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看了一眼,站着没动。“大王平易近人,彧深感佩服,只是礼乃君子立身之本,不可或缺。此非是大臣相见之礼,恕彧不敢从命。”
孙策扬扬眉。“今天既非大臣相见,亦非两国谈判,只不过是两个神交已交的人初次见面,互叙平生而已。”他笑了笑,又道:“在令君眼里,我还是朝廷的大臣吗?那天子入兖州是什么,巡狩?”
荀彧咳嗽了一声,强作镇静。“天子是天下之主,何州不可入?”
孙策眨眨眼睛,脸上的笑容更盛,多了几分戏谑之意。他背着手,来回踱了两圈。“那令君来此,又是为何?指导孤迎驾的相关礼节?”不等荀彧说话,他抬起手,勾了勾手指。站在一旁的陆绩上前,双手奉上一份厚厚的文卷。孙策接在手上,轻轻地抚了抚。“那孤可能要让令君失望了,战事频繁,亏空太多,入不敷出,孤不仅无力接驾,还要请朝廷拨点款项,以解燃眉之急,同时再处置几个祸乱天下的奸臣,还五州百姓一个公道。”说着,手一扬,将文卷扔到荀彧的怀中。
荀彧猝不及防,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文卷,却见上面写着几个端正的字:五年计划汇总,心中一动,顾不上孙策的嘲讽,连忙翻看起来。他最近看了不少江东印行的书籍,知道体例,迅速看了一下目录,随即翻到第一卷的汇总卷。
前面是一段概括性的话,大体是这五年来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各项目标基本都超额完成,但因为朝廷乱政,曹操、袁谭先后入侵,十余万大军征战沙场,军费开支猛增,导致五年计划功亏一溃,未能带给百姓预期的福祉。
荀彧之前就看到路粹的文章,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五年计划没能完成,孙策要找理由解释,将责任推到天子头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当他翻到后面的几项数据汇总时,他吃了一惊。
首先是五年来的财赋收入,一年比一年多自不用说,可是数据之大,让荀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长安朝廷负责全局,清楚朝廷的收入情况,也对过往的收入有数。本朝太平盛世时,一年总收入大概在六十亿到八十亿之间,最高的时候也不过八十亿出头,最近这几十年天灾人祸,民变四起,逐年下降,连官员俸禄都发不出来,黄巾之后更是只剩下四五十亿,朝廷缺钱,孝灵帝不得不卖官鬻爵,筹措费用。董卓之乱后,迁都长安,朝廷能控制的州郡太少。为了弄钱,刘巴几乎想尽了办法,每年也只有十来亿,勉强供应朝廷的开支,官员的俸禄是能拖则拖。
孙策治下的五州人口多,情况肯定会好一些,荀彧之前估计应该在六十亿上下,这已经接近朝廷之前的全部收入了。可是现在他看到五年计划的汇总,早在两年前,孙策治下的年收入就已经超过了六十亿,今年更是高达一百三十亿。
也就是说,在两年时间内,孙策的收入翻了一番。
荀彧又扫了几个数字,不禁微微一哂,合上了文卷,随手扔到案上。“这等饰功讳过之数,不看也罢。”
第2114章 翁婿
孙策俯身拿起文卷,在手心轻轻拍了拍,轻笑了一声,递给陆绩,神情淡淡,看不出一点生气或者失望,反倒有些不出所料的意思。荀彧心中疑惑,不免懊恼,在孙策面前失态,暴露了心中不安,对接下来的谈判非常不利。
孙策沉吟了片刻。“荀君奉刘协诏书,欲建弭兵之议,转眼间刘协又率部入兖州,欲强取兖州乎?”
见孙策改了称呼,公事公办,荀彧更加懊恼。他不甘心就此失去主动权,随即反问道:“大王直呼天子名讳,欲与朝廷割弃自立吗?”
