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微微低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完全不晓事的孩子了,有些事情也就能够看的更清楚,有些事有些人,这看得清楚了这才知道是如何的,也免得被人算计了还要帮着拍手叫好。”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就是说她胡氏今日来说了这么一堆话都是有所图谋的,而且她也知道她在图谋些什么。
“你这丫头真是的……”胡氏这脸已经僵硬到了不行,却还是按捺着性子没有说什么,她道,“你可还记得你远哥儿,小时候你可喜欢跟着他后头跑了,他时常带着你到处玩,你们两个孩子也感情好,总是腻在一起。远哥儿可欢喜你这孩子了……”
“是么?”云姝冷冷地道,“舅母你想要说什么倒不如趁着现在直说了吧,也别拐弯抹角地说了,也别在我们面前装出这般亲善的样子,我们倒是没什么的,就怕舅妈你这心里面憋的很了,要是憋出什么毛病来到时候还得赖上我们来。”
胡氏看了一眼云姝,她就知道这丫头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当做一回事,她也装样子装的累得不行了,看着万淑慧道:“我知道淑慧妹子你这心中想的是什么,刚刚这话说的那样的好听,说什么想要多留两年的,其实说白了你就想着给云姝丫头寻一个好人家看不上我们远哥儿,但我说淑慧妹子,你可看看清楚如今是怎么样的田地了啊,你这宝贝疙瘩的名声原本就不好听,现在在雍都之中的闹得更凶,只怕也是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了,也就是我同你哥哥不嫌弃的,想着到底是一家人,也便是让云姝给定了,要是寻常人家,一听云姝这名头都要跑得远远的了,哪里还敢来求亲的,也不怕是遭人晦气。”
胡氏也懒得同这母女两人做戏下去,她这刚刚也可算是好话说尽了,但这两人是真半点油盐不进,那她也干脆地把话给挑明了说,也得让两人看看清楚如今的现实情况,这眼睛长到头顶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不相信我的话,你就去外头探听探听,这人说起云姝的名声来,那可真真叫厌恶的,没有当着面给‘呸’上一声就已经算是客气了。虽说现在云姝还没有及笄吧,但就现在这年纪都已成了这样子,再过两年指不定要变成怎么样的名声呢,我这当舅母的在外头都替你觉得臊的厉害。你这姑娘家哪里还能够嫁得到什么好人家,也就我这当舅母的不嫌弃你,你还拧巴什么,点头了就好。要知道这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一店了,到时候你想同意说不定我这当舅母的都不想要了你了。”
胡氏道,她这话里头虽对云姝有几分不屑,但想到云姝所所干的事情倒也是极力赞成的,这柳云轩是嫡子,只要这嫡子在,哪里能够讨来什么好处,云姝这般心狠手辣将人给赶走了,那往后这柳家也就她算是独大了,要是再有手段一些,将柳博益灌*汤灌个七荤八素的就以她这个女儿为重,到时候这女婿是半子,少不得占多点便宜。
胡氏那姿态摆的十分的高傲,要不是看在柳家和那些个家产的份上,她还真不想要云姝当自己的儿媳妇,她现在都已经来说了这件事情,也就觉得这万淑慧要是聪明一些就应该直接点头答应才对,哪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万淑慧被胡氏那一番话气得整张脸色难看无比,站在一旁的章妈妈看着也是恨恼不已,她道:“舅奶奶,我家姝儿小姐那可是雍都城里头第一本事的姑娘,你这说的是个什么意思,想要娶我家姑娘的人也不是没有,说不定还排着队来求娶呢,舅奶奶又何必先吃萝卜淡操心!”
胡氏哈哈大笑:“章妈妈,你这老婆子真不知道是要说你是头发长见识短好还是怎的,这雍都城里头出了名的恶女,她还指望着有人排着队来求娶,你莫要在这里说笑了。我肯替我家远哥儿来一遭就不错了免得到时候成了老姑娘都没人愿意娶平白地丢了柳家的脸。这如今也有十二了吧,按着规矩,也是差不多该有人来相看了,且看看你们可有什么人家愿意来相看的,到如今还在做着那些个美梦呢,真是要笑死我了!”
