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关是戏志才的遗作。当年戏志才入交州助刘繇、高干作战,返程时经牂柯郡、犍为郡,经安乐水入江,途经娄山时,考察了附近地形,认为这里是出山地必经之路,命人在此筑关。关不大,却极其坚固,全用巨石垒叠,两年乃成。周瑜进入鄨县后,从山民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又派斥候实地考验证,明智的放弃了强攻的计划,决定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再作计较。
娄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周瑜不愿意将宝贵的兵力浪费在这座雄关前。精兵的确能以一当十,可是在这种地形,兵力再多,优势也发挥不出来,军械又部署不开,只能拼消耗,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周瑜没有亲眼见过娄关,可是看到这副地图,他清楚戏志才给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荀攸的手指滑过地图。“南中方向传来消息,曹仁任安南将军,与刘繇、高干联络上了。刘繇、高干久战无功,已经穷途末路,他们很难拒绝曹操结盟的邀请。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对零陵、桂阳南部发起攻击,而曹仁则会率领南中蛮夷,沿温水北上,纠合夜郎等地的蛮夷,对我发起进攻。”
“曹仁能这么快的安抚南中?”
“南中多山,地广人稀,蛮汉杂居,无法如中原一般编户齐民,从庄蹻入滇起就行羁縻之制。曹仁不需要说服所有人,只要说服几个家族的家主即可。这些家主虽然和中原有一些联络,却也非常有限,绝大部分人还是和滇王、夜郎王一样,并不清楚中原与益州之间有多大区别。无知就会被愚弄,他们哪里分得清曹仁所说的是真是假?曹仁也不需要说太多,一句均贫富就足以让他们同仇敌忾了。”
周瑜没有吭声。他们对孙策的新政有些分歧,默契地不予讨论。荀攸今天也是顺嘴一说,未必就是发泄不满。他们的分歧是治道之争,并非个人利益之争。作为最新推行新政的颍川,早己证明孙策只是要土地以抑制兼并,并没有掠夺他们财产的想法,大多数人的产业并没有受损,至于能不能从新政中获利就是另一回事了。
“蛮夷熟悉地形,剽悍好斗,若是散于山谷之间,纵有十年,恐怕也难以清剿。如今他们聚众而来,正是重创他们的好机会。只要斩其酋首,慑其心胆,再示以祸福,自然望风而降,由此可以长驱直入,平定南中。当然,也只能羁縻,像中原那样直接发动民众不太现实。”
“先取南中?”周瑜沉吟着。
“先取南中,再顺泸水北上,至棘道,相对稳妥一些。”
“若击败曹仁之后,越不狼山,溯安乐水西进,再越汾关山,入渚水,不也可以到棘道么?”
“当然可以,但是都督如何才能将楼船翻过这两道山?没有楼船,就算都督到了棘道,又如何迎战益州水师?若是待甘兴霸率水师入三峡,且不说相隔万里,如何统一调度,三万将士愿意几年辛苦,最后还是为他人做嫁衣?”
周瑜被荀攸一连数问问得哑口无言。他明白荀攸的担心。他可以不计较谁是主攻,谁是辅助,但贺齐、祖郎肯定不会甘心。只是按照荀攸的计划,攻取成都的战事至少还要再拖一两年。
周瑜瞥了荀攸一眼,忽然想起荀攸刚才要隐退的话。荀攸说,平定了益州,他就归隐。如果他现在坚持先北上,倒像是有赶荀攸走的意思,显然不太合适。
“先击败曹仁再说吧。”周瑜说道:“这件事,还要和贺祖二位商议才能决定。”
荀攸表示赞同,随即指着地形,开始介绍参军们拟定的作战方案。
魏延站在一旁,眼睛盯着地图,聚精会神的听着,不肯漏过一个字。荀攸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如果不注意听,会漏掉一些很重要的内容。他当然可以以后再问周瑜,但他觉得自己将来迟早要独当一面,不可能永远跟着周瑜,如果也遇上荀攸这样一个聪明绝顶偏偏又心机深沉的军师,他总不能再向周瑜请教。
聪明人能帮忙,但前提是自己也要够聪明,否则难免喧宾夺主,大权旁落。在这方面,他最佩服的人就是吴王孙策,不仅能用那么多厉害的人,而且让这些厉害的人佩服有加。不过那是绝世奇才,他自认学不了,只能以周瑜为榜样,将来做个都督,指挥数万人马,镇守一方。
荀攸很快说完了,周瑜没有立即表态。荀攸也没催他,随即又说了另一个方案,也就是周瑜刚刚提到的方案。参军们做了方案,但他不看好,只是作为备选。即使不考虑各都督之间争胜的问题,仅就实际情况看,击败曹仁后就主动出山,进攻益州的腹心地带,也非明智之选。
周瑜听完,还是没作评价,只是要求荀攸把两个方案都写成报告,抄送贺齐、祖郎,到时候集思广益,尽可能拿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决定。
第2174章 派系
荀攸转身去安排。
周瑜坐了下来,端详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
魏延站在一旁,忍不住问道:“都督,荀军师的计划有问题?”
