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颙看着远处淡青色的柳烟,沉吟良久。“显思,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汝阳为母亲守坟。若是方便,再去颍川看看外家。”
何颙长叹一声。“元礼公若在,看到你这般模样,不知当作如何想。”
“元礼公为的是天下苍生,又不是为袁氏天下。只要天下太平,天子能施德政,百姓能安居乐业,他不会在乎是不是姓袁。”袁谭迟疑了片刻,又说道:“伯求公,我在山阳看到张元节了。”
何颙皱起了眉。据他所知,张俭从塞外回来后就闭门谢客,不与世人交通,孙策又对党人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从来不主动拜访党人,他会去拜访张俭?
“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听说是高平令满宠拘了张元节的从子张艾、张芝,大战过后,满宠还没放人,张元节来向孙将军求情……”
袁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何颙轻轻地哦了一声,眼中露出异样的神采。袁谭随即又提醒何颙,刘表的从子刘虎、刘磐现在都在孙策身边,而且是极亲近的侍卫骑士。
何颙抚着胡须,沉吟良久,突然说了一句:“显思,你觉得孙策能践行我们党人的理想吗?”
袁谭沉默以对,半晌才摇摇。“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何颙站起身,转头瞪了袁谭一眼,张了张嘴,斥责的话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袁谭身份特殊,的确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父子之间再有隔阂,袁谭也不能撕破脸,另树大旗,摆明了要与袁绍决裂。但他没有这个心理负担,袁绍辜负了他,辜负了党人,他身为曾经的党人领袖,有义务为党人寻找一个新的代言人。眼下能和袁绍对抗的就是孙策和朝廷,荀彧已经在朝廷,他如果能将孙策也变成党人,那不管最后谁胜谁负,党人的理想都有机会实现。荀攸支持孙策,很可能就有这样的想法。
何颙目光闪烁,眼神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失落。
袁谭看得真切,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第1054章 人心不古
辛毗对何颙说过,三年之内,袁绍还有明显的优势,还有机会击败孙策。如果三年之内不能击败孙策,此消彼长,袁绍的优势就会慢慢丧失,再想击败孙策就难了。与其指望袁绍,不如指望即将成年的天子。
当然,辛毗还有另外一个意思,等天子成年,袁绍就更没机会了。三年之后,天子十七岁,孙策二十三,袁绍却年过半百,原本最有可能分担责任的袁谭败了,袁熙连袁谭都不如,袁尚还没成年,袁绍凭什么和这两个年轻人较量?
此刻听完袁谭的转述,何颙的危机感越发强烈,将孙策列为党人的备选方案也就多了几分可能。有张俭、刘表的选择在前,有荀攸的行动在前,何颙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有一定的可能性。他决定不急着回陈留,留下来观察孙策一段时间。
孙策将高柔收归帐下,谈判的事情就落在了何颙一个人身上。孙策要求何颙传信张邈,让他重新安排人员谈判。他的口气很愤怒,对张邈的轻忽很不满,我主动来见你,你就派一个小吏来见我?你再不来,我就去陈留见你。
何颙将消息传回陈留,张邈吓坏了,立刻改派张超前来谈判。张超是他的弟弟,又是睢阳战事的指挥者,可以全权代表他和孙策谈判。
在等候张邈回复的时候,孙策丝毫没有等待的意思,他率领大军向襄邑挺进,前锋将领不是别人,正是新降的路招。孙策以路招为将,一下子在陈留取得了轰动的效应。路招不仅是陈留人,还是个降将,更重要的是他还是路粹的兄长,路粹当初拒绝孙策的辟除,还大肆宣扬他对孙策的不屑,孙策却俘虏了路招,用他为将,这心胸气度绝非等闲。
既然路招都能得到孙策重用,其他人为什么不能?