“天子?”孙策哼了一声:“一独夫尔,何来天子。且民心在孤,孤说不欲自立,荀君信吗?”
“民心在大王?大王何其自信也……”
“荀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何其可悲也。”孙策摆摆手,直接了当的打断了荀彧。“孤读书少,不闻周天子与诸侯有弭兵之议,只知楚晋有弭兵之盟。若是令君觉得孤当奉刘协诏书,守臣下之礼,不妨回去重新请诏。”他无声地笑了笑。“荀君现在拿不出这样的诏书吧?刘协就在定陶,荀君速去速回,也就是两三天的路程。”
说完,孙策转过身,挥挥手。“送荀君。”
荀彧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陆绩上前一步,伸手示意。“荀君请。”
荀彧顿时面红耳赤。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人下逐客令,尤其是孙策刚刚还对他恭敬有加,一转眼就变了脸,让他措手不及。他一时怒气上涌,也没多说,拱拱手,转身下楼,沿着曲廊气冲冲的向岸上走去。
“令君。”刚走出不到百步,一旁的楼上传来一个声音。荀彧停下脚步,循声看去,看不清楚。只看到曲廊西侧有一幢两层小楼,在夕阳的照耀下,屋檐像是镶了金边,楼体却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上面的细节。光影之中有一个身影,似乎在向他挥手。
荀彧眯了眼睛,凝神细看,只看那人转身下了楼,快步来到荀彧面前,躬身施礼。荀彧这才认出,原来是他的女婿陈群,心情略缓了些,单手将陈群扶了起来。
“长文,你怎么在这里?”荀彧看了一眼夕阳中的小楼。“进军师处了?”
陈群摇摇头,大致解释了一下。军师祭酒郭嘉统领步卒在后,还有几天才能到,他奉命先来查验军师处的小楼是否保持完好,有没有需要准备的地方。他是大将军主簿,这些都是他的职责范围。
“令君与大王相见……谈完了?”陈群谨慎地问道。
荀彧没有回答。什么谈完了,根本就没谈。“长文,你既是大将军主簿,那吴国的五年计划总结,你参与了吗?”
陈群笑了。“令君看了?”
“那里面的数字……有几成虚实?”
“十成。”
“十成?”荀彧眉头紧锁,神情不悦。陈群笑了。他已经猜到了几分。“令君,文倩也来了,准备了一些薄酒,你稍等片刻,我去安顿一下手中的事务,陪你回去。”
荀彧没有推辞。一来他的确有好几年没见过女儿了,连女儿成亲的时候都不在,心里有份亏欠,既然女儿从建业赶来了,自然要见一见。二来陈群说得笃定,不像是敷衍,这让他很是惊讶。如果那份五年计划上的数据都是真的,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过了一会儿,陈群从小楼里出来了,又匆匆去了水榭。时间不长,陈群从水榭出来,快步走到荀彧面前,脸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倒让荀彧心中不安。他强忍着好奇,和陈群一起向岸上走去,岸边除了他自己的马车外,还有一辆两匹马拉的四轮马车,看起来很简朴,只是上面有大将军府的徽识。
陈群没有犹豫,引着荀彧向自己的马车走去。荀彧停住了脚步,沉吟道:“长文,你车里不合适吧?公私有别,不宜混为一谈。”
陈群笑笑。“是大王的意思。”
“吴王?”
陈群点了点头,却没再说什么。他领着荀彧上了车。车的空间不小,却有不少木架、抽屉,案上也放满了各种文书,留给人坐的地方非常有限,荀彧入座后,便有些转不了身。里面黑漆漆的,也看不清字,荀彧心里虽然着急,却也只能忍着。
“长文,有我这个阿舅,你这个主簿不好做吧?”
