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非医疗队虽然是中国的单独行动,但who等组织也会向医疗队成员有意识的倾斜一些协助内容。尤其是因为非洲地区缺乏成系统的基础医疗体系,同时也没有足够的计划免疫资源——连药物都短缺的地方,当然不可能推行有计划的免疫政策。因此,一些在国内几乎根本见不到的传染病,在非洲这片古老的大地上仍然活跃着。
刘堂春看的就是这样一份资料。身为工作年限超过三十年的主任医师,刘堂春也是从那个国内医疗很差的年代里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人。那些需要动用全国之力才能被消灭掉的疾病究竟有多可怕,他比那些年轻的医生可了解多了。
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消灭血吸虫运动,刘堂春虽然有作为医护人员没赶上,但仍然对此有所耳闻。实际上,哪怕到了今天,血吸虫在国内仍然未被完全消灭。虽然每年的新增感染人数已经从原来的“地域性,集中性”爆发变成了现在的“零星感染”,但不得不说,经过长达六十多年的治疗,中国仍然没能完全消灭这一寄生虫。
作为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在长达六十多年的时间里,才勉强将血吸虫的推算感染人数压缩到了三万七千例。而在完全没有防疫工作和行动的非洲,血吸虫的流行率之高,令人瞠目结舌。全球推算两亿例的血吸虫感染患者中,90%以上都分部在非洲各个地区。而援非医疗队也没能幸免于难,不少医疗队年轻成员因为对当地基础服务的警戒心不足,或者干脆缺乏对血吸虫的了解和认识。因此,这样的输入性感染病例也不少见。
刘堂春这次要去的是坦桑尼亚,正好是血吸虫的高发地区。而他正在看着的这一份资料,就是由who提交的当地传染病疫情报告。
老刘同志越看眉头皱的越深,他简直恨不得直接打电话去把自己的那些个不成器的非洲学生痛骂一通。坦桑尼亚最近的传染病疫情真的不算轻,光who通报的疫情就有霍乱,炭疽,基孔肯雅热三种。至于血吸虫和其他寄生虫,则干脆连精确的统计数据都欠奉——要统计这些在非洲人眼中的“常见病”感染率,实在是太困难了。
刘堂春不是公共卫生,寄生虫或者传染病专业出身,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非洲传染病报以高度警惕。这也和急诊工作的特征有关。会被送到急诊室来的传染病患者,一般都病情严重而且传染性极强。自从非典之后,国内的医生们逐渐从原来的“重治疗,轻预防”思想,变成了现在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而这样的变化,是付出了血的代价的。
天渐渐亮了起来,刘堂春拿着文件,去酒店餐厅吃了顿早饭。这份文件昨天晚上他才拿到手里,今天早上是第一次看。而他越看,就越觉得肩上的担子有些太过沉重。
这次前往坦桑尼亚的医生一共有25人,其中大部分是眼科,普外,内科,妇产科和检验科的医生。而专门的传染科医生则是一个都没有。这也就意味着,如果需要面临突然的疫情爆发,医疗队成员很可能根本无法应对。到时候别说去支援医疗了,只怕医疗队的成员们都会有危险。
“你起挺早啊。”七点半的时候,朱敏华教授终于赶到了酒店。他看着已经吃完了早饭的刘堂春,发出了感叹。“一大早起来就看文件?”
“老朱,你得给我帮帮忙。”刘堂春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眼睛。“你和部里的人熟,能不能帮我问问,现在在非洲的医疗队里有没有专门的传染病科医生?”
“这我上哪儿问去?”朱敏华面露难色,“医疗队虽然是卫健委从下面选派的,但也有外交部那边的安排。名单哪里是我能问到的?”
“那就想想办法。”刘堂春皱着眉头,把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从去年开始,坦桑尼亚的霍乱和炭疽疫情就有扩散的趋势。这一批过去的医疗队没有专业的传染病科医生,就连个院感出身的医生都没有。这样的队伍配置,做基础医疗和巡回诊治没问题,但是基本没有处理传染病的能力啊。”
朱敏华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摇头道,“医疗队在坦桑尼亚那是被当成宝贝供起来的,但凡有点危险的地区都不会让你们去。如果只在大城市里驻扎的话,应该不用担心这些吧?”