陈留人对孙策的兴趣大增,不少人开始有意打听孙策。很快,高柔与孙策一见如故,被孙策委以重任的消息也传了出去。接着,又有人了解到己吾人典韦也是孙策的亲信。
当然,最容易为人所知的还是蔡邕父女。蔡邕在襄阳著史,蔡琰在南阳幼稚园为师,又与周瑜喜结连理,绝对的孙策支持者。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陈留人现在才发现孙策与陈留的渊源这么深,立刻兴趣大增,不少人开始尝试寻找门路,希望求见孙策,看看能不能在孙策麾下讨一份差事。一流世家可以去投袁绍,可以去朝廷,大量的中小世家甚至寒门没有这样的门路,不妨选择孙策。
张超一路走来,开始听人谈论孙策还没太在意,后来听得多了,不禁警惕起来。陈留是他们兄弟的地盘,如果陈留人都心向孙策,他们就危险了。他听得越多,心里越慌,等到襄邑时已经六神无主了。赶到孙策大营,他没有第一时间与孙策见面,而是赶到何颙的帐篷里,向何颙问计。
何颙的态度很含糊,面对张超的再三恳求,他一直闭口不言。直到张超急得落泪,他才很勉强的开了口。“仲卓,我老了,徒有虚名,孙策会礼敬我,但他不会因为我而减轻对陈留的野心。陈留是兵家必争之地,西有太尉朱公,北有本初,东有孙氏父子,你们想想看,谁是你们的朋友?陈留是郑国故地,郑国也曾称霸一时,旋即而衰,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张超眨着眼睛,冷汗涔涔,连连向何颙拱手请教。
“去把辛佐治请回来吧。他也许无法帮你们战胜谁,但他有足够的能力帮你们苟全性命。若是以前,就算你们想请,他也未必愿意帮你们。现在情况不同,他接连受挫,心气低靡,如果你们能礼之敬之,他或许会感激你们兄弟,报答一二。”
何颙说完,又讥讽了一句。“孟卓身列八厨之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势利了?”
张超面红耳赤,唯唯喏喏,承诺立刻派人去追辛毗。何颙这才缓了颜色,答应替张超在孙策面前代为调解,但真正解决问题,还要等辛毗设计。有何颙从中调解,孙策给张超留了一点面子,很客气的接待了他。可是正如何颙所说,他坚持要张邈本人来见他,给他一个交待,否则他就亲自去陈留。
张超心急如焚,派人火速赶回陈留,让张邈派人追回辛毗,请辛毗谋划,破此危局。
……
平原郡,高唐。
袁绍挽着马缰,仰着头,看着巍峨的泰山,面寒如冰。
谋士、卫士们都低着头,不苟言笑,连呼吸都有意无意的放慢了不少。他们都清楚,袁绍此刻离暴怒只有一步之遥,谁若是惹怒了他,只会有一个结果。
曹昂刚刚送来消息,袁谭惨败于任城,六七万大军覆灭,只剩下朱灵一部,袁谭本人被俘,还劝降了冯楷。曹昂无力反击,只得退守东平。
看完曹昂的军报后,袁绍就没有说一句话,气氛压抑得像泰山倾覆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非常艰难。
袁绍抬起手,轻轻摇了摇马鞭。“公与,你陪我走走。”说完,挥鞭轻抽马臀,向前轻驰而去。沮授刚要跟上去,田丰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沮授会意地点点头,策马向袁绍追去。
郭图看在眼里,面色不变,只是嘴角不经意的颤了颤。他转身向曹昂的使者鲍勋走去,使了个眼色,将鲍勋叫到一旁。
“叔业,东平形势如何?细细说来,不得有一丝遗漏。”
鲍勋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行礼,将东平的形势一一说来。他的父亲鲍信曾经和郭图为友,他算是郭图的子侄辈,礼节上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处。况且他也清楚,郭图是袁绍的心腹,曹昂能不能顺利接任兖州刺史,郭图的意见非常重要。来之前,陈宫就反复关照他,让他想办法和郭图说上话,现在郭图主动找他,他岂有拒绝之礼。
郭图问得很详细,从孙坚进入兖州开始问起,一直到曹昂最后撤出任城,退守东平,钜细靡遗,即使鲍勋准备充分,还是被问出一头细汗。好在陈宫有准备,亲自执笔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除了给袁绍的那一份外,还特地抄录了一个副本给郭图。鲍勋取出,递到郭图面前。郭图接过,翻开一看,里面夹着一份清单,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将军报掖在袖子里,手指一勾,清单就从军报中抽了出来,动作纯熟无比。