周瑜瞅瞅魏延,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将地图转了个方向,方便魏延看。魏延凑过来看了好一会,还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荀攸刚才有两个方案,一个向南,一个向北,难道还有其他的选项。
“请都督指教。”
周瑜十指交叉,双手抱膝,看着远处的山峦,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魏延是沐浴着新政成长起来的一代,先是在南阳幼稚园启蒙,再入讲武堂求学,然后从军做他的侍从,一步步走得都很扎实。他毫不怀疑,魏延将来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指挥万人作战没什么问题。但他要想成为指挥数万人的大将,甚至是独镇一方的都督,他现在的学识还不够,最大的短项就是军事以外的见识不足,尤其是历史。
幼稚园之后,他应该入郡学再读三年书,可能会好一些。
“文长,你对这片土地了解多少?”
魏延摸摸头。“都督是说地理吗?”
“地理、人文,你都知道些什么?”
“地理就是斥候打探来的消息,绘成的地图,还有就是都督与军师商量时提及的山川形势,不过那些只能看到粗略的地图,所知有限。至于人文,那就更少了。这南中……有什么名士贤臣吗?就算有,在都督和军师面前,他们也不值一提吧。”
周瑜忍不住笑了一声,抬手轻拍了他一下。“小小年纪,就学着奉承,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南中虽说偏僻,人物不如中原,更不能和帝乡相提并论,可你也不要小瞧了这里。”他收起笑容,沉吟片刻。“我说两件事,你好好想一想,然后再回答我的问题。”
魏延大喜,连忙躬身施礼。这是周瑜要点拨他。虽说周瑜对身边的人一向很关照,一有机会就指点,但都是就事论事,很少展开来分析,尤其是单独对一个人而言。
“第一件事,庄蹻入滇。庄蹻奉楚王之命,率部入黔,一路前进,直到滇池。你知道他的进攻路线吗?”
魏延连连摇头。
“就是我们进入牂柯的路线。他在且兰登岸,然后陆地行军,一路南行,直到滇池。楚顷襄王当时为报父仇,正与秦交战,派庄蹻入滇,不仅是为增强楚国实力,更是为从侧翼进攻巴蜀。只可惜,等他拿下滇池的时候,楚国已经被秦军击败,郢都被毁,只得迁都于陈。庄蹻后退被截断,只能在滇自立为王。”
“原来是这样。”魏延若有所思,却一时说不清楚。
“第二件事,公孙述割据巴蜀时,牂柯大族拥兵据郡,阻止公孙述染指南中,当时作战的地点就在鄨县一带,前沿阵地可能在娄山,也就是现在的娄关附近。”
魏延眼睛一亮。“都督,我明白了。如果我们向南行,为了守住后路,就不得不多留兵马。如此,则南下的兵力不足,未必有足够的兵力征服南中。因此,不如北上,先击退曹操,夺取娄关,扼住曹操南下的路,才能进退裕如。”
“已知其一。”周瑜笑笑,表示满意,但魏延却听出了不满意。很显然,周瑜更希望听到其二,而他却没有说出来。他惭愧地笑了两声。“我再想想,我再想想。”说着,背着手,来回踱起步来,姿势竟有几分神似周瑜。
周瑜没有打扰他。从魏延的身上,他看出了讲武堂毕业生的不足,要弥补这一点,必须有所措施。魏延已经成年,不可能再回学堂再读书,只能督促他们平时多读些书,也许应该请荀攸列个书单,加以辅导。只是荀攸为人谨慎,未必愿意接受这个很容易引人猜忌的任务,而贺齐、祖郎则未必有这个心。他们自己还打过瘾呢,岂能培养出更多的竞争对手?