刘堂春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其实,这个队伍配置要是放在两年前,不,哪怕放在一年前都没有问题。但是从六月开始,坦桑尼亚已经报告了超过八千例霍乱。这对医疗队的威胁太大了。”
“队伍的组成定当那都是八个月前的事儿了。你以为人人都和你刘堂春一样,队伍都出发了还能加塞进来?”朱敏华白了一眼刘堂春。“既然你看到了这些报告,那就在后面工作的时候提醒一下其他队员呗。”
刘堂春叹了口气,对着朱敏华摆出了一幅掏心窝子的姿态,“老朱,兄弟我为什么被发配到医疗队里你总该知道吧?就是因为院感管理的事儿。不瞒你说,我现在是真怕了这个,一提到传染病,老刘我脊椎骨里就像是有小虫子在往上爬,从l4一路爬到t3呐。”
“你就直接说是从腰上到胸口都发痒不就完了。”朱敏华对刘堂春的肺腑之言有些不屑一顾。反正就算是他费劲力气帮刘堂春找到了名单,可到时候要真有什么意外,刘堂春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办法来处理——各个医疗队负责的国家都不一样,且不说某种疫情跨国传播的可能性,就算疫情只是局限在坦桑尼亚,医疗队也不可能把人从其他国家调到坦桑尼亚去。
“实不相瞒。”看着朱敏华没什么反应,刘堂春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我这次去坦桑尼亚,手上还有两个名额。”
刘堂春去坦桑尼亚,走的是cdc的跨国交流项目。由坦桑尼亚那边发邀请函,然后老刘同志作为特邀专家赴坦指导工作。而作为坦方的特邀专家,刘堂春理论上能带两名随行专家一起去。
只不过,第四中心医院里的那些医生们刘堂春一个都不打算带——反正自己是被贬出去避风头的,没必要带着自己的徒子徒孙们背井离乡,跟着自己一起前往遥远的阿非利加。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非洲。
其实,刘堂春一开始是打算从首都这边挖个急诊护士带上一起走。但护士这个位置不光需要有极高的责任心和细致的观察能力,更重要的是,如果想要尽快投入工作,那就得找个和自己熟悉能配合在一起的护士。而这种护士,实在是不太好找。
既然不好找,那就退而求其次。刘堂春琢磨了一阵,决定果断修改目标。配合不好的护士,起到的作用还不如其他主治医生大。而考虑到坦桑尼亚可能面临的疫情风险,刘堂春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决定,干脆挖上一个传染病医生或者公共卫生管理的专家一起走。
可惜首都的医院在这个方面并不算强,国内的传染科医院排名中,沪市华山医院和浙大第一医院并列称雄,而第三名则是南医大的南方医院。首都有五家医院能排进前十,只不过名次都不算特别靠前。而排名第六的同协又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刘堂春摇了摇头,把希望都放在了朱敏华身上。
“两个名额?”朱敏华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问道,“要不,咱们等会去北平大学第一医院看看?”
北平大学第一医院,传染科排名全国第十。传染科里的林主任是全国医学会热带病与寄生虫学会委员兼秘书。而她带领下的传染科,对于传染疾病导致的肝脏疾病有非常深刻的研究。
“那感情好。”刘堂春顿时就笑了出来,“不过,我进去倒是容易。你朱教授要进他们医院,只怕不怎么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朱敏华笑的很阴险,“大不了我去挂个号嘛!挂了号,他们还能不让我进去?”
两个急诊科主任都是急性子,确认过稍后的安排,两人直接出了酒店。在路上背着手溜着弯,没过几分钟,就走到了北平大学第一医院里。
“劳驾,挂个号。”朱敏华作为东道主,自然不能让刘堂春去排队。他站在挂号窗口的队伍中,排了40来分钟的队,这才走到窗口处。
“传染科的号今天都挂完了。”窗口里的出纳有些不耐烦的朝着朱敏华摆了摆手,“你明天再来吧。”
“都挂完了?”朱敏华一愣,“那非专家号呢?”
“都得预约。”出纳一指旁边的宣传海报,“你看看那个。”然后就朝着朱敏华后面喊道,“下一个!”