第1055章 老之将至
袁绍沿着山道策马奔驰,华美的马鞭一次又一次的抽打着乌桓良驹,乌桓良驹昂头摆尾,四蹄生风,越跑越快,渐渐变成一道影子,在苍翠的山石和他碧绿的树叶间时隐时现。
沮授心急如焚。他知道袁绍此刻心情不好,但他更担心袁绍的安全。这里的山势虽然算不上崎岖,毕竟不是平地,如此狂奔,万一马失前蹄,袁绍受了伤,那麻烦就大了。
袁绍不年轻了,马上就是五十年的人,身体已经不如年轻人敏捷,受了伤,恢复起来也慢。
一想到这一点,沮授心中就更加不安。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袁绍将老,而他两个成年的儿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刚刚战败被俘,剩下的袁熙才能只是中人,袁绍最喜欢的袁尚虽然聪明过人,但他太年幼了,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才能独当一面。如果袁绍此刻倒下,偌大的袁氏基业将无人继承。
沮授下意识的猛抽了两下坐骑,坐骑向前狂奔,转过一个路口时,险些因为速度过快冲到路边的沟里去。沮授吓出一身冷汗,虽然着急,还是明智的减慢了速度。他的骑术有限,在这种地方急驰太危险了。
心里很急,脚下却又不得不慢,沮授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他一边想一边赶路,繁茂的枝条不断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让他更加焦灼。正当他埋怨袁绍这是何苦时,眼前忽然一空,豁然开朗。
前面是一个山坡。袁绍驻马于坡顶,乌桓良驹四蹄稳健,鬃毛飞舞。袁绍高大的身躯端坐在马背上,神情坚毅,像一尊雕像,任凭山风吹起青色的大氅,岿然不动。
沮授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轻踢马腹,走到袁绍身后。他看了一眼,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袁绍的马前就是悬岸,马蹄离崖壁只有尺余,只要战马稍微动一下,随时可能掉下去。
“主公,退后,这太危险了。”沮授连忙翻身下马,走到袁绍身边,紧紧的拽住马缰。乌桓良驹抬起前蹄,两块碎石滑了下去,发出细碎的响声,一路落入谷底。沮授听得心惊肉跳,脸色接连变了几变。
“公与,害怕了?”袁绍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略带调侃的浅笑。
“主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荷天下之重,怎么能如此冒险?速速随我回转,莫让诸君担心。”
袁绍也不说话,由着沮授牵着马小心翼翼的向后退。这匹乌桓骏马肩高六尺有余,雄骏之极,沮授中等身材,站在它旁边显然非常瘦弱,加上他对马性不太熟,要让这匹马向后退很不容易,急出一声冷汗。袁绍见了,哈哈大笑,用马鞭轻敲沮授的肩膀,示意他放手,手腕轻抖,乌桓马就顺从地向后退了两步,脱离了险境。
沮授长出一口气,掏出汗巾,擦去额头的汗珠。
“公与,我眼下的境遇就如这般。”袁绍用马鞭指指对面的大山。“看起来还没有遮蔽整个视野,但那只是隔得尚远的缘故,如果再往前走一段,我将被这座山拦住去路,连看天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沮授抬起头,看了袁绍一眼。袁绍看起来还算平静,只是眉心蹙起两道浅浅的竖纹,双目微眯,眼神冷静中带着几分凌厉。他咀嚼了一番,转身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递给袁绍。
“主公,你将树叶放在眼前试试。”
袁绍接过树叶,却没有放在眼前,只是在手中轻轻捻动。过了片刻,他无声地笑了。“公与,孙策可不是一片树叶。我寄予厚望的儿子全力以赴,依然不是他的对手,上次重伤,这次更是被俘……”
沮授直接打断了袁绍。“主公,袁兖州不是败给孙策一人,而是败给了孙氏父子。”
袁绍目光闪动,沉吟片刻,轻叹一声:“是啊,与孙坚相比,我这个父亲太不合格了。若是能及时出击,何至于此。显思落到如此境遇,都是我照顾不周。将来父子见面,我该如何面对他?”