陈群笑了笑。“阿舅说对了一半,我这个主簿确实做得辛苦,不过却和阿舅没什么关系,而是我的前任太能干了。珠玉在前,我相形见绌。军中调侃,说他是千里马,一骑绝尘,我是老马破车,日行数十。不过也快了,我这个主簿马上就可以卸任了。任命状已经下达,年后我就要转到首相府西曹,掌百官考课。”
荀彧想了一会儿,这才明白陈群说的是杨修,不禁对陈群再增加三分同情。作为他的女婿,陈群必然会受影响,再加上杨修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前任,他这日子的确不好受。陈群也聪明,可是和杨修比起来,差距还是很明显的。由大将军府转首相府,看似平调,实际上是降职了。
荀彧心中愧疚,又不好意思说,只能尽可能的保持平静。“是黄公琰草拟的那个百官考课法?”
陈群笑了起来。“阿舅对我吴国的官制了如指掌啊。没错,就是黄公琰草拟的考课法。如今官吏增多,考课的任务重,豫州籍的官吏占了一半人,张相请示大王,希望增加一个豫州人,大王觉得我这几年还算尽职,就把我调过去了。”
荀彧惊讶地看着陈群。陈群说得这么开心,听起来不像是贬职,倒像是受到了提拔似的?他思索片刻。“长文主管西曹?”
“不是,西曹主管是兖州人毛玠,我只是他麾下一吏。不过此曹与众不同,涉及到官员赏罚迁贬,所以送礼的多,为了防止托请,监察非常严格,一旦发现有私通,当事人会受到严惩,能秉公办理的则有重赏,俸禄与其他曹的主吏相当,位卑俸厚,是很多人中意的官职,选拔也非常严。若非大王推荐,我也进不去。”
荀彧听陈群大致解说了一下吴国官制,吃惊不小。他看过黄琬写的文章,也收集了不少相关的公文,毕竟体会不深,没有陈群的解说来得累致。得知吴国注重分权,文武分途,郡县都重立尉监,分太守之权,官员的数量一下子增加了三倍甚至更多,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孙策的年收入超过百亿却还是哭穷了。
吴国的官员不仅多,而且俸禄厚,尤其是千石以下的官吏。这倒没什么意外,从光武帝开始,一直在增加下层官吏的俸禄,孙策只是沿着这个趋势继续向前罢了。他的创举倒是增加了很多官职,应该是和建政务堂相配合,都是夯实根基的手段之一。只是现在增加官位容易,将来减省却有些麻烦。
“官员这么多,俸禄又这么厚,难怪会入不敷出。”黑暗之中,荀彧看不到陈群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陈群的不以为然。“长文以为不然?”
“岂敢。”陈群淡淡地说道:“官员虽多,却是因需设职,并无闲差。俸禄虽厚,却是严加考核,免得官员因生活窘迫而贪浊。论获利之厚,做官还真不如去做匠士、商士。”
“是么?”
“四民皆士,做官并不比务农、从工、经商高人一等,这是吴王一直以来的想法。”陈群幽幽地说道:“阿舅以为他是说着玩的?黄公所建官制,针对官员的考课法是重中之重,东西曹将来迟早要单列一府的。”
荀彧眼前虽然一片黑暗,脑海里却仿佛掠过一道闪电。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不太确切,一时沉吟不语。蹄声特特,车声辚辚,马车向前轻驰,翁婿两人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心思。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有人轻敲车门。
“夫君,阿翁来了吗?”
