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帐王庭大祭司!”
吕清臣嘴角苦涩,大祭司是草原蛮族为了与中原修行者抗衡,所倾力培养的强者。
共有十几人,每一个都有第五境知命的实力!
虽然只是知命下境,却也绝非他这个第四境洞玄所能抗衡。
原本一直看着狗尾巴草,仿佛对外界厮杀毫不关心的陈勾,也不由微微惊讶地望了过来。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追杀李渔的人原本只有轻甲大汉和中年书生,都是夏侯派来的,并没有金帐王庭的大祭司。
但现在,却有一名第五境的大祭司出现了。
这只能说明,由于陈勾的到来,这个世界的命运轨迹,悄然发生了变化。
只不过,这变化让李渔几近于绝望。
知命大祭司,别说一个吕清臣,就是十个也不够看。
如此,她岂非已是穷途末路?
“这一战乃是大唐内务,本不应让外族插手,但阁下竟意外在草原入了洞玄境,不得已也只好借这一道北风了。”
中年书生抬袖擦了擦脸上的血珠,看着从车厢现身的吕清臣低声叹道,神情中似有身不由己。
吕清臣身在半空,依然盘腿而坐,看着浑身浴血的中年书生,说道:“书院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中年书生并不意外吕清臣看出了他的来历,摇头怅然说道:“我这个被开除的书院笨学生,实在不敢让书院蒙羞……”
吕清臣见此眉头一动,趁势说道:“既如此,何不悬崖勒马,弃暗投明?”
“一步错,步步错,回头无路!”
中年书生再次摇头,他应夏侯之邀前来刺杀长公主,自然是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了,便不可能临阵变卦。
吕清臣眉头狠狠拧起,心情一沉到底。
如果刚刚能说服中年书生这个书院弃徒倒戈,今日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然而对方毫不犹豫拒绝,便是将这最后一点希望也抹灭了。
转头看向李渔,暗自传音叹道:“老夫竭力阻拦片刻,公主殿下准备突围吧。”
此时,已无他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长公主李渔面色苍白,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没葬身草原,反而在大唐边境陷入绝地。
“废话休说,这老头交给我,你们杀其他人!”
身罩黑袍的金帐王庭大祭司沉声道,语气中透出一丝不耐烦。
中原大唐强者如云,他们这次刺杀不过是打了个时间差,如果拖得太久,恐生变故。
咻!咻!咻!!
王庭大祭司话音未落,雪亮的短剑自吕清臣横置于膝上的鞘中飞出,化为流光,灰色剑影对着前方呼啸而去。
先下手为强!
如梭如电的浅灰剑影,前一刻还在车阵上方,后一瞬便穿过空地战场,来到树林边缘,低沉嗡鸣也在眨眼间变成风雷般的咆哮。
并在即将斩落时,忽然一分为十。
十剑环绕旋转,组成飓风般的剑阵,对着下方三人急落绞杀!
每一口飞剑后面,都连着一根几乎透明的法则之线,线的尽头则是吕清臣膝盖上的剑鞘。
念师!
吕清臣原本是大剑师,战斗风格偏向于近战剑客,须亲手持剑近身战斗,最多也不过以剑气远程攻击。
但他身为大剑师时,在洞玄境踌躇数十年不得寸进,后来随李渔进入草原,开阔见识之后弃剑修念,得以晋升洞玄。
念师可以精神念力操控万物为自己战斗,其中自然也包括剑。
再加上他本就是大剑师,如此以念控剑之下,威力自是非同小可。
然而对面三人脸上都毫无惧色,只见知命境的金帐王庭大祭司双手从斗篷中伸出,竟是一对晶莹洁白如玉的女子手掌!
双手捏印之下,一片乌光冲天而起,刹那凝聚出一道半圆屏障,将吕清臣的所有飞剑都牢牢挡在外面。
同一时间……
大祭司身旁的轻甲大汉和中年书生也动手了。
前者双手凌空环抱,法则之光变成乌黑,凝聚的也不再是巨石,而竟然是一块高达一丈多的巨碑!
很明显,他的攻击升级了。
从大石到巨碑,这一击的威力必然远胜于之前。
并且,这一炮是对着陈勾所在的马车轰来!
因为长公主李渔不知何时,来到了陈勾这边。
她心思敏锐,自然知道吕清臣被牵制,无暇分身的情况下,唯一能保护她获取一线生机的,便只剩下陈勾。
在她的观念中,陈勾的实力尽管不及吕清臣,可眼下危局,她也没有其它选择。
就算是死,有一个修行者挡在前面,好歹也能死得晚一点!