章妈妈被胡氏那话说的十分气恼,她很想上前给这不要脸的东西一个巴掌,这话刚刚还说的好听呢,如今倒是自己先拽上了。
“要我同意也不是不可以。”云姝缓缓地道,她看着胡氏在听到自己这一句话的时候那眼睛一下子蹭地亮了起来巴巴地看着自己,她这才缓缓地将话说完。
“要想我同意婚事,这也不难。第一,这成婚之后我不晨昏定省,也别指望着我站在一旁伺候着。第二,我不同长辈住在一处,尤其是父母一类,这成婚之后必定要住在旁的地方免得有些人闲着无事想要耍了威风立规矩。第三,永远不得纳妾,哪怕就算是我无所出,也不得纳。要是想要有个姨娘也成,那就等着被我休出门。第四,贪财之人我看不上,毕竟这男子才是得撑起养家的责任,所以必须要有每个月的家用,而不是打算着靠我来养,至于是打算着要接手我手上的,那就抱歉了,我可没打算为旁人做嫁衣裳的心。”云姝扫了一眼那面色渐渐铁青起来的胡氏,她又道,“第五,像是舅母你这样的婆婆,我是看不上的,所以这心思你也便是别想了,就远表哥的姿色,就算是给我当面首,我还嫌弃他长得太磕碜。”
也不是云姝要嫌弃那所谓的表哥,这人个性实在不好,同胡氏有的一拼,斤斤计较的很,而且这样子也的确不算太好看,却整日自命不凡的很,总摆着一张“自己早晚是恩科状元”的脸却做着名落孙山的事。
胡氏被云姝这一发话堵得几乎是一口血梗在喉咙口,她指着云姝,那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她道:“好!好!好!你可就记着你今日自己所说的话,我倒是要睁大了眼睛看看你往后是能够寻了怎么样的良人。”
云姝笑道:“寻怎么样的也好过寻了远表哥,这如今都已经十七了,文不成武不就,身无长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功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将养得起自己,还整日被人当做宝贝蛋捧着,舅母要是有这样的闲心来算计着我,倒不如是帮远表哥好好地想想出路吧。功名考不上也就算了,就连孝廉远表哥也还差得远,我见着都有些忧心,毕竟舅舅舅母你们也没多少家底,总不能是坐吃山空不是?”
胡氏恨得厉害,这妮子的嘴皮子一贯是个厉害的,她这也不是在她手上第一次吃这样的嘴巴亏了,她还想要再说点什么,这门口也便是传来了一声笑道:“本王倒是来得不巧,姝儿,你这儿倒是热闹的很呐!”