老朱被着急排队的家属从窗口前面硬生生给挤开了,他看着海报上的内容,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该直接给林主任打个电话说明情况。
而这时,窗口后方的等待区,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音。朱敏华一扭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刘堂春正和一个中年男人扭打在一起,而当过兵的老刘明显比那个中年男人更能打。脚下轻轻使了个绊子,就直接把那个中年男人放倒在了地上。但刘堂春却没法冲上去再给那人两拳了,他身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四五个人,那些突然钻出来的人挥起拳头,朝着刘堂春的头上砸去。
刘堂春敏捷的躲开了袭击,冲着这几个人破口大骂道,“妈了个逼的,别人救命的钱你们都敢骗?!”骂完之后,老刘同志甩掉了身上的羽绒服,朝着几人直接扑了过去。
挂号厅里的骚乱响成了一片。
第219章 医托
刘堂春虽然上了年纪,但毕竟曾经当过兵。野战部队步兵的格斗本事,当然不是几个一般的“老混混”能比的。刘堂春且战且退,一个人拖着五个中年人打。每当他用灵敏的脚步躲过了一轮袭击之后,马上就是一套阴狠的反击。撩阴腿和关节技被老刘玩出了花。一阵骚动过后,医院的地面上躺下了五个人。两人捂着自己的裆部,扭曲的像两只大虾。而剩下的三个人,则分别捂着自己的大腿,肩膀,和下巴。
刘堂春在不到八分钟的格斗中,分别卸掉了他们的髋关节,肩关节以及下颌关节。同时还用全力踢了另外两人的下体。
也多亏这几个人就是凭着人多欺负人少,岁数不小不说,他们本身也没什么打架的能耐。要是换成年轻点的小伙子,现在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刘堂春了。
哪怕对方身体素质不如自己,哪怕对方明显只是些准备以多欺少的普通人。但刘堂春仍然喘的如同耕地的老牛一般,呼哧做响。
“怎么回事儿?”迟迟赶到现场的首都警察体现出了高度的专业性。两个人迅速叫来了急诊医生,对躺在地上的这群人进行检查。而另外两位则把刘堂春给围了起来。
“他们……”刘堂春还在喘粗气,说话显得有些费劲。“他们是……医托。”
两个首都警察对视一眼,眼神中有种抑制不住的喜意。随后,一人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骗你钱了?”
“他们在骗那个人。”刘堂春指了指在一旁看热闹看的目瞪口呆的一个年轻人。“几乎快得手了。”
“啊?”年轻人一开始一直在看热闹,结果被刘堂春一指,顿时有点慌神。
刘堂春总算是把气喘匀了,开始向警察说自己和别人动手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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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见山的说,医托这种东西,很难直接判定它是否属于刑事犯罪。国内法律中并没有一条叫做“医托罪”的东西,而对于医托的处理和打击,主要是借由医托行为所带来的后果而进行的。从本质上来说,医托基本上等于“医疗骗子”。他们首先通过各种方式和手段,获取患者和患者家属的信赖,然后不管你得了什么病,都说自己或者亲人曾经得过。随后开始大吐苦水,说这种病在正规医疗机构有多难治,治起来多遭罪。最后话锋一转——“我在某某医院的某某专家帮助下,很简单很轻松就治好了。”
如果这个时候,患者或者家属听了对方谗言,有些心动之后,医托就会热情的报上地址,甚至免费带路还顺带帮忙提行李。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把人忽悠到行骗的场所去。这样的场所可以是没有任何资质的无证小诊所,可以是某个“专家下榻”的招待所,也可以是一些看上去名头特别大,但实际上完全就是莆田系操控的医院。
骗去了这种地方,是生是死可就由不得患者自己了。用假药冒充特效药耽误病情的有,用各种草药甚至调料粉兑激素和抗生素冒充“祖传老偏方”的也有,更甚者,手术采取腰麻甚至局麻,手术做到一半要加项目额外收钱的也有。有些患者和家属能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受骗,那到时候这些医托甚至会暗骗不成改明抢,甚至对患者进行胁迫和报复。
刘堂春不只听说过这种事情,在第四中心医院供职以前,他甚至亲眼见过这样的医托和骗子。但宁远的医疗条件毕竟不如首都,从外地赶到宁远看病的人比起首都那还是少数。所以,刘堂春一开始还真没反应过来,和坐在自己身旁,朝着远处一个年轻人搭话的这个畜生是个医托。
中年人一开始说的头头是道,什么“同协大部分科室都很厉害,但说起第一,他们只占了五项”之类的内容,不光听上去似乎显示了他对医疗体系极为了解,而实际上这些也都是真的。
引起刘堂春注意的,是这个医托后面对急诊科的评论。“别老看着同协,他们虽然急诊是最早的,可真要说起治病,同协的急诊后续处理的水平真不算高。还不如宋安省的那个宁远第四中心医院呢。好歹人家是个急诊中心,同协的模式有问题,现在就是在吃老本!”
