,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展欢颜的神色之间一直都是淡淡的,却是把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极坏了,几乎是满眼血红,愤怒的利害。
“太后娘娘这是仗着身份要离间皇后和娘娘之间的关系呢!”墨雪愤愤不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蓝湄的脾气稳妥一些,闻言就忧虑的看了展欢颜一眼,试探道:“娘娘,奴婢去御书房走一趟吧!”
展欢颜没有做声,一直垂眸慢条斯理的把一杯茶喝的见了底方才放下茶碗起身道:“不必了!”
单语乔?单太后是傻了还是昨日头风发作给疼的糊涂了?还想着拿那个女人来成事吗?
不过不提单语乔的时候她也还不曾多想,这会儿却也不得不再重新正视问题了——
就算单语乔已经成了单太后手里的一枚废棋,可只要她还一天占着太后的位子,只要北宫烈膝下还无子嗣,她就随时都占着理,可以用名正言顺的理由给他寻摸了各种各样的女人送过来。
而自己这个所谓的皇后正妻——
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曾经一度,她不去关心这些事情,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现在,等到问题真的正式摆在了台面上,心里却突然就有了那么几分烦闷和不舒服。
可是——
能有什么办法?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说了不后悔,那就一定不能后悔,否则——
也只是给自己徒增困扰罢了。
展欢颜没再多说,转身回了寝殿。
蓝湄和墨雪对望一眼,却是谁也不敢擅自做主,展欢颜的脾气他们知道,谁也不敢去触她的底线,哪怕是为她考虑也不能。
因为北疆方面有战报递送进京,北宫烈那里今天格外忙碌一些。
碧玉奉命去御书房,直接就被平四儿给挡在了外面,无奈,她也就只能留了话儿就先回去复命了。
北宫烈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抬脚就直接准备回重华宫。
“皇上!”平四儿上前一步,这才禀报道:“下午的时候万寿宫来人,说是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
“嗯?”北宫烈的步子一顿,犹豫了一下就调转了方向往万寿宫的方向行去。
他就知道那老太婆不会消停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她怎么能咽下那口气?
不过现在他非但不怕对方折腾,就怕对方不出招,那对母子折腾的越厉害越好,他要收拾他们打击他们才会有更多的机会。
瞬时往万寿宫里走了一趟,北宫烈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啼笑皆非——
那女人是脑子烧坏了吧?居然会拿这种事来对他下命令?
这样想着,他就忍不住嘲讽的笑出声音。
平四儿瞧着他的脸色,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小心翼翼开口道:“皇上,现在去哪儿?”
“你说呢?”北宫烈反问。
“可是奴才听说太后之前已经先后给皇后娘娘和德妃那边都传了口谕过去,说是今晚您会宿在德妃娘娘那里。”平四儿道。
北宫烈闻言,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忽而神色一冷。
平四儿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垂下头去。
北宫烈回头,目光晦暗不明的又看了眼身后夜色笼罩下的万寿宫,然后一撩袍角大步往前走去。
入夜之后蓝湄和墨雪就更加不安,展欢颜也没等北宫烈,自己用了完善之后就又按部就班的叫了热水沐浴。
两个丫头却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她的寝殿外头转来转去,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见到外面一道亮黄色的袍角飘飞入木。
两人一喜,险些就落下泪来。
“见过皇上!”两人赶忙屈膝行礼。
“嗯!”北宫烈冷冷的应了声,大步往里走,“皇后呢?”