云姝一听这声音就想直接翻一个白眼,她看着站在门口的谢淮隐和李檀越,两人脸上都是带着几分笑意,这李檀越的面上更多的是尴尬之色,而谢淮隐的面上倒是半点也没有尴尬,反而是带了几分好笑,似乎正在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很。
而两人的身边则是站了那一脸战战兢兢的门房下人,那眼神之中就充满着忏悔之意禀明——小姐,真不是我不愿意禀告,而是这两位主不让通传的,这一位是王爷一位是大人,他是不敢得罪得起。
胡氏原本还要再叫嚣,但在看着那身着一身锦衣进了门来的两人时,她半点也不敢再叫嚣起来,眼前这两人即便是不认识胡氏,胡氏却还是认识的,这雍都之中的贵人皇子之一晋王殿下,胡氏哪里是敢认不出来的,而另外一人便是李家探花郎,这也可是金贵的人。
胡氏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磕磕巴巴地道:“给晋王殿下请安。”
万淑慧也认出了谢淮隐来,她扶着自己的腰站了起来,便是想要给谢淮隐请安,但她这身子还没有福下去,谢淮隐已经上了前来,手上那一把扇子已经托住了万淑慧要作偮的手势道:“柳夫人身子不适,不必多礼。”
万淑慧对于谢淮隐这般的举动多少惶恐,却也是顺着他的意思起了身,只是敛着视线不敢抬头去看谢淮隐,那姿态之中倒也有几分诚惶诚恐。
这样兔子的母亲,却是生出了一个带着利齿的狐狸女儿来,这不管看几次总是觉得有一种特别怪异的感觉。
胡氏跪在地上,她这心中也是有些奇怪,怎么晋王殿下就这么不通传一声就进来了,也不知道刚刚是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她刚刚这礼数没有做到位的,想万淑慧都还没有行礼就已经让她起了身来了,想自己这虔诚地已经跪下了却没有让她起了身来,这是个什么道理。
谢淮隐当然也听到胡氏的请安声也看到了她刚刚跪下来,她现在还在那边跪,谢淮隐也没有打算让胡氏起身的意思,他刚刚来的还算是比较早,本来这门房的人也是应当要来禀告一声,但谢淮隐也便临时起意并没有人通传反而是同理李檀越进来了,这才听到了这原本不应该听到的话。
他原本还以为云姝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而已,这年纪实在是够青嫩的可以,却没有想到这花还没开呢,就已经遭人惦记上了,再加上胡氏刚刚那姿态,他实在是对这个妇人没什么好感。
“王爷今日来是所为何事?”云姝看着谢淮隐,觉得这家伙是越发的自来熟了一些,这不打一声招呼进她书吧里头的专属休息室也就算,现在都已经不打一声招呼就进了柳家的门来了。
“哦,本王今日来也没什么大事,惠城剩下的一半的水泥路也已经修建成了,至于旁的那些个路段也已经开始修建了,你也应该去看上一看吧?”谢淮隐道,“还有你上一次所说的,惠城之中也的确是应当要准备起来了。本王近来得空,也可以陪你走一遭。我是看你近来也没什么大事不是?”
这水泥路的修建关她什么事情,就算是要视察也是应该由朝廷之中的官员来吧?哪里容得她来越俎代庖?所以这前面的那一句话只是他这顺口说上一说而已,这重要的是后面的那一句,上一次所说,那就是在季度结算收益的时候同谢瑾婳时所说的关于分店启动的事情。
雍都之中的确是国都,但这铺子要是不往外开的话,早晚有一日再大的市场也会饱和,而周边的市场自己不去把握住那就要成为别人的市场了,所以云姝也觉得是时候开始想外开拓市场了,所以这最近的也就是在惠城之中,至于商铺的选址一类的自是要自己亲自去为好。
一想明白谢淮隐这话里面所指的意思,云姝也觉得果然是号称为哭穷王爷的人,这上吊都不带给喘一口气的。
“柳大人哪儿今日下朝的时候本王已经通传过了,也便是得了应允。”谢淮隐道,他朝着万淑慧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他道,“柳夫人,这事还得由姝儿去做了决断,本王说了还不算,本是想在外头同姝儿说这件事的,只是这几日她甚少到了铺子之中,如今也本王也只好厚着脸皮上门来寻人了。”
他这嘴上说着是厚了脸皮,但他那神色之中却没有半点厚着脸皮的意思。
万淑慧僵在那边不知道是要说什么好,她虽是知道云姝铺子里面有些是同晋王和七公主相关的,但到底也是因为她不参与而不甚明白,可这男子同女子一同出门,这件事情到底在万淑慧的心中是有些不大合理的,可他堂堂一个王爷都已经在自己的面前说这种话了,她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妇人而已,哪里能够说什么,只能是诚惶诚恐地点头。
“殿下,臣妇是还有一些个话想要同云姝说,这……”万淑慧的声音轻轻的,十足地怕谢淮隐会拒绝似的。
谢淮隐也知道万淑慧的顾忌,他道:“柳夫人请自便,本王就在这里候着,半个时辰之后再出发便是。”
万淑慧听到谢淮隐这么说,她弯身福了一福,然后又拉了云姝转身去了内堂后院之中,甚至连那跪在地上的胡氏都没有心情顾及了,等到离了谢淮隐同李檀越的视线之外,万淑慧的神情就是一脸的惧怕将自家女儿给拐走的姿态。
万淑慧一边同云姝朝着她的院落而去,一边忍不住道:“就非得去了不可?这雍都之中的铺子开的好好的,又何必是整日往着外头跑,你这又不是缺了银子花,就算是赚不到大钱,这小钱也是不错的,你这般下去,娘实在是都不知道要拿了你怎么办了,难道你成婚之后也整日地想着如何挣钱不成?而且你同晋王一同出门,到时候流言又不知道是要如何四起了,晋王倒是无奈,你一个姑娘家的要如何自处?”