陈群回过神来,起身拉开车门。车外站着俏生生的荀文倩,提着灯笼,眼神惊喜,泪水盈盈。荀彧刚刚起身,还没说话,荀文倩就抱住了他的小腿,泣不成声。
“阿翁,总算见到你了。”
荀彧的鼻子也有些酸。他俯下身,轻拍荀文倩的肩,柔声说道:“孩子,抬起头来,让阿翁看看。”
荀文倩抬起头,泪水横流,冲坏了精致的妆容,却面带喜悦。荀彧含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女大十八变,几年没见,我女儿成美人了。只是这脸哭花了,和以前养的那只花猫一般,实在可惜。”
荀文倩破涕为笑,扶着荀彧下了车。荀彧下了车,这才发现荀文倩穿着窄袖贴身的衣服,看起来很是干练,身上还有一些奇怪的味道,像是油墨,不免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才知道荀文倩也很忙,她在袁权等人主办的商行任事,这次回来并非仅是为了探亲,还有检查汝南工坊的职责。收到陈群的消息,知道荀彧到了,刚从汝南工坊赶回来。
“你的俸禄是多少?”荀彧打趣道。
“肯定比阿翁那个尚书令多。”荀文倩笑道:“阿翁,回来吧,我为你养老。”
荀彧斜睨了女儿一眼。“你阿翁我还未到不惑之年,就要养老了?”
“阿翁虽未老,奈何大汉日薄西山,黄昏将至。大势如此,阿翁又何必勉强?”
第2115章 以海为田
荀彧微怔,脸上的笑容散去,连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他叹了一口气,拍拍女儿的手,欲言又止。荀文倩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将荀彧引进门,穿过前庭时喊了一声,东厨门口出来一个中年妇人,见是荀彧,惊喜交加,赶过来行礼。荀彧认得此人,原是家中婢女秋韦,还是母亲唐氏从娘家带来的,小时候一直带着他玩耍,现在也人到中年了,又侍候他的女儿。
秋韦起身,又问了唐夫人的近况,得知唐夫人安好,又怀了二胎,喜不自胜,抹着眼睛回厨房去了。荀彧随着陈群、荀文倩来到堂上,净面洗水,入座说话,时间不长,秋韦就带着两个婢女,端着食案上堂,亲自在荀彧面前布菜,几只精致的瓷碗瓷盘,里面摆着香气扑鼻,令人馋涎欲滴的菜肴。又有一只晶莹的琉璃杯,盛着琥珀色的酒色,在灯光下漾出迷离的光。
荀彧很惊讶。“看来你们的俸禄不低啊,我将来致仕,倒是可以在你们这儿借住一段时间。”
荀文倩笑道:“阿翁是看这些食具好么?”
“难道不是?宫里用的瓷器也没有这么精美的。”
“那倒也是,别说宫里,整个关中都找不到这么好的食具。不过那不是因为这些食具贵重,而是因为关中专榷,这样的食具到了关中也会成为刘巴谋利的手段,所以干脆不去了。在关东,这样的食具虽不说是家家都有,却也不算稀奇,中产以上都是用得起的,真正的富贵人家反倒不用。他们喜欢用定制的,以示与众不同。”
荀彧尴尬,只好转移话题,拿起竹箸,夹了一块触须状的食物送进嘴里,细细的品了品,觉得很是古怪,以前没吃过,便又问荀文倩。荀文倩说,这是一种海鱼,肉质细嫩,很是受人欢迎,尤其是烤着吃。她又指着一块肉对荀彧说,这是鲸肉,鲸也是一种海中巨兽,样子像鱼却不是鱼,非常大,最大的长达十丈,捕获一头鲸,能得肉万斤以上,还有大量的油脂可用,尤其是用来点灯,最受欢迎。
荀文倩一连介绍了几种食物,大半来自海中,荀彧听了,心情却越来越差。
“就算江东靠海,中原如何也有这么多的海味?”
荀文倩笑笑,神情有些诡异。“中原的确不多,这是借着军中辎重船来的,尝试性的推广,看看中原人能不能适应口味。将来战事结束,军粮的需求少了,自然要向普通百姓销售,要不然甄家还挣什么钱。”
“军粮?”荀彧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是说,这些都是军粮?”
陈群解释道:“这些当然不是,为了保证口味,这些都是用冰块保鲜的,成本太高。军粮要降低成本,都是用盐腌制,口感差一些,却能熬饥。每个将士每天供应半斤肉,可以减少大半的粮食需求……”
荀彧打断了陈群。“长文,海中打渔能有这么多收获,军中将士也能食肉?”
