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摇着羽扇,忍着笑。“可惜什么,没达到将军希望的目标?”
“是啊。”孙策咂咂嘴。“审英是个孝子,但他的威望可没法和审配相提并论。没有了审配,冀州系分崩离析是迟早的事。你从叔现在开心了,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他转身看着郭嘉。“你跟他说,他欠我一个大人情,将来可得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郭嘉笑道:“将军何不等生擒了他,当面对他说?”
“唉,我倒也是想啊,就怕你从叔归心似箭,我追不上他。”孙策顿了顿,又道:“拦不住袁绍,拦住沮鹄不成问题。拿下襄城,我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该静下心来,好好打理打理颍川了,还有逃到广陵、沛国的那些豫州世家,也该请他们回来看看了。”
“将军,行百里者半九十,只要袁绍还没有撤离河南,战事就没有真正结束。至于豫州世家,东有大海,南有大江,他们能逃到哪儿去?迟早都要回来领罪。”
“祭酒说得有理,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孙策欣然同意。“子敬,有没有兴趣驻扎洛阳,与天下英雄争衡?”
鲁肃笑道:“将军有令,焉敢不从。不过祭酒说得对,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袁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袁绍虽连遭挫败,还有大军数万,如果让他们安然回到冀州,无异于纵虎归山。将军宜贾余勇,穷追不舍,否则他死而复僵,后患无穷。”
郭嘉说道:“子敬说得有理。虽然麹义、审配被击败,但袁绍本人并未遭受重创,他最精锐的甲骑也完好无损,尚有一战之力。如果给他喘息之机,快不过半年,慢不过两三年,必然卷土重来,终究是个麻烦。”
孙策点点头。审配居然自杀了,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结果。折腾了这么久,他的所得就是三百匹战马,远远没有达到让审配继续和汝颍系互掐的目的。审配死了,汝颍系独大,袁绍的内部矛盾大大缓解,说不定会因祸得福。就算他积习难改,给他几年时间,也能让汝颍系控制住冀州,为袁谭继位争取时间,铺平道路。
最好还是现在就把袁绍干掉,让冀州继续乱下去。
孙策思索片刻,做了一个决定。“让黄琬去一趟襄城,召吕蒙、吕范北上。奉孝,通知子干,我要和张超、曹昂做笔交易。此外,再派人去一趟黑山、并州。我这儿都快打完了,张燕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于扶罗阵亡了,贾诩、牛辅可以拿匈奴人开刀了。我父子拼命啃袁绍这把老骨头,他们也得添把柴,总不能站在一旁等汤喝。”
郭嘉点头答应。“我立刻安排。”
第1450章 名分初定
孙策收回目光,看向两侧的山坡。
高高的木楼连成了片,像两道木头建成的长城,有城墙,有城楼,看起来很坚固,但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寥落。
“两道木城建了多久?”
“前后建了两次,加起来有四五天吧。”鲁肃淡淡地说道:“第一次建的时候只有木楼,后面才建了木城。不过这些都是障眼法,真正的杀器应该是后面的抛石机。”
“抛石机?”
“是的,他们用木城为掩护,在后面修整阵地,准备建抛石机。后来见我们的抛石机拉上来了,就放弃了,和前面的阵地一样,半途而废。”
“知道是谁建的吗?”孙策打量着对面的阵地,很是好奇。用木城来掩护建立抛石机阵地,这有点像鲁肃用弩车的木楼掩护步卒列阵,倒也算是活学活用。这让他联想到山坡北面的阵地,根据鲁肃的描述,对方也是用木城来掩护进攻,只不过是移动的木城,装在辎重大车上,和他攻击审配时弩车的应用非常接近,但是从时间来看,对方并没有学他,纯属独立发明。
“可能是张郃。第一天交战时他在阵前观察我军战法,后来阵地改造,他又多次出现,像是主持者。”
“原来是他啊。”孙策恍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据董袭说,他西侧的山坡上换了一个校尉叫高览,现在和鲁肃对阵的又是张郃,加上没有出现在这里的颜良、文丑,所谓的河北四庭柱还是出现了,只是出场方式不太一样,声望也有所不如。其实也难怪,现在离真正的官渡之战还有四五年时间,他们都还没有得到足够的表现机会。
据说历史上的孙策曾打算趁袁曹官渡交兵时袭击许都,现在历史改变了,他这个孙策不仅占领了许县,而且直接把曹操挤跑了,反倒与袁绍大战一场。官渡还是官渡,官渡之战却不再是那个官渡之战。原本张郃、高览在官渡之战时投降曹操,直接导致了袁军的崩溃,现在却看不出有这样的可能。一个是袁绍的牙门将,一个是领两千兵的普通校尉,他们还不具备那样的影响力。
似是而非啊。孙策一时出神,感慨万千。
孙策沿着山坡走了一遍,根据鲁肃的分析,对比了一下张郃改造前后的不同,有一种感觉,就像高览因董袭夜袭而得到出头的机会一样,张郃也会因为这次主持阵地改造得到重用,假以时日,他们还会成为河北大将。如果不是审配被他迅速击败,张郃甚至有可能击破鲁肃的阵地,一战扬名。
“子敬,你觉得张郃改造的这个阵地怎么样?”