总……总不能是让晋王娶了你吧?!这话也便是卡在万淑慧的嗓子眼里头没有说出口,她是希望自己女儿往后能嫁一个好人,但这皇室中人她也是不敢不想象的,再说晋王,还不如一旁的李探花来得靠谱的多。万淑慧由衷地这样想着。
“什么如何自处的,我这出门又不是同他孤男寡女地同处一室,我知道分寸也是会到了丫鬟出门。我同晋王的关系就是合作的关系,这合伙的事情,现在要开了分店这一同出门视察也可算是说的过去,再说我这也不是单单同他合作的关系才要出门的,原本就打算着要去旁的城镇看看,就怕您不同意这才一直没说,现在这样也好,至少您还能够放下心不是?”
云姝道,她同万淑慧的观念自然不能到一同去,在万淑慧的想法之中那就觉得能够在雍都之中有几个铺子,日子过的安安稳稳的,就算不出人头地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在云姝看来,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做到最大。开店铺不过就是为了积累资金而已,她预期在自己资金雄厚的时候开始筹备银行,最好是能够做到发行人民币的地步,毕竟现在出门都是银子也银票一类的,十分的不便利。
但要做到这一点,陛下能够接受的是一回事,她如果连一点资本都没有又怎么能够去谈这事。所以现在只是她所踏出的第一步而已,又怎么能够因为一点点的小事而打消了念头。
万淑慧自然是说不过云姝的,她也知道自己反对无用,只能随了云姝的意思,看着丫鬟收拾了包裹,又亲自提点了一些应当要的。云姝看着万淑慧这也要那也要的姿态,觉得自己这一出门不是几日的功夫,而是要出门一年半载,她觉得其实可以什么都不用带,带足够的钱就可以了。
且说那正堂之中,谢淮隐大咧咧地坐在那主位之上,看着那还跪在地上的胡氏一眼,他漫不经心道:“你还跪在这里作甚?”
那语气薄凉的很,刺得胡氏浑身一抖。
李檀越微微皱眉,朝着谢淮隐看了过去一眼,眼神之中带了几分警告,这在柳家而不是在晋王府里头,这人是柳家的客人也可算是亲眷,你这样大咧咧地就直接赶人走,这就有些宣兵夺主了。而且看着谢淮隐坐在主位上,他的这身份坐在这主位高坐上虽是有些不得体但也可算是合了他这身份,李檀越蹙着眉,只是看着谢淮隐,倒也不说什么。
谢淮隐自是看到李檀越那望过来的眼神之中带着不认同,但他也便是恣意惯了,哪里在意什么规矩什么礼仪的,若是真在意这等事情早就在朝堂上那堆老不死面前被折磨疯了。
他直接无视李檀越的那眼神。
胡氏被谢淮隐那话吓了一惊,但还是抬了头,她这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殿下,我这还没有同我那外甥女说完话呢,我那外甥女待我这个舅母一贯是好的,所以我也便是在这里等一等,殿下……”
胡氏原本想说一些个讨好的话,晋王殿下都能够亲自上门来相请了,想来和云姝的关系是不错的,要是能够借着云姝的机会同晋王殿下结交下来,这往后对她的远哥儿也很有好处。胡氏一贯脸皮就厚,所以也就完全没有将谢淮隐那话往着心里去,她也觉得虽然晋王是王爷,可她到底还是柳家的亲眷,柳博益见了她还得叫一声嫂子呢,这里又是柳家。
“就之前所说的那些个屁话和现在所说的谎话?”谢淮隐道,“若是这样的话,我看你也不用说什么了,反正你说的这些话本王都不想听又何况是云姝。”
“礼仪!”
