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银票,送,送陈府给,给婴,婴儿。救,救她大,大哥。”许榕说完,便昏厥了过去。
“静无!静无!”静心摇晃着许榕,看着她并没有苏醒的迹象,吩咐小尼姑一同将她搬上床。
转身,出了庵庙。在山脚下的茶庄里,租了一辆马车,去了陈府。
陈府此刻气氛压抑,人人大气不敢出。
陈萧坐在主位,府中的妾侍全都到齐,陈夫人站在屋子中间。
“跪下!”陈萧脸色阴鹜,锐利如鹰的眸子,逼视着李凤姣。
李凤姣倔强的仰着头,不屈的迎上陈萧的视线,冷笑道:“陈萧,我做的,我断然会承认。你如今凭借着一块破布,便认定了是我!你忘记当年娶我的承诺?”
陈萧脸色难看,他只觉得权威受到挑战,寒声道:“李凤姣,你还有脸提当年的事?若你不心狠手辣,我会如此待你?商儿是我的子嗣,唯一的子嗣!”刻意的强调唯一!
李凤姣心里委屈,想要说不是的,可她能说么?
不能!
目光认真的看着眼前更为成熟,更有魅力的男人,李凤姣嗤笑道:“有了美妾,腻烦我了,便不提以前了?我若要害了商儿,直接弄死了她,何须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陈萧,相识五年,夫妻三载,你还是不懂我!”
陈萧仿佛被触到心里的痛脚,暴怒道:“李凤姣,你心里只有你师兄,从来不曾有过我。如今,你说我不曾懂你,你可曾让我懂过你?不过是你冠冕堂皇的借口罢!在你心中,这世间,只有你师兄才是懂你之人!”手一挥,奴仆将从她院子里挖出来的木偶,堆放在地上,一共七个。其中有一些个小妾的名字在上面,包括了陈萧。“我可有冤枉你?”
李凤姣眼眶酸涩,如同进了沙砾,涩涩的要落泪。可她有骄傲自尊,不容许在他满屋子的女人面前,丢了尊严。
“陈萧,莫要为你的风流,寻找借口。从我屋子里头挖出来的,便是我放的?这些年,我在你心里头淡了,你竟是连我字体都忘了。”李凤姣觉得她累了,第一次,觉得为了一个男人委曲求全,是多么的蠢不可耐?她的心满满都是他,他的心,切割成无数份,她又能占多少?“不是我做的,我断然不会认。”
“跪下!”陈萧额角青筋暴鼓,手指捏的‘咔嚓’作响。
李凤姣笔直的站着,手指紧紧的抠进掌心,尖利的刺痛,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目光平静:“你会后悔的,陈萧。”
陈萧心底慌乱一闪而逝,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究是挥了挥手:“你去落日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走出院子。”杖责和休妻始终说不出口。
“夫人,您就给老爷服个软,大小姐那么小,受这等罪,看着就不忍心。”齐楚婴见陈萧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李凤姣,心底怎能善罢甘休?她要的是将李凤姣拉下主母的位置!
李凤姣讥诮的看着齐楚婴,鄙薄的说道:“即使我有朝一日,不再是陈夫人,这个位置,也轮不上你!”
李凤姣一句‘不再是陈夫人’彻底的激怒了陈萧,吼道:“滚!”吓得齐楚婴跳了一下,面色惊惶的看着陈萧,满满都是恐惧。
李凤姣讽刺的一笑,转身就要走。
这时,管家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拿了一封信:“老爷,这是庵庙里的小尼姑,让奴才交给乔姨娘。”
庵庙,这两个字,使陈萧接过信。拆开一看,便是几张银票,什么都没有。
陈萧生性多疑,看着手中的银票与庵庙联系,便是想到了道符厌魅之术。
目光阴厉的看向齐楚婴,齐楚婴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擦着额间的冷汗道:“老爷,外间的小尼姑说,事情没有办成,便把银票退还给齐姨娘。”
齐楚婴大惊失色,她何时找了小尼姑?
手足无措的看向李凤姣,对上她意味难明的目光,脑中想起一个词:将计就计!
“老爷,不是我,我没有理由迫害大小姐。是夫人,夫人有了身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肯定会对大小姐起杀心。”齐楚婴声泪俱下,哭诉道。
李凤姣目光阴冷:“齐姨娘消息可真灵通,我即使生下孩子,这财产也与商儿无缘,为何要迫害她?何况,我有了身子,更应该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陈萧浑身一震,这是真的?心中狂喜,可触及到她冰冷疏离的目光,如一桶冰水兜头从陈萧头上泼下去,透心的凉。
李凤姣甩了甩袖摆,便稳步离开屋子,回到落日阁。
陈萧阴冷嗜血的目光,落在齐楚婴身上:“杖责五十大板,贬到洗衣服。”不过一个买来的贱妾,对峙都不必要,只要不是李凤姣便可。脚下生风的离开,直直追着李凤姣,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满心的愧疚,他怎么能说出那些个混账话?