陈勾原本已经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狗尾巴草上,自从试图以之为切入口领悟轮回秩序以来,他不知不觉间竟有种上瘾的感觉。
几乎每时每刻都沉醉于狗尾巴草,在日升月落中的任何一丝细小的变化里。
有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这株小草。
朝阳晚霞,夜露晨霜,每一天都是一个小轮回,而这日复一日的轮回,则将汇聚成冬枯春荣的大轮回。
在这个过程中,关于生死,关于轮回秩序的感悟,便在识海深处一点一滴的累积。
可这时,巨碑呼啸而来,直奔自己,陈勾也不得不做出回应。
如何回应?
抬手。
一掌。
挥去……
看起来就像是随意一掌,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甚至连头都没抬。
这么托大!
距离最近的李渔和宁缺同时面色大变,他们实在想不出陈勾怎么敢这样轻视威势凶猛的巨碑。
难道他以为自己练成了佛宗悬空寺的无敌金身,万法不侵?
嗖!
陈勾体内法力鼓荡,在手掌上凝聚出紫色帝火,隐约间更似有一座神山虚影,玄妙莫测,在空中衍化出一片山火般,雄浑霸烈。
有一种天穹塌陷,急速下降,要压垮整个大地的意味。
掌山神国!
陈勾通过技能变形,将自身技能全部转换成鬼相如来的。
虽然还没能建立神国,但准帝法的威能,依然无与伦比。
更何况,陈勾虽然境界暂时下降了,但血脉之火却依然是帝火级别的上苍厉炎!
一个自上而下,如流星轰击。
一个自下而上,似举手擎天。
巨碑来到陈勾头顶,一座山丘般狂暴轰落,还隔着有十几米,下方的守卫们就感受到巨大压迫,难以呼吸。
轰!
巨碑上陡然传出一阵巨响,旋即裂纹密布,转瞬就崩裂成漫天碎石,最后重新化为能量溃散。
“竟然挥手击碎!”
看着依然木雕般盘坐不动的陈勾,无论是公主这边还是刺杀者都不禁神魂震动。
尤其是李渔这里,和侍女一起朝他露出惊疑的目光。
按照常理,如果陈勾只是感知境,绝不可能如此气定神闲地接下巨碑。
“咦,有意思,世上竟还有这样的武道?”
中年书生神情陡然肃穆,闭目深深吸了口气,随着呼吸,他身周的落叶开始卷动,身上的青色长衫随风猎猎作响。
伸手在空空的剑鞘口握指,一口以法力凝结而成的长剑便被他拔出,随后人随剑走,以一往无前之势,化作一道璀璨剑光直奔陈勾。
同一时间,轻甲大汉也再次出手。
双手朝天环举之间,有一块大碑聚现。
这一次,石碑没有之前那么巨大,只一米多高,但石碑表面却烙印着一个神秘字符。
便是由于这字符的存在,整块石碑的气势比巨碑更加凶暴。
“符法?!”
正在以念力控剑与金帐王庭大祭司纠缠的吕清臣余光瞟见,眉头狠狠拧了一下。
将夜世界,同境之中符师最强,为世所公认。
陈勾刚才一掌拍碎巨碑,展现出远超感知境的实力,的确让吕清臣大感意外,甚至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陈勾能带李渔突围的希望。
然而在要以一敌二的情况下,轻甲大汉还祭出了符法,则让他刚刚升起的希望又重新破灭。
神符石碑破空袭来,马车周围的侍卫只觉脊柱都好似在其巨压下生生短了几寸。
“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草能一岁一枯荣,而人却不可以?”陈勾喃喃自语。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句简单得连幼童都会吟诵的诗,但却蕴藏了深奥的法则奥秘。
大道至繁,大道亦至简!
很多时候,繁复的道理,往往隐藏在最简单的现象中。
话音落下之际,陈勾终于抬头,看向前方,双手都平放在膝盖上,手心向上,大拇指和中指紧扣,然后弹出。
铮!
仿佛神剑出鞘,两把一尺长的紫色窒碍光匕在指尖凝聚,而后被弹指击出。
目前,窒碍短匕其实还有冷却时间,但却很短。
所以陈勾几秒钟前就暗自凝聚了一枚,随后再凝聚,便做到了双匕齐射。
那气势雄浑无比的神符石碑,被光匕一触,就立刻化作灰白之色,迅速崩溃瓦解,化为齑粉。
中年书生人剑合一的剑光,也被光匕硬生生打回原形,人从空中跌落,右手手臂已然消失。
整个过程轻松写意得如同拈叶飞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