李檀越压低了声音对着谢淮隐道,堂堂一个王爷怎能说话这般的粗鄙。
谢淮隐横了李檀越一眼,他的眼神之中满是不谅解,道:“本王都没有直接让她滚,已经够礼仪的了。”
就连他自己一也觉得自己近来还是十分的讲道理的,而且今天看在这人是个女人的份上更加给了颜面,真的。
胡氏那一张脸和开了染铺一般的精彩。
“本王也算是知道你,是姝儿的舅母,不过你这所做的事情倒半点也不像是一个舅母应当做的事情,至于那些个事情,你自己心中有数,本王也不想一一说了。至于你今日所图谋的。本王现在就将话给搁在这儿了,有些事你想都不要想,有些人你惹也不要惹,这是本王最后给你和万家的忠告。本王平日里虽是懒得理这些个俗事,但也不代表本王是不杀生的主。”
谢淮隐的声音沉稳少了平日里头的那些个戏谑的味,多了几分他这样的身份所应当有的威仪,一种铺天盖地的气势迎面而来。
胡氏看着那冷着一张脸用凌厉的像是刀子一般的眼神看着她的谢淮隐,她除了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是蝼蚁,只要他随意地伸出手指就能够瞬间将她给捻杀了。
那一双眼睛里面充分地体现出这样的一个意思,胡氏点头若小鸡啄米状,半点迟疑也不敢有。
她甚至是有些匆忙地离开,甚至连一句“告退”都不敢说出口,等到出了大厅跑出了柳家的大门的时候,胡氏这才发觉自己的双腿一直都在打颤,甚至后背都已经被那冷汗所浸润了。
“那丫头是要滔天了么!”胡氏回顾着谢淮隐的话,她忍不住喃喃地道,她匆匆忙忙地往着万家而去,之前的那一点心思她算是沉底地隐藏在了自己的心底之中半点也不敢再提了。
“啊,竟然就这样逃走了!”谢淮隐看着那像是见到了恶鬼一般跑掉的胡氏,那眼神之中有几分讶异,“我原本还以为她还能够厚脸皮一点的!”
他这话里面竟还有几分失望。
“你以为这一个妇人难道还能够同朝堂上那些个老东西一样和你来一场拉锯战?”李檀越嗤笑,“就冲你刚刚那样子,她不跑难道等着被你活剥皮?”
这家伙是被朝堂里面那些个老东西针对傻了么,在他说出那样威吓十足的话来的时候,那妇人要是不跑多半也是被吓傻了,哪里比得过朝堂上那些个久经沙场常面威仪口口声声喊着君要臣死臣立刻就死但怎么都找借口不死的老东西来得禁得住威吓。有时候这朝堂之上其实同菜市场里头那些个泼妇骂街的场景也没什么差别,李檀越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谢淮隐耸耸肩,倒也认同李檀越刚刚的话。
“刚刚你……”李檀越开了口,但这话说了一半的时候,他这话又转了一转,自己倒是先放弃了原本的问话,“你近来便是这般的空闲,竟是有空往外跑?”
