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李昌修拿着手里剩余的一些资料,在询问是否还需要时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他的上司明显看起来状态不太好,面上的紧绷跟他外态的强势呈现一种割裂感。
即使李昌修见此忍不住在心底啧啧称奇,但还是分外警惕的夹起尾巴做人,得到驱逐指令后迅速退出办公室,余留一片安静。
岱玉庭第一次看到这些。
在林阙被迫陷入所谓诬陷,背叛,泄漏,恶意竞争等数次沼泽时,他从来不知道的是,小姑娘远比他想象中聪明的多。
手边的文件里,有她顺手给存档项目,从而帮助到的一个女员工私下给林阙的监控录像,还有在那次抄袭事件后关于程诺的一些灰色交易证据,虽然不够把她送进去,但足够她的公司开启内部调查,如此种种,光附件就有好几个。
没有人会想到还有这一部分真相的存在,连李昌修都是在他的提醒后才费尽心思找人逼问到。
岱玉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在自己心里可以一笑置之的碎言,相对于林阙而说,很多时候足够扼杀她这个人,但即使这样,在拿到这么多证据之后,她却迟迟未动。
在第一次网络流言快要杀掉她的时候,在她变得不那么健康的时候,林阙在等些什么?
岱玉庭记起在某个尚存温情的夜晚,林阙曾经闷闷的在他怀里小声,“对你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我不行吗……”
彼时他刚刚从欧洲回来,在给老头处理那堆烂摊子。
她曾相信过他,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那唯一一次隐晦小心乞求爱意保护的话,岱玉庭再没有听见过。
此刻办公室落地透窗外,是上海独有的傍晚颜色,呈现瑰丽的深橙,光影反射暗金色楼框,折射落在岱玉庭的侧脸上,将他垂下的眼睫投下片阴影。
他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有什么在将他缓慢击溃,倾颓之势难以阻挡-
林阙与张臻恒的关系在这日后变得敞开许多,她不再遮挡自己以前的从业经历带来的优势,在外人眼里有点扬眉吐气的颐指气使。
但她不跟聂姐一样剥削组员,相反她大多数时候在责问自己,偶有失误也很快归结于自己的计划不够周全,很快这引来了张臻恒的瞩目,他把人叫到走廊尽头的观台上,手指撑住额头,笑容有点无奈。
“这样下去不行,谁教你的这么带组员?”
“我没有自己带过项目,”林阙坦荡荡,直视张臻恒,“我之前最多负责部分,现在是被赶鸭子上架。”
然后她被留在观台上,听着眼前这个这几天被太阳晒的更黑了点的年轻男人传授领导经。
“我很快就得回去几天,这几天就是观察期,”张臻恒吓唬她,“再这么干我就换人了,时间长了这可不是好办法。”
“但你整合人心这部分很不错,你的组上下很齐而且对你信任感十足,这可不是没带过项目的人能做到的,是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林阙扯扯嘴角,跟狐狸学的,但面上只一脸漠然权当没听到这句问话。
可还没等她在忙碌后欣赏转变成果,姑姑的电话就劈头盖脸的打进来了,一开口语气震惊又不满,“怎么回来这么久连我们都不说一声,要不是对门媛媛妈今天来串门打听,我跟你奶奶都不知道。”
“姑姑真的会伤心,赶紧给我回家!”
林阙哑口无言,心底有种近乡情更怯的隐忧,勉强用领导这几天一直要加班搪塞过去,直等熬了几天帮张臻恒做完本地报告的ppt,在姑姑的连番催促下,收拾东西准备今晚签过最后一轮就回家。
“真不跟我去上海一趟?”两人刚从工厂签完合同出来,张臻恒解了领带,有意无意的跟她闲聊,“就当公费出差放松,不用担心别的。”
他看得出来,林阙有心事,但他一向对自己的边界感严格要求,哪怕关系亲如恋人,也要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和空间。
林阙心下正放松,眯眼笑的漂亮又散漫,微卷的发被扬起,像逐渐皎白的长枝百合,双手撑在路边的河桥栏杆上,仰头闭眼,“不想去。”
讨厌那里。
张臻恒愣了两秒,手里正回着消息的手机悄悄转动朝向,将这一刻的夜风定格。
在长久沉默后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又被身侧人打断。
“我先走啦。”林阙冲他摆摆手,指指一旁路边的共享单车,“我骑回去,家离这很近。”
张臻恒点头,目送她背影离开后,手指微顿,打开了设置屏保的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