“主公,兵凶战危,胜负乃是兵家常事,不必自责太深。”
沮授说了几句场合话,却无深劝之意。他不知道袁绍的自责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他清楚,袁谭被俘已成定局,就算被孙策放回来也不会被袁绍付以重任了。这件事对袁绍来说喜忧参半,对河北人来说却是利大于弊。汝颍人大多支持袁谭,尤其是党魁何颙,他简直以袁谭的保护者自居,甚至不惜与袁绍闹翻。如果袁谭败了,汝颍人受到了重创,袁绍会更加倚重河北人。
袁绍没有叫上郭图,却让他来商议,便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作为一个谋士,他很清楚这种内部分裂破坏力极大,但他只是一个人,他的影响力有限,扭转不了局势,只能尽力弥补,不让这种分裂摧毁袁绍的大业。
袁谭被俘,这是一个好机会,汝颍人没有了拥护的目标,对抗会有所减弱。如果运筹得当,也许能将这些智士捏合到一起,众志成城。从这个角度来说,袁谭被俘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公与,不管孙氏父子是一座山还是一片落叶,我们都必须面对。雨水增多,大河水涨,你说说看,我是该进,还是该退?”
沮授暗自皱眉。他听懂了袁绍的意思,他不想再战,他想撤退了。请他来问计,只是他还没有做出最后决定,又或者担心别人以为他怯弱,看着袁谭被俘却不敢与孙策对阵,要由他进言,以示并非他勇气不足,而是形势所迫。
这不是袁绍的性格。与三年前界桥之战时的袁绍相比,眼前这个袁绍多了几分雍容,却少了那种面对险境拔剑而起的勇悍。难道他真的老了,仅仅几年时间,就迅速由中年迈入老年,就像这眼前的山峰,过了山顶就一落千丈?
“主公,不如我们去登山吧。”沮授指着前面的山峰。“我听说最美的景色总在山顶,到了山顶,一览无余,心境会完全不同。现在我们只差几步,虽然辛苦,却也值得。”
袁绍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远处的山峰,沉吟片刻,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公与这么有兴趣,不如叫上元皓他们几个一起。春天到了,是该洗去一冬暮气,褉袚踏青,振奋一下人心了。”
第1056章 缓与急
沮授越发不安,眉心紧锁。袁绍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他并没有接受,实际上是委婉地拒绝了。
三月是孟春,有上巳节褉袚的习俗,踏青、沐浴,振奋精神,开始新的一年,听起来的确不错。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袁谭与孙策大战一场,袁谭战败被俘,兖州人民浮动,这时候踏青褉袚,把袁谭战败当作晦气,洗洗就能洗去吗?