谢淮隐听着李檀越的问话,他道:“本是没什么空的,这通往惠城的水泥路已经全部修好,父皇便让我去看上一看,皇姐收到了九哥的讯息,说是近日会回到雍都之中,再过两日大约会经过惠城,七姐就让我去接上一接,反正这左右也要出去了,姝儿又打算要去惠城开了分店,所以干脆就在一起将事情给办了,省得下一次再跑一趟了,再说小白负责水泥路的事情,水泥厂也是要一并运往惠城之中交托给小白。”
谢淮隐这一说之后也觉得自己这看着是不怎么忙,但这算来还是他最忙,这顺便也就顺了那么多的事情,瞬间有一种自己已经上当受骗了的感觉。
“齐王要回来了?”李檀越惊讶道,若不是现在谢淮隐说起这件事情,他是半点也不知道这个讯息,看来在雍都之中这个讯息还没有传开。
齐王谢淮蕴,这个五年前原本最受陛下喜爱的皇子甚至有可能是问鼎太子之位的人当年突然地离开雍都,一走五年没有半点的讯息,而今却又突然之间回来的皇子,李檀越说不上自己是有怎么样的感觉,当年他走的时候,他还不算太大,却也是见过几面的,那人的确是有几分风骨,同眼前这个傻缺的谢淮隐自是不在一个档次,若是当年他被选为太子,李檀越觉得虽是有不少人可能会反对,但也不会有太多人。
但那个时候他这突然走了,而今时隔五年又突然回来了,李檀越觉得这其中委实是有几分的微妙。
谢淮隐微微眯着眼睛,似也在回想着那个人的模样,印象之中那人便是风骨十足,那眼神之中带几分戏谑的样子看着他们这一群上跳下窜的弟弟们,而他总是站在一旁,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他同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兄也不算是太过亲厚,甚至七姐同他也不算是太亲厚,甚至他离开的这五年之中,七姐从来都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个人,直到现在她突然之间同他说起他的时候,他是想了许久之后才想起印象之中九哥的样子是如何的。
印象之中,父皇似乎是挺宠爱他的,但知道他离开的那一年,父皇似乎对他的宠爱一下子淡了,淡到现在父皇都没有提起过。
这的确是一件十分微妙的事情,谢淮隐也这般想着,他也有些想要见见这阔别已久的哥哥了。
这惠城其实离雍都不算太远,云姝收拾妥当东西的时候,这谢淮隐的马车已是候在门口了,这出门不见谢淮隐的时候,她还以为谢淮隐和李檀越两人已经先行出发了,留了这马车给她。
但等到她上了马车之后,这才发现这两人根本还没有离开,而是在那马车之中,晋王府的马车这置办的也可算是颇大,这里头拜了一张小茶几,上头摆了一个白瓷小炉,上头摆了琉璃制的茶壶,正在煮着茶,微微有几分清香。
锦瑟朝着谢淮隐同李檀越行了一礼,便小坐在一旁,倒也不说旁的,经过这些时日来,锦瑟早就已经学会了不该惊讶的时候就不要惊讶,而锦瑟的性子也便是带得出去,所以云姝出门的时候也特意将锦瑟叫了回来陪着自己一同去惠城走一遭。
马车慢慢悠悠地朝着东边的城门而去,一路碾过那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直到接近东门口的时候,云姝便是喊了停下。
“怎么了?”谢淮隐见云姝突然之间喊了一声停下,还以为她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谢淮隐,把你的小厮叫进来。”云姝微微掀着那车窗,透过那一条小小的缝打量着外头。
谢淮隐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了云姝的话外头伺候着的常青给喊了进来。
云姝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五百个大钱递给常青道:“去外头那代写书信贩卖字画的摊位上买一把折扇,顺带买一副字画回来,记着,要同他讨价还价一番。”
常青接过了银子,他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谢淮隐听到云姝这般说的时候,他凑近了一些,掀开了车窗帘子朝着外头看着,他看了一眼之后便忍不住笑了道:“世人不是都道你狠心将柳家少爷给赶出了柳家吗?你这花了银子买他的字画作甚?”
