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板手搭上桌上的盒子,叹道:“现在国内搞收藏的有钱人越来越多,他们都不是真正爱好古玩,就像囤积股票和房产一样,买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为了出手获利。这种东西卖给他们,其实都糟蹋。”
赵平笑道:“只藏不出的才是爱东西的真藏家。”
“国内藏家整体不成熟,收藏观扭曲,”古老板摇头说,“国际大拍行有好东西也不愿意卖给他们,每次都提前预展,说是绝世孤品,不知仓库里还藏着多少,与其让老外挣走这些人的钱,不如我们自己来。”
赵平哈哈大笑,觉得这想法坦白的可爱,对这人好感顿生,看薛利还不说话,他又问道:“那国际大拍的价位一般是什么定价标准,为什么和国内差那么多?”
古老板认真答道:“清三代的很多器物会有大概价位,但精品,就很难说,这和当时的流行,还有拍卖当天买家的审美趣味有关,我们也经常有预测失误的时候,这也是种乐趣。”
东西会说话,古老板见了这些东西,真心有意结交,能说的就知无不言。
赵平点头称是,看向薛利,他已经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完了,怎么这人还不说话,样子好像在愣神。
他唤道:“那个……老板,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薛利眼神一闪,如梦初醒,看向古老板问道:“你刚说那一个小碗,如果上国际拍卖会,可以拍三五千万?!”
“是呀!”古老板说,“如果当天运气好,拍出七八千万也不出奇。”
薛利看着他,无法置信的在感觉在心里挥之不去,一个上千万,——这里可有三十五件!
他们辛辛苦苦弄来地,搞批文,盖房子,辛苦一整年,也挣不来这一趟的利润。顿时觉得好生委屈:妈的贩卖军火估计都没这个安全高效利润大!
这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第173章 夏听音
一百八十度无敌景观的落地玻璃,没有落窗帘,可以看到玻璃长窗外,夜幕低垂,城市河岸边的灯火点点,因为距离太过遥远,隔着安静的河水,璀璨的如同一条缎带,如果靠近,会发现这全都是纽约繁华的高楼。
但此时,隔着静谧的河岸,尽收夜景的这一端,只是一件豪华的浴室。
乾启背对一城繁华,正在对镜打理他的剃须刀,旁边的电话里,扬声器中传出一个男声:“乾先生,您要我明天见的是什么人?我今天特意问过,正常的拍品征集都要时间,这次时间太紧了,像苏富比这样的拍卖行,只是检验拍品这部分,就需要很长的时间。”
乾启把剃须刀在白色的毛巾上擦了擦,看着电话的神情有些不悦,“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能不能上拍我心里有数。”
电话对面的男子小声又问:“那我明天要见的是什么人?
“对方是华人商会主席安排的人。”他把剃须刀随手放在刚才的毛巾上,拿起手机按掉免提说:“我来以前就安排好了,你明天把东西交给他,什么都不用管。”
电话对面的人唯唯诺诺挂了电话,乾启皱眉,又拨出电话,转身拧开了浴缸的开关,水“哗哗”地响起,电话另一端,响了没几声,就有人接了电话:“谁?”声音很迷糊。
乾启听到熟悉的声音,脸上的每一分都温柔起来:“早——宝珠。”
对面一阵响动,然后宝珠略为清晰的声音传来:“原来已经八点了……早。”
乾启靠在洗手台边,望着窗外的夜景,心情顿时变得如灯火般绚丽,“你那边怎么样?路上顺利吗?”
“顺利……我还是和薛利坐飞机,他们开车,拿着发票正常的走海关,盖了火漆印,一点都没问题。”
乾启伸手把浴缸的水拧上,觉得水声有点吵。
就听对面的宝珠又说:“等会就可以安排开会了,后面还有宣传,会场布置……”她打了个哈欠,“昨晚我回来,薛利在这里坐了好久,我看他像是有话要说,可最后也没说!——你回头打电话的时候别忘了问问他。”
听着宝珠语气茫然,乾启笑道:“他已经告诉我了,是香港古老板前天给的估价太意外,他觉得你现在住在那地方太不安全,生怕有心人盯上你。”
“怪不得……”对面的宝珠顿了一会,问道:“你那里怎么样?”