自家医院被人提到了,而且还是表扬。虽然刘堂春自己都不认为,第四中心医院的后续治疗能力能和同协比,但这毕竟是个很让他开心的事儿。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刘堂春才开始仔细偷听起了隔壁的聊天内容。
结果一听不要紧,两人聊天后面的部分竟然全都是在吹捧某个刘堂春压根就没听过的“专家学者”。医学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刘堂春虽然完全没听过的专家也没几个,但这还是有可能的。而刘堂春直接一拳头干了上去,则是因为后面的一句话。
“你要看的是乙肝对吧?”那个中年人显得很热情的样子,“北医一院的传染科林主任你知道吧?她就是专门看这个病的。可帮我治好病的那个天意诊所的华主任,那是这个林主任的博士老师!”
刘堂春眯起了眼睛,林主任他不是很熟。可刘堂春也知道,林主任的博士导师姓钱。而北平大学医学院传染病学系里,并没有一位姓林的老专家。
“华主任当时就和我说了,他教了这么多学生,就数这个林主任人品最差!”中年人说的义愤填膺,“欺师灭祖的事情她干了不止一两件,人心都是坏的!给人治病都用最贵的药,医保还不能报销。不光这样,要是住了院没给她交过红包的,她们能把人生生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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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偷偷摸摸挖人彻底别想了。刘堂春看着这帮躺在地上的人渣,虽然余怒未消,但总的来说,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批评医生就成了几乎整个社会的共识。治不好病那是医生的问题,医保不报销也是医生的问题,就连治病的时候有些不舒服,也可以直接怪罪到医生头上去。
被患者误解,这种虽然委屈,但也只能挨着。可一个医托,一个诈骗犯为了骗人也敢这么肆意抹黑,刘堂春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底又有一团火冒了起来。要不是警察同志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几个躺在地上装死的家伙,刘堂春真打算上去再揍他们一顿。
“先带走,到所里取个口供。”首都警察其实是个很难做的职位。毕竟首都所在,各路神仙多如狗。保不齐哪儿就能冒出来几个司长局长的家属——谁家都有几个破落亲戚嘛。
也正是因为这个,首都警察其实也是个很好做的职位。只要一切都按规定来,谁都不会随便为难他们——行的正做的端,想要为难他们也没借口理由。
只不过,这并不影响首都警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带头的警察见躺在地上的几人都被带进了急诊,才对刘堂春低声道,“老哥哥,打抱不平虽然是个好事儿,可你下手有点狠了。”
“我这是正当防卫啊。”刘堂春摊了摊手,“他们五个围上来要动手的。”
警察摇了摇头,“按你的说法,他们这就算往诈骗上靠也是个未遂。更何况能不能算是诈骗都难——你说他们是诽谤都不一定够的上标准。万一他们一口咬死了就是聊天吹牛,那你这就算寻衅滋事了。”
“不怕,到你们所里把事情说明白了就行。”刘堂春摆摆手,把在远处看热闹的朱敏华叫了过来,“老朱啊,其他的事儿就拜托你了啊。”
“我要说不行,你是不是又要威胁去我们院里挖人?”朱敏华虚着眼怼了一句,然后摇头对警察同志道,“刚才你说的我也听见了。这样吧,他们说的那个天意诊所,你们先查查看有没有证件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让卫健委的工作人员和你们一起去。”他凑到警察身旁,低声道,“这个刘医生,对,他是个医生。他下个礼拜就得去坦桑尼亚支援医疗,这还是坦桑尼亚政府走的外交部的邀请路线。”
“哦?涉外了啊?”警察同志闻弦而知雅意考虑,“那就好说了。这样吧,等会麻烦您两位先去所里跟我们做个笔录。等我们和各个部门确认过之后,就让你们先走。”
警察同志看了一眼急诊的方向,“至于那几个人嘛,我回去看看纪录。如果真是医托,那应该都是在所里挂了号的。再处理起来也就方便一点。”
警察和医生一样,其实都是在群众的不理解和怀疑中工作的。平时挨骂不比医生少,如果算起暴力袭击的话,警察其实比医生还惨。大家都干着这样的工作,相互之间的理解其实也会多一些。更何况,打击医托本来也是警察的工作之一。虽然做事要符合规定,但这并不影响警察同志们对医生有一些同情和理解。
保护医生,也是在保护普通民众。
第220章 难,难,难
周军这几天的脾气非常糟糕。就算孙立恩是个瞎子,在周军联合保卫处两天内搞了三次“反医托黄牛”演习之后,他也能猜得出来,自己的这位师兄心情非常不好,而且估计就和医托或者黄牛有关系。可现在急诊室里就数周军最大,负责“督导”的柳平川对周军的行为不光没有反对,反而也在给予各种支持。
这种没有先例和预案的演习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基本套路都是医护人员尽快离开冲突现场,并且让保卫处的工作人员迅速介入。只是演习多了,孙立恩渐渐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于是趁着第三次演习结束,大家散场的时候,孙立恩壮着胆子去问了问周军怎么回事。然后才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
“刘主任被抓了?”孙立恩震惊不已,他惊讶的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在派出所过了一晚上而已。”周军皱着眉头解释了一句,“你是怕别人不知道还是怎么的?注意一下影响!”
