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岳脸色缓和了些。“虽然文不对题,不过以将军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也算不易。独布天下说的只是数学技巧,并不是指抛石机。”
孙策又摇头。“公河先生之言,恕我不能赞同。”
徐岳接二连三的被孙策反驳,有些恼了。“孙将军,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无须遮遮掩掩。我还有题要解,没时间和你猜谜。”
孙策咂咂嘴,心里有点不高兴。书生气这么重,是非逼我出手不可啊。总是这么傲,以后还怎么用?
第566章 宝车香闺
孙策对孙河说道:“我们去看看新船,这两天就驻扎在葛陂,有山有水,还可以泛舟钓鱼,也不错。你去平舆告诉家父,说我晚两天回去。子纲先生,奉孝,你们是先回平舆,还是把家人接过来?”
郭嘉和张纮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在葛陂附近休整比较自在。平舆城虽然不小,驻扎几万大军却有些紧张,到时候城里、军营来回跑也不方便。
孙河答应了,带着几个人,火速赶回平舆。
孙策调转方向,赶往葛陂。他没有再骑马,而是上了黄月英的豪华大车。黄月英属于那种能享受、也会享受的人,专门为自己打造了一辆大车,用两头膘肥体壮的南阳黄牛拉。车里装饰得很舒服,一半做卧室,一半做工作室,界线分明。
孙策盘腿而坐,先打招呼。“开开窗,天天闷在军靴里,脚臭得很,诸位多担待。”
黄月英笑着拉开了窗户,凉爽的秋风吹地进来,浓烈的脚臭淡了几分,却还是薰人。冯宛笑而不语,转身下了车。徐岳也闻着不舒服,却还是不服气,非要孙策说出个所以然来,梗着脖子不走。
孙策拿起案上的一枚镇纸,悬停在半空中,看着徐岳。“先生,这枚镇纸从我松开手,到落地,需要多长时间?”
徐岳很不高兴。“这个与抛石机的落点有关系吗?”
孙策的态度也生硬起来。“你说呢?”
徐岳愣了一下,有些气短。“将军的意思是说这枚镇纸落地和抛石机石块落地相似?”
“没错,抛石机的作用只是给抛石机一个初始速度,而这个初始速度就决定了石块的飞行路线。如果不考虑风等因素,如果抛石机每一次发射时的力量都稳定,那石块会落在同一个地点,而这个地点就是你们求出的那个可能性最大的点,你的工作就是求出这个点和抛石机的初始速度之间的关系。”
徐岳微微点头,却还是不太明白孙策的意思。
“抛石机的力量大小,决定了石块飞出时的速度和方向。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如果石块的速度非常小,小到它离开抛石机的时候是静止的,那它是不是和这枚镇纸一样直直的落地?”
“没错,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情况。”徐岳连连点头。“可是……这个落点是固定的,根本不需要计算。”
“你别急啊,如果我们给他一个速度,一个水平方向的速度,落点是不是就会变了?”
“那当然。”
“那落点和这个落点之间有什么关系?”
徐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自然是水平方向的速度越快,离得越远。”
“有多远,难道仅和水平方向的速度有关吗?”
“还……还和高度有关,离开时候的位置越高,落地时间越长,哦……”徐岳仿佛明白了什么,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还不停地屈伸着手指进行心算。他正常说话时用的是官话,一个人自言自语时说的却是方言,孙策一句也听不懂。不过看他那模样,孙策知道这人不愧是研究数学的,脑子绝对好使,他已经摸到了窍门。
“是我继续说,还是让你想一想?”