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邀请袁绍登山的用意在于不畏眼前的艰难,以登临之势迎战孙策,跨过这道坎,而不是踏青消遣,安慰自己,图个好兆头这么简单。
沮授反复权衡,明知袁绍可能会不高兴,他还是要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袁绍发怒,也不会受别人影响,他还有机会说服袁绍。
“主公,袁兖州尽起兖州之众,先战孙坚,再战孙策,反复交锋,虽然功亏一篑,但孙氏父子也损失惨重,士马疲惫,正是可一鼓而下之时,若是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袁绍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公与,细细说来。”
“喏。”沮授拱拱手,躬身道:“臣闻,孙策本是兴师豫章,欲与周瑜并力击刘繇,奈何刘和率骑兵入豫州,豫州百姓群起响应,孙策不得不弃豫章,渡江北上,并转战徐州。为截断刘和北上之路,他不得不抛下步卒主力,率亲卫骑步转战东海。孙坚在昌邑战败,孙策又驰援昌邑,直到不久前在任城被困,他倚仗的一直是亲卫骑。”
袁绍眼神微闪,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孙策渡江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孙策的骑兵一直没能得到休整。春天马瘦,更何况是连续作战,孙策的战马损失一定会非常大,而这偏偏是孙策的短板,在短时间内很难得到补充。也就是说,孙策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他最锋的矛已经折断,战力大损。
孙策有不亚于公孙瓒的将骑能力,将骑兵的速度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但他没有公孙瓒的战马资源,无法及时补充战马。没有了战马,也就没有了骑兵,孙策很难再现如此耀眼的战绩。
见袁绍颜色稍缓,沮授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孙策损失的不仅是骑兵,还有步卒。他出身寒微,不得士庶之心,所以兵力一直不多。征服吴会,他也不过招募了一万余人。这次袁兖州集结六万乌合之众,与孙策缠斗月余,双方的损失都不小。即使保守估计,孙策的兵力损失也在万人以上,已经难以为继,否则他不会不取昌邑、东平,只占据了任城便罢兵。以臣计,他最初的计划应该是取东平、昌邑、定陶,将战线推至钜野泽一带。只是因为袁兖州的力战,未能如愿。”
袁绍跳下马,将马系在一旁的树上,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吹去浮灰,拍了拍。
“公与,坐。”
“喏。”沮授在袁绍对面坐下,接着说道:“孙坚轻侠,匹夫之勇不足畏,孙策却少年老成,颇有手段,夺南阳,定豫州,平江东,连战连捷,前后与他相敌者数人,唯袁兖州堪为敌手,浚仪之战不分胜负,山阳之战看似惜败,其实两败俱伤。此时雷霆一击,不仅山阳可复,豫州亦唾手可得,大江以北可定。若是错过战机,则豫州人必以为其父子足与主公相抗,不得不屈服。贾诩、陶谦、公孙瓒之徒群起而攻,则主公不得安宁矣。届时荆豫扬三州之民附于内,辽东、陇西之马来于外,用不了半年,孙策就能恢复元气。”
袁绍的眼神缩了起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屏住片刻,又慢慢的吐了出来。他握紧了拳头,轻轻敲击着大腿。沮授说得有理,大战之后,孙策精疲力尽,可一战而定。等上半年,孙策缓过气来,他却陷入四面包围之中,还能不能腾出手来与孙策决战都是一个问题。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袁绍很心动,但他还有一丝犹豫。“公与,你去过兖州吗?”
沮授摇摇头。“主公若是亲征,我愿随主公同行,一览兖豫风光,亲眼见证主公摧枯拉朽。”
袁绍嘴角歪了歪,笑容从眼中一闪而过,不失矜持。如果真如沮授所说,摧枯拉朽般的击溃孙策,这的确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体验。不过他要保持冷静,不能被沮授描绘的美好前景扰乱了心神。未算胜,先算败。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袁谭的能力,他还是清楚的,在兵力优势如此明显的情况下,袁谭被孙策击败,而且被俘,足以说明孙策不是一个普通的对手。战胜了固然荣耀,万一战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与冀州相比,兖豫之地没什么山,但水道纵横,春夏之际雨水增多,很多秋冬可以走的地方现在都会变成令人生畏的沼泽,对骑兵非常不利。春夏出师,马匹羸弱,对骑兵的影响很大。孙策没什么骑兵,以步卒为主,其主力又是江南人,习惯了这种天气,据城而守,没什么问题,可冀州人却未必能适应,我军的优势也无从发挥,此消彼涨,双方战力的差距可能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