陈群和荀文倩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荀彧会有疑问。在甄氏渔业成立之前,别说荀彧不信,几乎所有人都不信海里打渔的收获会有那么大,每隔几天就会有一两艘满载的大海船靠港,匆匆卸下数万斤的海产,再次出海。这些海产大半都充作军粮,主要供应兖州战区。
“阿舅,吴王以海为田,大海就是他的万顷良田,不用耕种,只需派人驾着海船前往前获即可。”
听完陈群的解释,荀彧更没滋味。他一直觉得,孙策就算再英明,再能干,总有一个问题解决不了,那就是粮食。他收集的数据也证明了这一点,江东这些年屯田有成效,粮食产入增长很快,却比不上人口的增加,尤其是十余万大军征战的情况下,粮食必将成为孙策的软肋。
可是他没想到孙策用出海捕渔的方法解决了这个问题,不仅军粮充足,将士还能天天食肉。
出海捕渔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荀彧不相信孙策,却不能不相信女儿、女婿,哪怕他知道他们是在传达孙策的声音。很显然,孙策知道他没办法跟进模仿,所以也不怕他知道,大大方方地告诉他。
朝廷下不了海啊。
虽然秋韦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荀彧这顿饭还是吃得没滋没味。
饭后,荀文倩去为荀彧安排住处,陈群煮了茶,陪着荀彧说话。屋里点着油灯,灯上罩着透明的玻璃灯罩,灯罩擦得很一尘不染,火苗安静而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荀彧看着火苗出神,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海为田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没办法判断这背后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正如他无法理解大海有多大。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惶恐。天子入兖州有些时日了,他和朱桓交战了吗,胜负如何?孙策到了平舆,却没有继续前进,是不是天子已经撤走了?
荀彧有很多问题,但他不知道该不该问,能不能问。为朝廷尽忠是他自己的事,陈群已经选择了孙策,他已经连累了陈群,不能再毁了他。
陈群将茶杯推到荀彧面前。“阿舅有什么想问的,不妨直言。吴王说了,当使阿舅知大势所在,莫作无望之想。”
“吴王不怕你泄露机密?大将军主簿掌管粮草、军械,虽不直接参与定策,却皆是机密。落在有心人的眼中,真相不难推测。”
“是啊,我也觉得大王对阿舅另眼相看。”陈群淡淡地笑着,顿了一会儿,又道:“阿舅对吴王麾下文武了解多少?”
荀彧转头看向陈群。“略知一二。”
陈群点点头,又道:“那阿舅以为,汝颍系中,谁能和张纮、虞翻抗行?”
荀彧抚须不语。闻弦音而知雅意,陈群这句话说得很隐讳,意思却很明白,汝颍系缺少一个能与张纮、虞翻相当的领袖,郭嘉、荀攸或者钟繇都不行,陈群希望他能承担起这个重任。虽说是降臣,但他身份不同,又有汝颍系的雄厚人脉为后盾,他还是有机会的。
“阿舅,吴王善识人,前有庞统,后有陆议、诸葛亮,皆是一代英杰。观我汝颍系中,还真是挑不出能与这三人匹敌的少年,唯一一个有点机会的偏偏还是个女子。若不早做准备,汝颍系可就江河日下了,至少三四十年要仰人鼻息。”
荀彧不明所以。“谁家的女子?”
“辛佐治的女儿辛宪英。眼下年幼,正求学于蔡大家,深受蔡大家器重,视为传人。不过辛宪英的天赋不在学问,而在时务。吴王与蔡大家公文来往,常常问起,王后也有意引她入宫。”陈群拍了拍膝盖,轻声叹息道:“可惜是个女子,纵使为官,将来也很难位至三公。即使可以,也要四十年后才有可能。阿舅,汝颍系若是四十年不出三公,如何对得住这中原衣冠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