“别吵,让我想一想。”徐岳头也不抬,脱口而出。话出了口,才意识到对面坐的是孙策,未免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又把孙策丢在一边,一个人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的计算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一张纸,又拿过一根木炭,飞快的写写划划,不一会儿就写满了一张纸,只当孙策和黄月英不存在。
这时,冯宛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双雪白的足衣和一双丝履,身后跟着一个侍女,侍女手里端着一只铜盆,铜盆里有半盆清水。
“将军,洗洗脚吧,换上新足衣,舒服一点。”
刚才看到冯宛离开时,孙策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她受不了脚臭味,这也情有可愿,没人愿意闻别人的臭脚。可是看到冯宛去而复返,还带着洗脚的水和用具,他心里有些小得意。虽然不是冯宛亲自给他洗脚,能主动张罗也不错啊。
“多谢多谢。”孙策说着,伸手去接铜盆。
“何须将军亲自动手,让我来吧。”冯宛将手中的足衣和丝履放在一边,从侍女手中接过铜盆,放在孙策的脚下,又伸手去解孙策的足衣。孙策连忙拦住。“不用,不用,这个我自已来吧,别脏了你的手。”
冯宛也不坚持,掩嘴而笑。孙策自然脱了足衣,将脚泡在水中,好好的洗了一遍。水居然是热的,他很是诧异,冯宛笑而不语。孙策也不说,洗完脚,原本清澈的水已经有些浑浊。冯宛拿过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孙策,自己端起铜盆,交给侍女,又拿起孙策脱下的足衣,和侍女一起下了车。
黄月英眼珠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眼神有些诡异。
徐岳一边在纸上写划,一边抓耳挠腮,不时还拿起那枚镇纸,一次次的抛出。他抓木炭的手抓在脸上,不一会儿就将脸抓得一道道黑印,看得黄月英忍不住想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孙策看着那两个酒窝,心情就有些飘荡起来,就像喝醉了一般,自言自语道:“真好。”
“难住公河先生,你就这么开心吗?”黄月英浑然忘了这件事原本就是她挑起的,又做起了公道人。
“我是说,看到你真好。”孙策爬了起来,跨过徐岳,挤到黄月英身边。“黄大匠,我困了,借你的香闺一用,小憩片刻,可否?”
黄月英的脸红了,心虚地看看徐岳,见徐岳已经沉迷在计算中,根本没注意他们,这才悄声说道:“借用可以,不准乱翻,要不然下次连车都不准你上。”一边说着一边拉开隔门。
“行,行。”孙策满口答应,低头钻了进去,发现那半边铺着粉色的被子和薄毯,还薰着香,最离谱的是居然有两个枕头。他回头问黄月英道:“你一个人,怎么会两个枕头?”
“要你管?!”黄月英面红耳赤,将孙策推了进去,拉上了门。
第567章 我想吃了你
孙策原本只想小憩片刻,但一躺下来就睡着了,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黑,队伍已经到了葛陂,大营都扎好了。月光下,葛陂清风徐来,波光粼粼,映着岸边的点点灯火,与星空交汇在一起。
孙策倚在窗边,发了一会儿呆。
脚步声轻响,有人悄悄地上了车。孙策立刻警惕起来,伸手一摸,却没摸到那口项羽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本能的挪了一下身体,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刹那间危险如猛兽。“咯吱”一声轻响,车壁上的小窗被人拉开,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原本带着羞怯,可是一碰到孙策凌厉的目光,微红的脸庞顿时煞白,一双星眸中也充满了恐惧。
“将军恕罪,我只是……”隔壁一声响,冯宛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孙策松了一口气,随即自嘲的笑了笑。他拉开隔门,冲着倒在地上的冯宛拱拱手。“惭愧,惭愧,迷迷糊糊的,还以为在战场上,没吓着你吧?”
“我……”冯宛捂着心口,强笑了一声:“将军刚才好吓人。”
“对不住,对不住。”孙策伸手,抓住冯宛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冯宛的脸恢复了血色,而且比平时还要红,红得几乎要滴血,还把头扭了开去,孙策只能看到她粉红的耳垂和脖子。孙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掉了,不仅没有战甲、战袍,连贴身衣服都换了,只有一件丝质的单衣,而且还敞着怀。裤子倒是没换,却也只剩下一条贴身长裤,丝毫不能遮掩杀气腾腾的分身。
“呃……”孙策连忙松开冯宛的手,缩回卧室,顺手关上了隔门。“谁……谁给我换的衣服?”
