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厢,高峻事不宜迟地带凌语芊去医院。
打自上车,他就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看到她魂不守舍几乎当他透明,连他好几次低声询问她情况怎样,她都不理不睬,他无奈之余,依然心疼居多,唯有不时地催促司机把车速再调快些,大约十五分钟后,总算抵达医院。
在这里,他正好跟一个外科主治医生关系不错,医生收到他的来电,立刻放下手头的事,随时恭候着,凌语芊一到,马上将她推进手术室,高峻也得到特许跟随进内。
观察,诊治,清洗,消除,敷药,包扎,整个过程快捷又熟稔,只需半个小时,就将伤口处理妥当,然后,医生做出一些汇报和交代。
伤口虽然不深,但由于在脸上,生怕留下疤痕,医生说第一阶段先让伤口愈合,然后考虑做一个磨皮手术,把疤痕去掉。
凌语芊还是爱理不理,好像伤的人不是自己,好像伤的地方不是在脸上,高峻只好担起一切的责任,对医生拜谢过后,带凌语芊离开医院,回芊园。
凌母等人正在客厅里,看到凌语芊的模样,纷纷震住,得知这是季淑芬造成,凌母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去找季淑芬算账。
“这是什么人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婆婆,亏我不计前嫌还想着与她修好,这种人就算进棺材也死性不改吧!”凌母忍不住悲愤地痛骂一顿,扶住凌语芊,心疼怜爱不已,同时也愧疚万分,“芊芊,你还好吧,可怜的孩子,妈真没用,总是保护不了你。”
看到母亲伤悲落泪,凌语芊总算不再痴痴呆呆,白皙的手指轻轻去凌母的眼泪,冲凌母淡淡一笑,示意凌母放心,接着也安抚一下凌语薇,最后,注意力转到琰琰那,蹲在琰琰面前,抚摸着他的小脑瓜,低喃,“琰琰不用担心,妈咪没事,妈咪很快会好起来的。”
小 家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继续眨也不眨地锁定在凌语芊的脸上,瞧着那讨厌碍眼的白纱占据了妈咪漂亮的脸蛋儿,直想把它撤掉,但他又知道,妈咪受伤了,这是必然 经过,故他忍住冲动,踮起脚跟,鼓着小嘴儿对准受伤的地方呵出一口又一口的热气,配合着真挚无邪的安慰,“琰琰帮妈咪吹吹,妈咪不疼,不疼哦。”
凌语芊更加心潮翻滚,紧紧地把他搂入怀中,许久,高峻提醒她应该回房休息了,她才松开琰琰,一言不发朝楼上走去。
高峻一路跟随,陪她进入卧室,主动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凌语芊稍怔,接过,喝光。
“好好睡一觉吧,你需要休息。”高峻略弯一下腰杆,打算扶她躺下床。
凌语芊本能地躲避,自个儿躺下,然后,眼神散涣盯着某个地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直到床榻传来一股细微的动荡,她定了定神,只见高峻不经允许,主动坐在床沿上。
“睡吧。”他面容温柔,眼神宠溺。
凌语芊不吭声,不发怒,不驱赶,眸色复杂地瞅着他,一会儿工夫,眼皮缓缓阖上,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一股沉沉的呼气跟着自高峻鼻子下方发了出来,紧绷的神经也顿然纾解,她,可算是睡着了。
清楚她需要睡眠,不想她再浪费精力胡思乱想,刚才他偷偷在开水中加了安眠药,但又生怕对她身体有影响,他不敢下太多,幸好还是能让她睡了过去。
睡着之后,她整个人变得更加脆弱无害,惹人生怜,他禁不住地伸出手,欲抚摸上她苍白憔悴的脸儿,然而差不多触碰到的时候,他又及时打住,就那样距离她的脸约一厘米处僵着,深情怜悯地痴望着她。
时间就此悄悄地过去,不知多久后,沉寂的空间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凌母进来了。
飞走的魂儿迅速回归原位,高峻俊颜不自觉地浮起一股窘态,高大的身躯也即时从床上起来,冲凌母讷讷发笑,“芊芊她……睡着了。”
凌母回他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迟疑地问了出来,“高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付贺煜?”
