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定会成为明晃晃隔在两人中间的一座巨山。
她沉默良久,几次想开口,都在憋出个音节后又无力止声,并非迁怒,林阙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男友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张臻恒的履历是单一的优秀,他没有任何投资行业工作经验,即使别的方面再出色,主动向他抛出橄榄枝的都不会包括渺天。
后者的招聘严苛挑剔,连有华尔街从业经历的职工任职都会再叁甄选,内部员工全部研究生起步,第一学历本科都有严格院校专业要求,这些张臻恒都知道。
“我并不是一时冲动,”对面的声音有种如释重负的敞开感,给她发一张邮箱截图,上面是不少企业的内部详情。
“原本项目还没完成前,我没有向外界透露出跳槽的打算,但是猎头找过我,私下推荐的几家业内地位比较高,并且有空缺高管的公司我都看了,如果我跳槽进去,就算再干十年,我也坐不到中心位置上去。”
“林阙,你知道,外企的人事任命权不在中国区,我没有海外背景,这条路就几乎被堵死,国内全行业近乎饱和,内部倾轧严重,疫情下所有人都独善其身不会大肆改革,我能怎么办?”
他一步步走上来,无比艰难跃过第一个峰后,骤然发现自己只是站在了山峦中最低矮的丘上,而张臻恒的野心比他能触及的东西大得多,他自认才华卓越,一个等步入中年后没有任何决策权,随时会被顶掉的管理层,绝不能是他的终点。
“我们都是普通人,你应该能懂我,这次如果不是项目涉及渺天接下来落地国内下沉市场投资的规划,他们不会考虑我,我的一线从业经验,是我唯一的优势,”张臻恒的声音里甚至包含些感激,如果没认识林阙,这点东西不值一提。
可既然有人心有不甘,那利用就是情理之中,职场向来如此,没有不能碰的人脉,至于背后是好是坏,至少先爬上去再说,他有信心。
“我也知道你一定能明白,上海这么大,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让我们以后在这有一席之地。”
林阙不知道这几天发生过什么,是谁给张臻恒传达的人事任命,这种隐约的被利用感让人很不舒服,但对方的坦诚反倒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变得不合时宜。
她好像重新认识了张臻恒,最开始那个帮林阙在摇摆不定时稳下前行的甲方领导,此刻缓慢与眼前这个精致利己的职场人重合,拼合出一个普通男性形象。
姑姑在一边见她渐渐停了筷子,忙不迭凑过来插一句嘴,“是小张吧,让他有时间回家吃饭,前几天还说呢,两人都老大不小了,有些事还是提前商量的好……”
最近给林阙介绍的相亲对象再合适都被她给拒了,姑姑心里惦记着张臻恒,综合比较这小伙子条件确实不错,如果能成,距离远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家里使使劲多陪嫁点。
更何况两人在一起后,林阙明显顺了很多,她找人打听了那边公司,说是要给林阙升职呢,姑姑严肃脸上挤出的笑意更甚,那边也听的清楚,张臻恒让林阙开免提,声音热情带着悦音,“等我出差回来一起商量,您放心,房车早就准备好了。”
林阙缄默不言。
挂断电话后,她看时间差不多,等会上班正是堵的时候,干脆也不吃了准备走人。
姑姑转身给她拿遮阳伞,“等你升职,付个首付买辆车吧,来回这么远实在太累人,你这小身板能经得起几趟折腾……”
张臻恒在本地有一辆普通大众,临走前说留给林阙开,但她没要,这些天一直挤公交,姑姑知道后骂她傻。
“没必要,”林阙接过伞,跟奶奶告别后,想了想还是没提,“先走了,以后再说。”
她昨天递交了离职报告,今天下午就是去走流程的,与此同时,这次项目的完美收尾,成为她的敲门砖,就在昨天,林阙收到了国内一线设计品牌瑞青在本市分公司的录用通知。
先前还摇摆不定的她此刻被狠推了一把,而这原本应该早早跟男友分享的好消息,也一直拖到了张臻恒从北美回来前一天的晚上。
“应该是改成了后天最早一班的飞机,”听筒中张臻恒语气不明,“李助拖了一天,说是有位上司最近身体不好,神经性头疼有点严重,睡不着觉,要临时加带两位这边的医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