鲁肃想了想。“很棘手,如果没有抛石机增援,麻烦不小。”鲁肃顿了片刻,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觉得他们之所以放弃,很可能是因为担心这些木城被石脂焚烧,劳而无功。这次有取胜,木学堂才是首功,尤其是黄大匠。”
孙策笑了。黄月英对石脂研究的最初动力来自于取暖,但木学堂很快就将这种黑科技应用于战争,两次都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效果,充分证明了技术带来的领先优势,对木学堂的持续发展有利。不过南阳地表可采的石油有限,这种黑科技只能用于关键的战役,没法全面铺开。
打败袁绍,就有更多的时间发展了。到时候派人到南阳山区勘探,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地表石油,再想办法改进提炼技术,现在的处理还是太粗糙了,简直是浪费。
孙策和鲁肃交流情况,郭嘉带着军谋们也在复盘。军谋们大部分时候都是对着地图做计划,条件好的时候还会有立体的沙盘,但再好的沙盘也比不上实际地形。沙盘上用尺子量距离和实际战场上用脚来测量距离感受差异很大,有时候甚至会是天壤之别。为了避免军谋们落入纸上谈兵的陷阱,每次战后,孙策都尽可能地让军谋们亲身经历一下战场,用自己的脚再走一遍。
谁知道这些军谋里会不会出现几个将领?军谋处的读书人有武艺的可不少。比起偏向于夯实基础,培养中下级军官的讲武堂,军谋处才是真正出大将的地方,是他的黄埔军校。
石韪是鲁肃的军谋,是这次战斗的亲历者,自然充分了讲述者。被昔日的同伴围在中间,石韪满脸红光,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甚至比鲁肃这个主将还要风光。不过他很会做人,极力夸赞鲁肃临阵不乱,有大将之风,引得很多人不住往这边看。
孙策注意到了这一点,笑着提醒道:“子敬,和石季善相处如何?”
鲁肃转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还行。”
“你啊,眼界太高。”孙策拍拍鲁肃的肩膀,拉着他走到一旁。鲁肃有雄才,但他眼界也高,一般人很难入他的眼,和演义里那个老好人完全不是一回事。“天下哪有那么多完人?石季善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却也算得上中才,你给他的评价太严苛了。”
鲁肃若有所悟。“是不是有人改过我的报告了?石季善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我改的。”孙策说道:“子敬,军谋处是一个新生事物,就和刚出生的孩子一样,总会有一些不足之处。可是相比于那些坐而论道,空谈道德文章的书生,他们能任劳任怨的为你们出谋划策,这就是进步,对不对?”
鲁肃点了点头。“将军说得有理,我以后会注意。”
“子敬,我并不是说你做错了什么,只是想跟你说,一个人不可能打赢一场战争,同僚之间的配合不可或缺。谁都希望自己麾下都是天才,但天才难得,绝大多数人还是普通人。能不能把普通人用好,让他们发挥出各自特长,这也是一个战区督应该具备的能力。”
鲁肃又惊又喜。孙策刚刚提过要让他进驻洛阳,现在又以战区督的标准来要求他,等于提前确认了他的升职。当初孙策许诺会让他坐镇齐鲁,现在因为战局形势变化,先有太史慈坐镇任城,后有沈友率部进入青州,孙策对他的承诺已经很难实现,他甚至都不想这件事了。没曾想孙策却打算让他坐镇洛阳。
洛阳是天下之中,形势齐鲁更复杂,原本是由孙策的父亲孙坚坐镇的,现在由他来接任,这无疑是孙策对他最大的信任。当然,要求也更高了。
“多谢主公指正,臣受教了。”
孙策眉梢轻扬,随即又笑了,轻轻拍拍鲁肃的肩膀。“再给你一个任务,一年内娶妻,三年内生子,能做到吗?成家立业,没有家室,就算有天大的功业,又由谁来继承?”
鲁肃尴尬地点点头。“臣尽力而为。”
第1451章 后知后觉
郭嘉凑了过来。“我给你牵个线,如何?”