高峻的脸,顷刻又是另一种表情,沉默,不语。
“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对待芊芊,很感谢你帮她这么多,但你应该知道贺煜对芊芊的意义,既然你喜欢芊芊,想芊芊好,为啥还要对付贺煜?他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绝对不是的。”
“我们从来都是靠证据抓人,他犯了罪,理应受到处置。”高峻总算开口,嗓音尽管低沉,却坚决果断。
“就算真的有证据,说不定也是有心人插赃嫁祸,你也知道,贺煜的身份背景都很强大,正所谓树大招风,眼红妒忌他的人不会少,他肯定是被人冤枉与污蔑的。”凌母继续辩解,殷切恳恳。
可惜,高峻丝毫没有动容,总有驳回的理由,“商业上的陷害,我懂,也见惯不惯,他这次的事并非单纯的商业斗争,而是关系到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所以……伯母,关于贺煜的事,你别再多想了,还是好好照顾芊芊吧,接下来她需要更多的安慰和保护。”
话已至此,凌母就算再有心,也无能为力,结果,只能对高峻说出一声谢谢,送高峻出去。
刚下到一楼的客厅,只见琰琰火速跑过来,急切询问,“高峻叔叔,我妈咪真的没事吧?妈咪的脸不会留下痕迹的吧。”
小家伙刚才已从薇薇阿姨口中了解很多情况,甚为妈咪担心。
高峻蹲下,伸手在他小脑瓜宠爱地摸了一把,微笑着安慰,“嗯,妈咪不会有事,高峻叔叔会用尽一切办法帮妈咪的脸恢复如初。”
“谢谢高峻叔叔/谢谢高峻哥哥!”凌语薇突然也走上前来,与琰琰异口同声,她俩在心智上都是孩子,尚不清楚大人的阴谋世界,一路看来的都是高峻对她们的好,便还是像以前那样,对高峻敬重有加,没有半点排斥甚至讨厌的心态。
高峻自是高兴,溺爱的眼神来回看着两人,然后,又冲凌母礼貌地颌颌首,暂且离去。
他单独驾车,驶离芊园,开启一个特殊的通讯器,用英语干脆利索地对那边说道,“东西安排过来了吗?”
“嗯。”对方也用英语淡淡回应,接着语气陡然一转,隐约透出不悦,“你这样三番四次为她,确定不会坏了我大事?钱老头跟我说,最近几次你频频越轨了。”
“我自有分寸。”
“是吗?你每次都这样回答。”
“那我还不是照样按计划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你要的,不都顺利实现了?”高峻没好气地驳斥,“大家都是为你做事的,那些狗屎都有收到你的好处,而我,就只要求这点。”
“他们要的是金钱,这方面我也可以满足你,我宁愿给你金钱,也好过给你这些特例!”
“金钱我不稀罕,我只要她,好了,你别再瞎担心了,我说过我有把握和分寸,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
“最好这样!”
“再见。”
不再说多余一个字,高峻结束通话,继续专心驾驶,一会儿后,又突然拿起另一只手机,找到一个叫“钱老头”的电话号码,拨打出去,这次,用的是中文,“今晚我想见见你。”
“行,我也正想找你。”对方的语气,比刚才那个似乎还不好。
高峻下意识地蹙蹙眉头,并不多扯,回了一句“老地方”见,挂线,满腹思忖,就那样驾着车子沿市内转了一圈,傍晚停在一所高级餐厅用餐,吃完后,将近9点钟,来到城北一座古老房屋的楼顶。
时 逢上旬,月亮只露出丁点儿的脸容来,连那些星星也懒洋洋的,闪得毫不起劲,整个夜空一片黯淡,这栋地处偏僻的旧楼屋顶更是黑沉沉的,东南交接方向的栏杆围 墙角,若隐若现地站着一个人影,身形高大,体魄魁梧,一身黑衣黑裤子,在这阴沉沉的夜晚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阴霾。
高峻脚步稍停了停,接着继续走上前,伴随一句调侃式的问候,“平时都是我先到,今天却是钱局长等我,看来你老人家很心急嘛。”
黑色的人影迅速回头,借着暗淡的月光,可见那是一张并不年轻的面孔,至少都有六十岁以上,长得不是很出色,倒是那神态不怒而威,颇有架势。
他对高峻的调侃回了冷冷一瞥,直截了当,“我决定停止对你的特例,将她也抓进监狱。”
高峻一听,俊脸陡然沉下,立起反驳,“不行,咱们说好豁免她,不可以半途改变,否则,那是对我的不尊重!”