乾启说:“没什么问题,明天我就让人把东西送过去。对方已经帮我们联系好,跟着当地一个华裔收藏家的专场上拍。”
“……那专场在什么时候?我们这里时间来得及吗?”
乾启走过去拉开门,穿过长廊来到书房,拿着桌上的请柬看了眼,“专场在22号,咱们那边的春拍在28号,时间上没问题。”
“……那你几号回来?”
乾启的笑容淡了淡,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想我了?”
对面静默了很久,才听宝珠说:“……我就想问问你几号回来,你同学的婚礼在12号,你回来之后,还得再坐飞机回去一次,这个月辛苦你了。”
乾启听出她语气里的心疼,安慰道:“这有什么,这个月事情多,又不是天天如此。”他看了下时间,“你倒是提醒了我,等会我给陆淮打个电话问一下,看看他想要什么新婚礼物,正好从这里给他买一份。”
“那你先打电话吧,今天公司还有新人要来,我得早去。”
乾启柔声说,“那好,等午餐时间我再给你打。”
对面毫无意外传来宝珠的笑声,“你打电话和我吃饭一样,一天三次。”
乾启笑着不说话,等她挂了电话,他却没有再打电话的兴趣,而是直接去了浴室。心里顺便想着明天自己要见的人,这次来送拍品是一方面,外销瓷始终是他们的主力,后面这段行程,他得见很多经销商……又想到,宝珠搬家是个头疼的事情,这次他回去,无论如何得让宝珠搬家。
思绪被打断,是洗手台上他的电话,乾启在浴缸里懒得抬手,反正不会是宝珠,他没有动,电话自动响到没有力气就停了,但是没多久,又顽强地响起来。
“嗯,打两次,代表应该有急事。”乾启懒懒地自言自语,不情愿地伸手扯过旁边的浴巾,裹在腰上跨出浴缸去接电话,一看号码,他笑了,“我还说迟一点给你打电话呢。”
“乾启——?”对面传来陆淮异常焦急的声音,“你先告诉我,上次你帮我找的那专家可信吗?就是我们拿去的那个盘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的声音焦灼中带着绝望,乾启一下收起笑容,“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陆淮站在医院门口,深吸一口气,理清思路说:“就是上次那个盘子,我现在在港城,我们送到这边的拍卖行,人家说是假的。”
“不可能!”乾启果断地说:“那盘子绝对是真品。”
陆淮说:“如果是真品为什么人家说是假的?佳士得可是大拍卖行。”
乾启也搞不清他是什么情况,问道:“你确定是他们的专家说的,他们有四十多个分类,你确定安排给你们的专家没有种族歧视之类的?”
种族歧视?!
陆淮苦笑道:“人家何必在这事情上种族歧视我们。”
“没事——”乾启说:“你先把盘子放好,婚礼的时候,我再帮你去看看。”
“没有婚礼了……乾启,我没法结婚了。”陆淮平静地说,“静静为了这个盘子,把她们家的房子都按揭出去了,现在两套房子的贷款,盘子卖不出去,房贷还不上,什么都完了……”
他平白直叙的口气,带着一种认命的绝望,像人想不开之前回光返照的语气,乾启脑子一蒙,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他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
陆淮说:“唐静晕了,现在还在医院,这个盘子,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乾启,如果唐静和她肚子里的宝宝有什么意外,我真的连家也回不去了,我没法面对唐静的父母……”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独在异乡,没有朋友,又突逢这样的打击,如果老婆孩子有事,他真的不敢想。
“不对,你把话说清呀!”乾启在电话那边喊:“你说的我脑子都乱了,你一点一点慢慢说。怎么会还有房贷,又是两套房子的贷款?你说仔细点,我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事到如今,就算是死,也得死个明白,陆淮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就是那个盘子……”他往旁边,人少的地方走了两步,茫然的看着远处,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尽量不添不减任何细节,都和乾启说了一遍,“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这盘子到底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赎回这个盘子,唐静把她爸妈的房子都押给银行了,我真不敢想,我们这一次怎么回去,怎么面对两家的老人。”
乾启听完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费了好大劲儿,才理清楚关键,没想到这个盘子,竟然惹出这么大的问题,他说:“陆淮你先别着急,你带着东西到安城去,先让专家看一看这个盘子是不是还是先前的那一个。”
陆淮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人在美国,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乾启说,“你到安城去,去找宝珠,她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儿?”