冷静下来的陈萧,犹如酒醒之人,对‘醉酒’的话,后悔不迭。保持着三步之遥,不敢再走近一步。
李凤姣‘啪’的合上门,坐在桌前,疲倦的说道:“琳儿,收拾箱笼。”
“夫人……”琳儿看着气色不好的李凤姣,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夫人,发生何事了?”
“琳儿,我们回汴州。”李凤姣心灰意冷,她能容忍他穿梭在花姿招展的美妾的温柔乡,却是无法容忍那些女人生下他的子嗣。
他们之间,连最根本的信任都消泯殆尽,她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是您肚子里……”琳儿疑惑夫人与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的态度,应是很严重。
“随着我,也不会亏待了他/她。”李凤姣展开手心里管家递给她的纸条,微微一笑,看来她欠了龚青岚一个人情啊。
半夜里,陈萧试探的推开门,有些惊讶的看着一碰就开的门扉。屋子里,半个人影也无。目光落在床头,红木雕花匣子摆放在枕头上,打开一看,竟是地契库房钥匙,心里忽而被掏空了一般,那个空洞越来越多,仿佛要将他吞噬。在看到一把琉璃钥匙时,风卷一般的离开。
——
夜幕如泼墨,黑沉沉的,仿佛要坠落。
阴冷空寂的街道,一抹瘦弱的身影,似乎在游荡,又似乎在等待思量。
身上的衣裳,脏污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披头散发,像极了贫民窟里的小乞儿。
忽而,她抬起头,看着龙飞凤舞的牌匾,金色的字体,在夜色里,依旧熠熠生辉。
女子捏紧了垂落在身侧的手,仰着头,头发垂落在脑后,露出右边一个狰狞的‘贱’字。正是被魏国侯府赶出来的三少夫人,李丽影!
她在燕北,已经是‘死’了。原本魏绍勤由着母亲处置她,可多年的相伴,终使他心软。
可魏夫人却是不想轻易的饶了她,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可那又有什么办法?李丽影再心肠坏,再对魏绍勤不好,可她在合适的时间出现,给过魏绍勤一段温暖,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魏绍勤的一片好心,李丽影并没有领情。倘若他真的好心,便会护着她,不许他母亲刺她黥面。
以至于,她成了李都司府里的羞耻,母亲都不愿接纳她。这几日,都是在街头游荡。饿得紧了,甚至和她瞧不起的小乞儿争食。
有时,瞧着香喷喷的香炸酥鸡,直流口水。第一次,冲动的抢了一只,险些没被打死。
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每过一刻,都是折磨。
所以,她回来了,她要魏绍勤重新接纳她。这世间,除了她,还有谁会嫁给他?
李丽影双手扒了扒杂乱成一团的头发,整理了满身灰尘的衣裳。有着拘谨,她这德行,自己都入不得眼,他们会如何想?
咬紧唇瓣,李丽影拉着铆钉朱门上的铜环,磕响。
几声后,门被打开。门仆看到外边的人,微微一愣,随即‘嘭’的一声关上,险些撞上她的鼻子。
李丽影见以往巴结她的奴才,敢如此对她,脸色狰狞,眼底几欲喷火:给我等着!等我回了侯府,一个个的收拾你们这些踩低捧高的狗奴才!
“砰砰砰!”李丽影锲而不舍的敲门,震得手心发毛,眼珠子一转,看到地上有块石子,立即将石子拾起来,敲砸着门。
里头的奴才,谁不认识这个在侯府臭名远扬的三少奶奶?看着她敲门,一阵响过一阵,不一会,将管家给吵醒。
管家披着外裳,沉着脸走来:“外面是何人?怎得不开门?”
守门的奴仆,有苦难言:“管家,那是三少奶奶……”
“混账东西!三少奶奶暴毙了,哪来的三少奶奶?”管家说罢,意识到不对:“你说外边的是……?”
奴仆点头:“正是。”
糟糕!
管家匆匆的去禀告魏夫人,其中有一个奴才,偷偷的摸着去了后院,三少爷的院子。
魏绍勤坐在轮椅上,看着墙上李丽影的画像,花容玉貌,怔怔的出神。
随即,手指夹着画像,用力的扯下来,挥倒桌上的烛台,掉落在画像上,不过片刻,便是一堆的灰烬。
魏绍勤示意随从,将他推到床榻边,将他扶上床。正欲脱衣,便看到一个奴才,鬼鬼崇崇的在窗户口。
“他……进……来。”魏绍勤指着窗户,说话说得缓慢,便是不会磕巴。
随从出门,将奴才小安给请了进来。
小安一见到魏绍勤‘扑通’跪在地上,当初他受过三少奶奶的恩惠,瞧着三少奶奶落魄,心里也不太好受,便自主的来找三少爷:“三少爷,三少奶奶在门口敲门。奴才瞧她的模样,着实可怜。披头散发,衣裳都看不出原样,比奴才的日子都不好过。”
魏绍勤眸子一暗,自从她被母亲赶出去,便没有她的消息。原来以为她回了娘家,如今……
终是夫妻一场,即使缘尽,也不忍她穷困潦倒。魏绍勤让随从拿些银子给这奴才,送给李丽影。
小安千恩万谢,便急匆匆的走了。
李丽影看到手中的银子,眼底点燃一簇火苗,他还愿意帮她,是否心里还有她?