孙策诧异地瞅了郭嘉一眼。“这都能听见?”因为是私人话题,他的声音并不大,和郭嘉隔着十几步远,按理说郭嘉应该听不到才对。
“我不是说了么,我修道有成,耳力提升只是一方面。”郭嘉得意洋洋,打量着鲁肃。“说说吧,你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夫人?是要长得美的,还是要能持家的,是要贤惠的,还是聪明的?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要求,我都能办得到。扬州没有,就到豫州、荆州找,豫州、荆州没有,就到兖州、徐州找,就算你喜欢韩夫人那样的凉州女子,我都有办法给你找得到。”
孙策忍俊不禁。“斥候营是不是搞兼职了?我要让人查查你的账了。”
郭嘉大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将军,婚姻是大事,总得有人管,军谋处身为将军智囊,当仁不让。当然了,这也是权宜之际,等将来将军成了亲,自然会由袁夫人接手,我们提供一些资料就行了。”
孙策心中一动,和郭嘉交换了一个眼神。郭嘉提醒得很及时,任何时候,官员、将领都不仅仅是他们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的代表,夫妻、父子、家族,都是捆绑在一起的。他为什么催促鲁肃成家?不仅是因为历史上鲁肃成家太晚,死的时候没有成年儿子继承事业,只有一个遗腹子鲁淑。鲁淑遗传了鲁肃的天份,但他太年轻了,没能达到鲁肃的成就。
东吴政权最后被江东世族控制,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江淮集团大多英年早逝,子弟年轻,无法及时掌握权力,不得不让给江东世族。周瑜、鲁肃、吕蒙、太史慈莫不如此。他想扭转这个局面,催鲁肃等人早点成亲,娶妻生子,及时培养,至少可以保证两三代人的稳定传承。
两三代人是稳定一个家族的基本时间,也是开创一个新时代所需要的时间。郭嘉熟读史书,深谙人性,入幕之后与张纮等人多有往来,宏观视野有了明显的进步,形成大历史的观念也很正常。
除此之外,他夫人钟氏和袁权关系莫逆,袁权身边聚集了一群汝南世家的女人,她们肯定不会放过有投资价值的文臣武将,钟氏了解相关的信息,也可能不时提醒郭嘉。虽说汝颍一体,但颍川毕竟不是汝南,还是有亲疏之别的,有郭嘉这个近水楼台,没道理不为颍川人谋点福利。
“婚姻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讲个情投意合,你情我愿,夫妻夫妻,那可是一辈子的伴侣,不能纯依门户。你们军谋处可以提供参考,却不可强人所难。”
“那当然,这种事岂能勉强。”郭嘉满口答应,拍着胸脯说道:“身为将军的军谋处,我们一定秉承将军的风格,绝不强人所难,保证皆大欢喜。”
孙策点了点头。所谓皆大欢喜,首先要考虑的自然是不能因私害公,豫州世家如果想通过联姻来建立关系网,一手遮天,那是不能纵容的。丑话说在前头,过了界,就算郭嘉从中牵线的也不行。
“那边有人吗?”孙策一指对面的山坡。
“没有,人都撤走了。”
“我们过去看看。”孙策举步下山。“看看这张郃的水平究竟如何。”
……
袁绍出了审英大营,悄悄地用拳头捶了捶腰眼。跪坐太久,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主公,回营休息一下吧。”郭图跟了上来,轻声说道。
袁绍低低地应了一声,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坡。山坡上旌旗飘扬,像是示威,又像是炫耀。袁绍眯了眯眼睛,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和沮丧。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审配自杀,不仅让他处于极度被动的局面,不得不停止攻击捕獐山,还让他丧失了一个了解孙策的重要机会。当初同意赎回审配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希望能从审配嘴里了解孙策的战法,没曾想审配居然自杀了,他被孙策击败的经验教训也带进了棺材里。
即使如此,在郭图、荀衍的努力下,他们还是从审俊、审华等人的叙述中勾勒出了当时的大致过程,再配合荀衍本人的战事进度,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不是孙策用弩车强行击破审配中军,又或者路招没有石脂,荀衍完全可能发挥兵力优势,迅速强渡黄水,与审配形成夹击之势。
说到底,都是因为孙策有木学堂。
“公则,我们是不是反应太慢了?”袁绍收回目光,低着头,慢慢地向前走。“自从孙策建了木学堂之后,先是长安,后来是益州,现在就连曹昂都在兖州建本草堂了,我们却熟视无睹。如果我们也有弩车,如果我们也有石脂……”
袁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也许可以拥有弩车,却无法拥有石脂,据说那东西只有荆州有,孙策所用的石脂都是从荆州运来的,具体在哪儿,却没人知道。
“主公,这是臣的责任。”郭图主动揽过了责任。“亡羊补牢犹未晚,我们还有机会弥补这个失误。”
袁绍回头看了郭图一眼。还是郭图明白他的心意,这几天一直有意无意的劝他撤退。劝他是次要的,说服别人——尤其是审配旧部——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为了避免审配自杀引起冀州军哗变,袁绍通过沮授与审英达成了默契,说审配自杀是受孙策折辱所致,这也导致了一个后果,审英要想得到冀州人的承认,继承审配的影响力,他就要杀了孙策为审配复仇。包括审英本人在内,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连战连败,冀州军遭受重创,损失惨重,根本不可能战胜孙策。随着天气变热,撤退是唯一可取的选择。
但形势如此,谁也不敢轻易地说撤退,只能借着为审配治丧的理由拖着。
郭图看看四周,赶上一步,与袁绍并肩而行,低声说道:“主公,我刚刚与公与、休若商量了一下,拟了一策,也许能解眼前困境。”
“哦?”