陆淮不确定道:“你的女朋友,那么年轻,找她能有用吗?”
“找她如果没有用,那你找谁都没有用了。”乾启胡乱穿了件浴袍,说道,“宝珠自己就是开拍卖行的,你拿到她那去。先看了东西我们再说。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等你女朋友醒来,检查没大问题,你们就赶快离开那里,先去安城。”
乾启挂了电话,立刻给宝珠打了电话,可响了几声,宝珠都没听,估计在开会,他发了条短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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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韵艺术品拍卖公司,
会议室里,只坐着宝珠和赵新。中间的桌上,摆着几件他们刚带回来的“回流文物”。
赵新说:“这我觉得和小启带回来的那定烧瓷一样,我怎么没看出你说的那什么光?”
宝珠整理着桌上的照片,“那叫贼光,新瓷器上有,古玩都是发这样温润细腻的光,你多看多摸。”
赵新老实地说:“可你这也是新烧的呀。”
宝珠淡淡扫了他一眼,“胎土里面我们做了变化,明天下午会有专家来,和苏富比那些大拍卖行一样的鉴定方法,大家彼此盲看,你倒是看看,他们会给你一个什么鉴定结果。”宝珠站起来,把照片装进袋子里,开了门往办公室去。
赵新锁上会议室的门,里面有贵重物品,跟着宝珠过去,嬉皮笑脸地说:“宝珠这事我怎么就是想不明白,这行的弯弯绕绕怎么这么多?什么时候我才能入门?是不得捡个漏才能证明自己够水平?”
宝珠却没有回答,她拿着手机站在那里,像是看上面的短信,赵新静下来,觉得她的表情有些严肃的吓人。
短信翻看了几下才看完,宝珠放下电话说:“现在的艺术品市场,是最肮脏混乱的地方,别说手上没真东西的想捡漏,就算有真东西的,到最后也有可能被玩的倾家荡产!”
她把手机扔在桌上,“上面有航班号,你安排人去机场接人吧。”
第174章 夏听音
傍晚时分
宝韵迎来了那对倒霉的客人,张纷老师也特意被宝珠请了来。陆淮扶着唐静一路从外面进来,打量着宝韵,这拍卖行,可比他们去的那间小多了。
但此时,他们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只希望有个人能告诉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人在会议室坐下,盘子一拿出来,张纷就和宝珠交换了一下眼神,东西真不真,其实就是第一眼的事。
但考虑来人的心情,张纷还是拿起手套,戴上拿过盘子,仔细地端详起来。
宝珠看着唐静,她面色惨白,而陆淮,脸色发黑,一看就是休息不好,俩人呈现出不同状态的疲惫,和上次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令人觉得很心酸。
张纷老师把盘子往左一伸,放在宝珠面前,“你看看,我觉得被人换过了。”
“什么?”唐静一惊,“您说被换过了是什么意思?”
张纷卸掉手套说:“就是字面的意思,这盘子,不是上次我们看的那一个。”
唐静陆淮目瞪口呆!
作为一向奉公守法的普通人,他们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
宝珠拿过桌上的另一双新手套,戴上,翻过盘子底,看了一下底款,对张纷说,“九十分的东西,这款写的差了点,”她靠近张纷低声问道,“你说我们直接送了这盘子去验指纹,能验出来吗?”
张纷笑着摇头,“不知道都过了多少次手了。”
宝珠略遗憾,坐正了身子,放下盘子,看向对面的两口子,“盘子百分之一百是被换掉了,这不是我们上次看过的那个。”
“不可能呀。”唐静说,就这么短的时间。
陆淮也问:“那这种情况一般应该是谁换的?”
这把宝珠还给问住了,她看向张纷问道:“张老师,我不想把人想的那么坏,这拍卖行监守自盗的您听说过吗?”
张纷说:“博物馆都有监守自盗的,何况是拍卖行。”
宝珠默然半响,看向陆淮和唐静,“我说一下自己的猜测,按照你们先前所说,我判断,香港那个上拍的,应该就是你们的盘子,只不过别人调了包,这个掉包的人,有可能是你们的那个朋友,也有可能是他工作的拍卖行。”
唐静说:“可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巧,有个一模一样的盘子?”
宝珠摇头,“不是他们正巧有个一模一样的,而是你们送了这个真的过去,他们按图索骥,做了个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