云姝看了一眼谢淮隐,那眼神之中分明是在写着“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不是名家的折扇一把最多二十文钱,那字画若是有人欣赏自是给了高价,但对于寻常人来说,这不是名家的东西也便是没有什么收藏的价值,寻常书生的字画也不过就是在五百钱最多,你这五百钱买这两样东西虽不能说是开价太高,却也不至于太低。”李檀越道,“柳小姐,你可真是精明的很。若是给的银子太多,会遭人猜疑,若是给得太低就压了人。”
“何止,她倒是煞费苦心的很,这柳云轩如今做赁的地儿可是她置办下来的,就连这房子里头住的人也是卖了脸面从七姐那边挖来的一人,有着一身本事的人被她安置成寻常卖把子力气扛东西的汉子,真真是大材小用了一些,还有这柳少爷摆摊的时候,那些个衙役都已是被她打点过了,自是不会刁难柳少爷,省得对上了那些个地痞折了那心高气傲的柳少爷。”谢淮隐脸上便是有着止不住的笑意,他道,“姝儿你这处处都是为他铺就好了,却又是不让他走的一帆风顺,你这般忙着做什么?明明便是嘴硬心软的很,却偏偏要充当恶人,姝儿,你图什么?”
“爹原本就不喜欢他同那些人相处,日日出去吃酒,屡教不敢,这上了那些个风月场所是爹最不能够容忍的。要想他认清楚身边是怎么样的朋友,那就必须要他先失去所有,等到他真的一无所有还愿意陪在他身边的那才是真的朋友,那些个随之而去的人也就不需要再有了。或许我现在这么做的确是有些过分,但如果太过轻易就让他回到柳家,那就会造成雷声大雨点小的局面,往后再出了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就算是认错,也不过就是面上的认错,然后又会萌发故态,觉得就算是再生气再恼火,他做的再错他也是会被原谅的。如果等到那一步的时候就真的已经太迟了,倒不如现在就让他知道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一旦做了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后果。而且我也不认为让他去面对生活是一件坏事,现在是有柳家帮他撑着,但万一要是哪天柳家不在了又或者是没落了,他至少也会懂得如何去过日子而不是什么都不会。”云姝的神情淡淡的,“总是要有一个人扮演恶人的角色,反正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那我做的再过分一点也没什么损失,至少让他觉得是我在背后谋划这一切要比让他觉得是爹不要了他要好一些。怨恨我的话,他至少还会想着追上我的脚步,要是怨恨爹,他大概会在哪里跌倒就趴在哪里吧。”
“那你既然是想让他面对一切,又何必帮着他做这种事情?”李檀越听着云姝这一番话,他的心中也有是几分的意外,那些个传言背后竟隐藏着这样事实。
“到底是爹如今唯一的儿子,总不能将他真的给整死了吧,就算是我现在买了他的字画,他这手上的银钱也是在考验着他应该如何做,如果他没有个节制,那么他手上有再多的银钱的时候都不会有任何的节制,他必须学会如何合理地应用手上的银钱。”云姝道,“是选择一时的痛快还是长远的打算,那就看他自己了。”
说话间,常青低声叫了一声,将那画卷和折扇从门帘缝之中抵了进来,云姝将东西接了过来,其实她刚刚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她怕自己要是不买字画,这柳云轩还没有得到领悟到生活的不容易的时候,就被和不容易的生活给折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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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觉得女主偏激,觉得她对柳云轩做的事情是多余的,没有考虑过柳云轩的感受。在这里我说说我的看法和我所经历过的事情,我有个堂弟,家里也是差不多和柳云轩一样的情况,再婚家庭。堂弟一开始还好,这两年的时候染上了一些恶习,小高利贷,刷爆信用卡,问爸妈要钱,每一次我叔叔都会很苦口婆心地劝他表示不会再犯,于是拿钱解决,然后开始了这样的恶性循环,甚至于真的到闹大了就对着电话哭喊——爸,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