“我们以诱击孙策,为审配报仇为由,撤往中牟,然后会合甄俨,在官渡立阵。如果孙策追击,我们就伏击他,以示所言不虚。如果孙策不追击,我们就顺势解围休整,秋后再战。”
“能行吗?”
郭图冷笑一声:“那些人说要与孙策决战,其实没人有这勇气,只是大言不惭而已,真让他们上阵,没有一个愿出死力的。有这样一个理由,他们不会拒绝。”
袁绍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也不错。“那我们撤往何处,邺城,还是洛阳?”
第1452章 沮授有奇计
不知什么时候起,洛阳成了一个不祥之地。
黄琬镇洛阳,兵败投降。审配镇洛阳,还没到任就一战而败,被孙策生俘,现在更是被逼得自杀明志。他们一个是闻名天下的名士,朝廷的太尉,一个是冀州屈指可数的名士,领数万冀州精锐,下场都如此凄凉,其他人谁还敢触这个晦气?
别说普通人不敢,就连袁绍本人都有些心虚。郭图心知肚明,他原本还希望袁绍本人镇守洛阳,审配一死,他连提都不敢提了。万一袁绍怀疑他居心不良,让他送死,好让袁谭继位,他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甚至有可能连累袁谭。
“当然是回邺城。”
袁绍沉默着,不置可否,背着手,慢慢地向前走。郭图跟在身后,张郃带着几名大戟士在十几步外不紧不慢地跟着,连脚步都不知不觉的放轻了,生怕干扰袁绍思考。袁绍一路走回中军,出了一些微汗,两腿也有些酸软,脚步变得沉重了许多。他停了下来,抬头看看远处的捕獐山,眉头紧蹙。
“那……洛阳怎么办,就这么让给孙策?”
郭图低下头,看着眼尖,眼神既迷茫又无奈。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现在没人敢镇守洛阳。袁绍听不到回应,转头看看郭图,见郭图无奈,不由得苦笑一声,转身入帐。他也清楚眼前的状况,别说郭图,他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镇守洛阳。
见袁绍入帐,郭图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袁绍又走了出来。“公则,稍候等公与、休若得空,你们一起来,我们再议议。”说完,不等郭图答应,又转身回去了。
郭图微怔,看着晃动的帐门,出了一会神,转身对张郃说了几句,然后弯腰入帐。袁绍仰靠在凭几上,看着顶帐发呆,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了一眼郭图,欲言又止,沉默了良久,幽幽地一声长叹。
“公则,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我们都老了吗,居然都败在后辈手中?”
郭图苦笑。“主公不必如此,胜负乃兵家常事,虽说后生可畏,但谋大事毕竟还是要老谋深算,不是一时得计即可。想当年项羽灭秦,横扫天下,以霸王自号,不过数年便身首异处,分尸垓下。汉高祖虽屡有挫折,却仆而复起,最终成就帝业……”
袁绍笑了一声,摆摆手,打断了郭图。“公则,我不是泗水亭长,孙策也不是楚国勋贵,你这个比喻不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安慰之辞,我想要的是真正击败孙策的良策。”
郭图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尴尬地看着袁绍。袁绍坐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抵着下巴,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面前空处,根本没有注意到郭图的神情。郭图有些诧异。眼前的袁绍虽然鬓有白发,额有皱纹,到处都露出说不出的疲态,神情却有所不同,既陌生,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他略一思索,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他想起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建宁二年,李膺在狱中被拷打致死的消息传到汝阳时,袁绍就是这样的神情。当时的他仿佛被激怒的猛兽,面对口含天宪、倒行逆施的阉党,他明知不敌,却不肯放弃,更不肯妥协,最后做出了再为亡父追行守墓三年,蛰伏待时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