冯宛没有说话,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将军,更衣洗漱吧,张先生、郭先生还在等着你呢,好像有事要商量。”
“哦,哦。”孙策有些慌乱,四处一看,只看到了那口项羽刀,还有一套新常服,其他的甲胄、战袍都不见了。他暗自责备,怎么警惕性这么差,被人换了衣服都不知道。他换上新裤子,穿好外衣,这才钻出卧室。
冯宛站在车上,旁边站着两个侍女,一个手里端着装有半盆水的铜盆,一个手里拿着布巾等用具。冯宛的脸上还有残红,但眼神却有些哀怨。听孙策下来,她转身示意侍女上前侍候,自己静静地站在一旁。孙策洗完嘴,又漱了口,这才觉得清爽了很多。衣服宽大,也挡住了他的尴尬。
“多谢。”
“将军客气了。”冯宛款款向前走去。“将军请跟我来。”
孙策跟在冯宛身后,欣赏着冯宛纤细的腰身,丝衣下可以想见的翘臀,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冯宛正当妙龄,虽然身子骨还有些单薄,不像黄月英那般含苞待放,已经是一朵娇艳的小花,只是还有一些青涩。少女有少女的味道,更何况冯宛的姿色出众,又正当最好的年龄,再过两年,等成了亲,这种风情就再也看不到了。
冯宛的脸又红了起来。她虽然没回头,却能听到孙策的脚步声,知道孙策离自己很近,而且就在背后。他一定在看自己的身体,连呼吸都重了些。冯宛心脏怦怦乱跳,就像闯进了一只小鹿。她很想让自己端庄一些,矜持一些,但身体却不受控制,摇摆的幅度不知不觉的大了三分,如风中翠柳,摇曳生姿。
孙策心痒痒的。他知道冯方的意思,也知道冯宛的心思,从她回到平舆的那一天起,她就是他的人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说明而已。刚才的衣服说不定就是她换的。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只敢脱他衣服,不敢脱他裤子。
孙策赶上一步,与冯宛并肩而行。冯宛吃了一惊,瞥了他一眼,向一旁让了让。孙策伸手搂住,将她揽入怀中,手掌很自然地在她肩头摩挲一下,低声笑道:“同道,多谢啊。”
冯宛吃了一惊,身子一扭,躲了开去,红着脸嗔道:“将军……”
“哈哈,你刚才能帮我换衣服,现在碰一下都不行?你们女人都是这么表里不一吗?同道,你这可不像关中人,你看秦罗,看中了黄汉升,宁愿做妾也要嫁,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你倒还有理了。”冯宛哭笑不得,撅着嘴,又道:“可不是我替你换的衣服,就你刚才那样,凶得像头虎似的,我要是靠近你,还不被你吃了。”
“你还别说,我还真想吃了你。”孙策半真半假的说道:“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味道就不错。”孙策一边说,还一边夸张地吸了一口口水。
“你……”冯宛跺足,一扭头。“不和你蛮缠了,快走吧,张先生他们还等着你呢。”
她看起来生气,孙策却在她转头的那一刻看到了她嘴角的笑容,本想再逗她几句,听说张纮、郭嘉在等自己,不敢怠慢,连忙加快脚步。冯宛有些跟不上,几步就被拉开了,只得在后面一路小跑,孙策连忙又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冯宛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躲开,只是低头赶路,一句话也不说。
张纮和郭嘉穿着常服,坐在一堆篝火前,正在闲聊,神态很轻松。面前的案上摆着美酒佳肴,篝火上吊着铁釜,铁釜里煮着鱼汤,咕嘟嘟的冒着热气,香气四溢。见孙策赶来,两人起身相迎。孙策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转头看看四周,大营里火光点点,将士们应该也在吃晚餐,一片祥和。黄月英坐在不远处,抱着膝盖,看着篝火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冯宛走去,连连招手。
孙策坐了下来。“有什么事?”
“荀攸到了南阳,成了周公瑾的长史。”郭嘉递过一封书札来。“他建议我们合兵一处,先取江夏、南郡,速战速决。”
孙策又惊又喜,连忙打开书札,细细地看了一遍。他的确有南征的计划,但是在此之前要先解决钱粮的问题。兖州之战总体来说是亏本的,南征之前必须先解决钱粮的问题,这也是要他要拿豫州世家豪强开刀的原因。兵马未到,粮草先行,没粮没法打。按他的计划,休整两个月,利用这段时间搜集一些钱粮,新年一过就南征,抢在雨季之前拿下庐江、九江。在此之前,由周瑜出征南郡、江夏。两人一战一守,轮流出击,以减轻钱粮的供应负担。
不过,荀攸的建议可取,两人合击可以将成功率进一步提高,先声夺人,打个开门红。
“二位觉得如何?”