她不过是做错了一步,可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不能行床底之事,有什么好嫌弃她脏?
想到此,便垂泪的将银子退还给小安:“我不是来要银子,我就是心里放不下夫……三少爷,想见他一面。我知道如今天太晚了,可是我毕竟是个‘已死’之人,若是青天白日里来,免不了侯府要被人指指点点。小安,我求你成全我。”
小安心里头为难,正要开口,便是一阵火光照耀了黑暗的正门。一群丫鬟奴仆,拥簇着魏夫人走来。
魏夫人上下打量着李丽影,微微蹙眉,淡声说道:“你今儿个来,是为了何事?”
李丽影一见到魏夫人,眼底恨意奔腾,低垂着头掩饰住,跪在地上忏悔:“母亲,儿媳错了,儿媳错得离谱。这次是诚心悔过,真心实意的与夫君过日子。求求母亲成全我们。”
魏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原本秉承着不痛打落水狗。谁知给她脸不要脸!成全他们?反倒是因着她这个恶人,拆散了一对鸳鸯!
“这位姑娘说什么胡话?侯府没有你夫君,日后莫要上门闹事,倘若再也下次,别怪我不给你活路!”魏夫人心底恨毒了李丽影,这般作践了她儿子,放她一命,竟还敢来府中闹事!
不禁后悔,一时心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母亲,我是影儿啊,您怎么能不认识我?我要见夫君,我要见见他。”李丽影起身,就要朝里面冲,被护卫拦住。李丽影心底恨得咒死这老虔婆,尖利的嗓子叫喊道:“夫君,我是影儿,我来看看你,你快出来啊——你在哪里——”
魏夫人脸色铁青,手一挥:“打出去!”转身,便看到魏绍勤被随从推出来,立即拉下脸:“这么晚了,你不休息,来做甚?”
魏绍勤示意她母亲回去,目光晦涩的看着疯疯癫癫的李丽影,让随从把盒子扔给李丽影。“以后……你……你不要……来了。”
李丽影惊愕的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魏绍勤,看着魏夫人已经离开,原本对着魏绍勤的凶相露了出来:“为什么?你嫌弃我便丑了么?可你也病得不成人形,我这样不和你般配了么?你以后也莫要担心我出去与人私通。这次我诚心悔过,想要与你好好过日子。”李丽影看到他越来越冷的眸子,后知后觉说了什么,立即哭着跪在地上:“夫君,影儿错了,影儿这几日心里天天想着你,想你过的好不好,吃得好不好,心里头发慌,总想着你发病了,可有人守在榻前伺候你。”
魏绍勤手指紧紧的抠着大腿,最后一丝情义,被她这一闹,消失殆尽。
她不过守在榻前照顾他一次,他护了她三年,也情至意尽。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魏绍勤一把推开了李丽影,让随从将他推回去。吩咐丫鬟,把李丽影用过的东西,全都拿出去烧了。
李丽影看着一条大门,阻隔了她的荣华富贵,目光狰狞,愤恨的望着侯府,捡起地上的银子,阴冷瘆人的笑了几声:总有一日,我定会让你们跪求着我!
——
龚青岚收买了喂香姨娘毒药的丫鬟,按照先前答应她的条件,将她送到了城外,远离燕北,还她自由。
垂目望着怀中的人,面色渐渐有了一点浅薄的红,身上微凉,却不再是寒凉彻骨。手指卷弄着他铺散的发,捕捉到他微颤的眼睫,之后再无动静。
龚青岚微微勾唇一笑,笑意堆满了眼角,拿着他的发梢,在他鼻尖来回扫动。见他痒的皱了皱鼻头,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砰然有力的心跳声,柔声道:“夫君向来勤奋,今儿个可是在梦中梦见了美事,舍不得起来?”
手指,摸着他的喉结,使坏的张嘴咬了一口。见他倏然紧绷,笑眯了眼:叫你装!
“唉,夫君睡了一宿,都不曾沐浴。这一身都有了汗臭味,实在难闻的紧。既然还没有醒来,我只好亲自动手,为你沐浴更衣了。”龚青岚坐起身,右手勾开他裘衣的带子,指尖无意触碰到他的胸膛。下一刻,手腕被抓住,对上一双清明幽深的眸子:“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