“在里面!”墨雪忙道,说话间就提高了声音,欣喜地帮着看开了门。
☆、第八十九章
“娘——”墨雪满心喜悦,忙就要大声通禀,却被北宫烈的一道眼神制止。
他自己举步跨进门去。
两个丫头在后面把房门关上,互相对望一眼,都跟着露出舒心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就是觉得皇上就该是属于皇后娘娘一个人的,虽然潜意识里也觉得这样的想法荒唐而不切实际,但却就是遏制住这样的念头。
北宫烈举步进了殿里。
那殿中十分安静,被宫灯烘托出一片柔和的光晕打下来,看上去带了几分融融暖意。
好像自从展欢颜搬进来之后,这殿中就再不觉得空旷冷清了。
以往的时候他的宁愿多在御书房里呆着也不愿意轻易过来这边,现在的感觉却大不一样。
内外两殿都空空如也。
北宫烈环视一圈,目光里微微闪过一丝笑意就举步径自走到了那扇屏风后面。
虽然和寝殿相邻的宫殿里就是浴房,是非是他带着她一起过去,否则展欢颜一个人是从来不去的。
北宫烈绕过屏风走过去,紧跟着就皱了眉头。
浴桶里,一大片墨发浮在水面上,几乎将整个水面掩盖住,那女人——
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把自己埋藏在水下的怪异的举动了。
北宫烈的眉头皱起,展欢颜埋在水下,却是根本就没听见他进殿的脚步声。
他在旁边站了许久都不见对方露头,心里逐渐就升起几分不安的情绪,往前走过去,弯身探手进去,从水下摸到她的一只手臂将她给拽了出来。
展欢颜本来正埋头在那水底想事情,骤然被他拽出来,几乎是惊慌失措,面容之间也露出明显慌乱的情绪,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待到看清楚是北宫烈的时候,她才是松了口气,皱眉要去抚胸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方才正在沐浴,而这会儿——
被他强行拽了起来,便是不着寸缕,赤条条的站在他面前。
两人虽然是夫妻,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坦诚相对也是让展欢颜心里一阵的不自在,蓦然红了脸。
她勉强镇定的维持表情,拉开北宫烈扣在她晚上的手,径自跨出浴桶,飞快的取过屏风上的一件宽袍披上。
因为是在室内,那宽袍的料子选的几位轻薄,她浑身湿漉漉的将衣服一披,布料也是立刻就跟着被打湿,将那下面玲珑有致的身段儿整个暴露无遗,甚至于相较于前一刻,更是多了几分朦胧的诱惑。
北宫烈的视线焦灼在她身上。
展欢颜的心里不自在,却也没有矫情的刻意遮掩什么,只就拢了衣襟,转身绕过屏风坐到了妆台前,取了帕子擦拭头发。
北宫烈的眸子眯起,眼底突然闪现一抹略显狡黠的光亮——
这个女人的习惯他太清楚了。
她虽然任何时候都有处变不惊的定力,但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这会儿她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干爽的衣物替换。
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反而光明正大的穿着半湿的衣物在他面前晃悠。
所以呢?
她这是在引诱他?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一过,北宫烈的唇角就忍不住翘起了一个弧度。
他走过去,在展欢颜身后站定,然后半俯身下去,抬手一只手臂从背后圈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笑道:“朕回来的晚了,你也不问问朕是去做什么了?”
展欢颜捏着帕子的动作略微停滞了一瞬,然后仍是心平气和的说道:“太后娘娘已经提前叫人过来跟臣妾通过气儿了。”
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拿来调侃。
北宫烈也没有拿这事儿逗趣儿的心思,顿时就有些兴致缺缺。
展欢颜从妆镜里看到微微皱眉不很愉悦的表情,只做不察的淡然移开视线,又换了条干净的帕子,继续擦拭头发上的水渍。
“朕来帮你!”北宫烈回过神来,便是将她拦腰一抱,自己弯身坐在了妆镜前面的绣墩上。
展欢颜下意识的抓了他的衣襟,待他坐下来之后便就势窝在他怀里,手指拨弄着他龙袍上面装点的珍珠把玩。
这样细致的活计北宫烈不常做,动作依旧十分是笨拙,一点一点将她的发丝挽在手中用帕子绞干。
展欢颜一直没吭声,只就神情略显慵懒,十分乖顺的依偎在他怀里。
北宫烈有点拿不准她的心思了——
虽然他知道这个女人聪慧又大气,不会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而误会自己,可是单语乔的事终究是叫人厌烦,却难保她心里就不会有隔阂。
这样想着,他也就心思游离,有点儿心不在焉,偶然的一垂眸,眼底瞬间就跟着窜起两簇火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