“那你呢?你又尊重了谁?当初你誓言旦旦保证她会听你的话,到头来呢?一次又一次地出意外,拜托,周围有很多人盯着我的!特别是那姓董的,他无时无刻不想我死!”
“那是你的问题。”高峻没半点不同情,阴鸷鸷地睨着他,“吃得咸鱼熬得住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烂橙子,我要的人,谁也不能动,否则,你这局长的位置休想坐得安稳。”
“你……”钱老头立刻被气得浑身发抖。
高峻先是无动于衷地沉吟数秒,语气略微缓和一下接着道,“好了,既然咱们是在同一条船上,我自然不想它沉,她的事,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处理妥当,不会再让你难做的。你有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他认了罪,速战速决,这样也正好早点断了她的念头。”
“他比我们想象中难搞,你知道的。”钱老头也慢慢平复下来。
“这不正好可以让你锻炼一下思维,动动生锈的脑子吗?”言外之意,就是他太笨?太迟钝?
听出高峻口气中的浓浓讽刺,钱老头老脸顿时又是一片涨红,然而他清楚高峻的身份和个性,故他根本做不了什么,其实,今天把这黄毛鬼子叫过来,主要是心里太恼火,不忿啊,不甘啊,想找个人吼吼,自知改变不了什么的。
当然,高峻是个非常理性的人,晓得适可而止,讽刺归讽刺,事后,不忘对钱老头再次保证自己会分寸行事,直叫人又爱又恨。
所以,高傲的钱老头不禁趁机发泄一把,“希望我们下次的见面是光明正大地在办公室里进行,而非这见不得光的鬼地方!”
“光明正大?钱局长你似乎与这个词不大搭配的吧?”高峻忍不住又加以讽刺,邪气的蓝眸,尽显嘲弄和轻蔑,直到钱老头又被气得竖眉瞪眼,他才停歇,伸手在钱老头肩膀沉沉一按,留下一记耐人寻味的注视,结束这次的秘密见面。
☆、【销魂缠绵,刻骨的爱】350终于怀上小宝宝,却——
话说回头,凌语芊那一睡,睡到了第二天傍晚,当她缓缓睁开眼时,发现整个室内沐浴在一片柔和的金芒中,落地窗那七彩镂空窗帘,把夕阳折射到室内,一切都变成了金黄色,让人的心情也瞬间燃亮了似的。
凌语芊先是本能地沉醉在这片美好景色当中,直至她的手指无意间触到脸颊上的纱布,娥眉为之一蹙,迷离的美眸也即时从窗边收了回来,下床走向梳妆台那,不过才迈出几步又嘎然停止,调转方向,走出房去。
她 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走得不快,到一楼已经有点儿气喘吁吁,偌大的客厅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妈妈去哪了呢?薇薇呢?还有,琰琰……紧锁的峨眉继续皱了皱,疲 惫的脚步不禁加快些许,她迈出屋外,终在花园里找到琰琰,除了他还有薇薇,还有……高峻呢,看到他们与高峻玩得正欢,不知因何缘故,她感到一丝怒气。
琰琰已经见到她,敏捷的小身子飞奔过来,兴高采烈地嚷,“妈咪,你可睡醒了,来,琰琰陪你去玩,高峻叔叔教琰琰玩直升机呢。”
凌语芊俏脸更沉,脚步稳稳地像是钉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琰琰并不清楚她的心思,继续欢欢喜喜地拉着她往花园里走,结果,她不得不随他过去。
所 谓直升机,是用竹子做成的竹飞机,加了马达,于是具有了飞机的特性,为了照顾琰琰,飞行的高度并不很高,但这样的玩具对琰琰来说已经很新奇,瞧他一脸崇拜 和喜悦地看着高峻便知道他此刻是多么开心和兴奋的,凌语芊于是又觉得很不是滋味,她记得,贺煜就曾跟琰琰许诺过将来要做个遥控飞机给琰琰的,想不到这个高 峻抢先一步做了,还趁贺煜不在的时候,真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想罢,凌语芊视线猛地转向高峻,对他发出气恼的瞪视。
然而,这王八蛋根本就是个牛皮癣,对她的敌意自行筛选和忽视,若无其事地冲她微笑着,还温柔地询问她的病情。
她当然不会回答,板着脸,无视他。不料被琰琰看到了,小家伙很认真地提醒她的“不礼貌”,结果,她不得不皮笑肉不笑地对高峻应了一句没事。
高峻又是会心一笑,接着说,“我带了一瓶特制药水来,对伤口愈合有专门的效用,可以避免落下疤痕的,等下我给你搽搽?”