第568章 战船改造
张纮和郭嘉都赞成荀攸的建议,但侧重点有所不同。
张纮赞成的原因是周瑜虽然有统领万人的经验,但之前一直以守城为主,没有经历大的战事。这一次不同,他要与刘勋、陈纪等人交战,还有可能要组织攻城,手下又要统领邓展、娄圭这样的将领,还有孙辅,凭周瑜的资历恐怕很难服众。如果孙策一起出征,他可以比周瑜更方便的协调诸将,减少内耗。
不管什么时候,内耗永远存在,区别只在于主将能不能控制好,不让内耗影响大局。周瑜能力出众,将来一定是方面之将,但他现在还年轻,又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很难服人。
郭嘉赞成的原因则是战术角度。虽然普通人喜闻乐见的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但从兵法角度来说,特别是在庙算的时候,还是崇尚集中优势兵力以强凌弱,以求必克。在支持荀攸的建议之外,郭嘉进一步提出了虚实结合的战术方案。以周瑜为虚,大加旗鼓地向南郡进兵,以孙策为实,率领精锐,轻军突入江夏。如果刘勋去救南郡,孙策可以轻取江夏。如果刘勋见死不救,那孙策就控制西陵,牵制刘勋,让周瑜面对陈纪,一样可以形成兵力上的优势。
孙策觉得有理,但作战计划的变更并非一两句就能解决的事,至少有一个问题要解决。
“庐江怎么办?”
郭嘉摇着羽扇,不紧不慢地说道:“用兵之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们改变作战计划,并非放弃庐江,精锐突入江夏的同时,可以做出攻击庐江的态势。如果陈登据城而守,那我们就取江夏后再挥师东下。如果陈登率兵进击,我们就将他引入汝南境内,看看有哪些人会欢迎他。”
孙策连连点头。他就算出征,汝南还有老爹孙坚坐镇,摆平陈登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陈登入境,汝南世家肯定会响应的,等他们跳出来,再收拾他们就更名正言顺了。
这一招引蛇出洞好啊,和他的敲山震虎、先礼后兵结合得天衣无缝。
“那就请二位重新拟定计划,再与公瑾、公达商量。”孙策想了想,又道:“最好你亲自去一趟南阳。”
郭嘉笑了。“我也这么想,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
……
第二天一早,郭嘉就离开了葛陂,孙策安排陈到率领白毦士护送郭嘉去南阳,在此之前,让他先回平舆与家人见个面。郭嘉已经成家,家中一妻一妾,妻子生了个儿子叫郭奕,才三岁多,据说性格相貌都像是从郭嘉身上剥下来的,绝对的真种。郭嘉提到这个儿子时总是一脸的得意。
送走郭嘉,孙策和张纮登上了船,来到葛陂中,观看黄月英的新船试航。
这是一艘长约十丈左右的中型战船,常称为斗舰。汉代有楼船,但楼船体积庞大,行动缓慢,看起来很威风,却不稳,遇风极易倾覆,通常用于主将指挥用的旗舰,并不临阵格斗。真正上阵的还是战船还是斗舰和蒙冲。蒙冲体积小巧,行动迅速,能够迅速突入敌阵,执行突击的任务,但是载重小,战士数量有限,主力战舰还是斗舰,可冲可撞,船上还可以安排弓弩手。
黄月英这艘战船并不是新造,而是由一艘旧船改装的。比起之前的旧船,这艘船吃水更深,但增加了桨的数量,速度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快一些,最大的特点是黄月英在上面加装了抛石机。抛石机不大,而且改用铁丸,射程可达两百步,十发可达三四中,百步以内,改用更大的铁丸,足以将一艘木船击出一个洞,孙策亲眼看到一艘靶船被击穿,慢慢沉入水中。
“临战时还可以把铁丸换成装有油的陶罐,再配合火箭,用来烧毁对方的战船。”黄月英很得意,两眼放光,手舞足蹈。“不过,这艘船真正的杀器不是抛石机和强弩,而是撞击。就这么冲过去,只要一撞,就能将对手的船撞出一个大大的洞。”黄月英张开双臂,做了个很夸张的姿势,撑得衣裳绷紧,初萌的蓓蕾露出一点隐约的形状,她却浑然不觉。
“你进行了加固?”孙策把目光挪开,看向远处的战船。
“嗯,我用了铁制龙骨。”
孙策吓了一跳。铁制的龙骨,那的确不怕撞,但是怕锈啊。“铁制龙骨不怕锈吗?”
“有大漆嘛,怕什么。不过就是每次战后都要检修,要不然碰掉了漆,的确可能会锈。”黄月英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想用铜的,可是铜太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