首都警察同志们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那五个医托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引导别人的意思,纯粹就是在吹牛聊天而已。至于后面动手嘛,那是四个人见义勇为而已。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恶意,同时这五个人又确实没有案底,结果就是刘堂春一时半会走不掉了。整个案子只能被当成“寻衅滋事”来处理。这边,刘堂春被留下来录了一晚上口供,而另一头,好几个民警同志轮番上阵,把这五个医托审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查到了那家无证小诊所附近的监控视频,用铁证证明了这五人经常一起带着其他人去诊所,并且还在诊所里查出了两个被骗去的患者,这才算是把刘堂春从这场麻烦里刨了出来。
犯罪分子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击见义勇为的群众。只有让所有人都开始担心自己见义勇为的后果,他们才能更加肆无忌惮的坑蒙拐骗而不用担心被识破。而刘堂春则坚持了自己的看法——这些人的行为按照诈骗算都算从宽处理了。想想看小嫣然的例子吧,忽悠着需要看医生治疗的患者去这种无证小诊所治疗,这应该按照谋杀论处才对。
虽然首都这边的麻烦总算是告一段落。但刘堂春被警察同志们扣了一天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周军耳朵里。而周军用来施压的方法也很简单,他直接打电话到了北医一院院长办公室,朝着院长说了半天的“道理”。
前文说过,周军这人最大的能耐,就是一个脏字都不吐,却能骂的人浑身难受。
虽说北医一院的院长也很无辜,莫名其妙就被人骂了一顿,但周军哪儿管得了这些,自己的恩师在他们的地盘,为了保护他们的患者,结果被带进了警局里呆了一整天。而你们医院里居然连去警局慰问一下都没有。就凭这个,要不是因为自己现在根本走不开,周军甚至想飞到首都去和这个院长来一次拳头与肉体的激情碰撞。
孙立恩叹了口气。周军心情不好,那遭殃的就得是他们这些急诊医生。来回来去的操练,让不少医生已经开始抱怨了——咱们第四中心医院是个大急诊模式的急诊中心医院,什么时候病人还要预约了才能来看病?就算要演习,也该是门诊那边去演习吧?医托就算巧舌如簧,也不见得就能把断胳膊断腿,内出血加中毒的患者忽悠到无证小诊所去?就算他们敢忽悠,又有哪个家属敢信?
第四中心医院可以说先天就对医托和黄牛们没有冲突。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从这里插上手,更何况每天都在大门口待命的老吴可是满心希望能抓上一批黄牛解解闷呢。
孙立恩查完了今天的房,看着icu外杨建强的妻子静静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没有过去打扰她。
杨建强的情况还是很危险,如同孙立恩所担心和预料的那样,使用了磺胺嘧啶和乙胺嘧啶后,他身体中的多个器官都逐步开始出现脓肿。幸运的是,他的免疫系统已经被抑制到了一个非常低的水平上,而icu中的各项生命支持措施也相当到位。杨建强的脑脓肿已经开始有减小的迹象,而他出现的心脏水肿和肝损伤勉强还在安全范围内,只不过肾脏表现的情况相对来说比较差。万幸的是,他的肾功能还没有完全丧失,并不需要使用连续性血液净化方案。只要每两天进行一次透析就好。
如果不再出其他差错的话,杨建强活下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而那个“把心放在肚子里”的姚壮宪,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