“太好了,谢谢高峻叔叔!妈咪,你快跟高峻叔叔去搽药水吧,现在就去,这样妈咪又可以变回以前的漂亮模样了。”不待凌语芊反应,琰琰迫不及待地开口。
凌语芊顿时又被他兴奋雀跃的神态刺激到,下意识地哼了哼,“你就那么在意妈咪漂不漂亮啊!”
呃~~
“也 不是啦,琰琰是为爹地着想啦,爹地最喜欢妈咪漂漂亮亮的,爹地不是经常说你这迷人的小妖精吗,琰琰可不希望爹地回来看到妈咪的疤痕而伤心生气呢。”小家伙 说得条条是道,那句你这迷人的小妖精还特意模仿贺煜的口吻,稚嫩的童音哪能跟父亲低醇邪魅的嗓音相比,结果出来不伦不类,令人啼笑不已。
就连凌语芊,紧绷的脸儿也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琰琰继续游说,拉住凌语芊的手撒娇式地摇晃了起来,“妈咪,快去了,难得高峻叔叔找到神仙水,你不能辜负人家一番好意哦!”
神仙水?!
看到琰琰又露出崇拜的表情,凌语芊心想离开正好可以阻止高峻和琰琰相处,便也答应了,对琰琰和凌语薇叮嘱一番,径自离去,眼睛再也没看过高峻。
高峻并不在意,亲昵热情地跟琰琰交代几句,还承诺等下继续陪琰琰玩开飞机,然后,事不宜迟地朝凌语芊追去。
在客厅里,碰到凌母,原来,凌母刚才到楼顶收东西去了,见凌语芊醒来,她煞是欢喜,急忙询问凌语芊的情况,对凌语芊嘘寒问暖,还说煮好粥在锅里,随时可以吃。
凌 语芊感激地望着母亲,说自己不饿,高峻也顺势提出打算先去为凌语芊搽药,凌母听罢,注意力转向高峻,对他亲切有加,很是感动的样子,以致凌语芊内心更加不 爽,回到只有她和高峻的卧室时,毫不客气地对他斥责出来,“你不是派人监视着我吗,那你又何必经常来,每天守着电脑或电视机留意我不就行了,干嘛要来搅乱 我们的生活!”
高峻先是若有所思地对充满敌意的她凝视少顷,不做任何回应,直接拿出一个瓶子,随即抬手移向凌语芊的脸颊,打算把纱布解下。
凌语芊本能地避开。
“还记得琰琰刚才的话不?就算你不为自己,也该为贺煜想想,所以,这疤痕必须除掉。”温和的语气,不慢不急,话毕,高峻继续动手。
听及此,凌语芊呆然,抗拒也停止了,静静地任由他忙碌,稍后,冷不防地问,“高峻,你知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不知道。”回答干脆而果断。
“你能不能帮我了解一下?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情况。”凌语芊神情趋向平静与柔缓,美目雪亮如光直逼着他,“他醒了没有?那些人有没有严刑拷打他?振峯和昊宇呢?他们又会受到怎样的处置?”
“不要问了。你现在谁也别管,先管好你自己,只有管好自己,你才能量去管别人。”高峻再次开口,说得不明不白。
凌语芊顿了顿,接着道,“是否我不问,他就没事,他就能平安回来?如果是,那我马上不问,接下来都不问。”
沉默,恢复。
凌语芊则突然咧嘴惨叫一声,原来,高峻已经解下她脸上的纱布,蘸了药水搽在伤口处,药性刺激,弄疼了她。
呼呼——
高峻不假思索地凑脸过来,对准伤口不停地吹着呵着。
疼痛渐渐缓解,凌语芊这也才意识到彼此间的静距离接触,意识到他对她的亲昵举动,本能地歪头,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