讲武堂毕业生遍布军中,已经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不少非讲武堂毕业生的将领都有些担心。尤其是周瑜军中,这些人大多毕业于南阳讲武堂,是尹端的弟子,属荆州一系。
周瑜正想着,有人从竹林中快步走来,周瑜转身看了一眼,见是邓方,不禁皱了皱眉。邓方是贺齐的司马,随贺齐驻扎在鄨县,他怎么突然来了,而且看起来神色如此惶急。
邓方快步走到周瑜面前,躬身向周瑜行礼。他是周瑜驻南郡时提拔的将领,对周瑜一向恭敬有加。
“孔山,你怎么突然来了?”
邓方看看四周,见只有魏延一人,知道他是周瑜信任的侍从,也没客气,开门见山的说道:“都督,鄨县出事了。”
“别急,慢慢说。”周瑜摆摆手,示意邓方稍安勿躁。
邓方定了定神,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新年期间,有不少本地人从成都返乡,带来了一些消息,贺齐担心会有细作混杂其中,散布谣言,加强了管制,并多次宴请当地的大族宴会,借机向他们宣传新政,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蛊惑。可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有人拿出一些文章,说吴王和王莽一样,都是篡国权臣,又说周瑜等人率部入牂柯,就是奉有吴王密令,要对忠于汉室者进行杀戮,而且他们在荆州就是这么干的,武陵大族、五溪蛮的头领被他们杀得精光,血流成河。
一时间,鄨县人心惶惶。
贺齐听到风声后,召集诸家议事,想当面解释,没想到却引发了更大的混乱,那些人说贺齐要诱杀他们,便集结部曲,包围了贺齐的大营,还派人去娄关,与夏侯惇、张任联络。贺齐一看形势不对,立刻派邓方率领一部分精锐突围,赶来向周瑜汇报。
听完邓方的叙述,魏延目瞪口呆,周瑜却很平静,看不出一丝不安。魏延忽然心中一动,他明白了周瑜要说的其二是什么。牂柯大族既然在两百年前就能拥兵对抗公孙述,实力可见一斑,周瑜入境这么久,他们都没有来拜见,分明是心有疑惧,不信任周瑜。在这种情况下远征,不管得向南还是向北,牂柯都有失控的危险。尤其是向南,他们很可能和庄蹻一样,去了就回不来。
“贺公苗会有危险吗?”周瑜示意魏延去请荀攸来,又示意邓方坐下说话,淡淡的问道。
“这倒不会。”邓方摇头道:“贺将军身处前线,不敢有丝毫放松,一直整兵备战,正月初一都没敢放松。鄨县大族虽然部曲众多,要想攻破贺将军的大营却没那么容易。不过,如果娄关的夏侯惇、张任率部来攻,贺将军兵力不足,即使能胜,损失也不会小。”
周瑜皱了皱眉。“正月初一都没敢放松……是什么意思?”
邓方叹了一口气。“贺将军为了震慑宵小,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大年初一飨兵耀武,在城外演习。我和邓芝当时就担心会逢得其反,劝他不要这么做,他不听,说当恩威并施,方能震服人心,结果……”
周瑜没有再说什么。他盯着邓方看了好一会儿,第一次露出了遗憾。“孔山,你实话告诉我,你和伯苗是不是走得比较近?”
邓方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扭捏。他眼珠转了转,想摇头否认,可是在周瑜的逼视下,他最终还是没敢说谎,窘迫地点了点头。“都督,我们都姓邓,走得是比别人近一些,但我们……”
“孔山,你当真不知道贺公苗在忌讳什么吗?”周瑜沉下了脸,没好气的喝道。“别的不说,你身为司马,不与主将多亲近,却与主将身边的参军交往密切,这合适吗?换了你是贺公苗,你会怎么想?”
邓方面红耳赤,不敢再分辩。周瑜很生气,没给邓方什么好脸色,来回踱了几步,见远处荀攸和魏延正走过来,他眉头微蹙,转身对邓方说道:“你回中军来吧,降一级,做个都尉。”
邓方脸色发白,却什么也没说。他在这个时候由司马降为都尉,等于承担了鄨县生变的大部分责任,这会写入他的履历,将来会影响他的前途。如果换作是别人下令,他肯定不接受,至少会据理力争,可是下令的是周瑜,是提携他出仕的人,就算有委屈,他也只能忍着。
时间不长,荀攸走到跟前。周瑜让邓方把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邓方心情不太好,却还是强作镇静,将刚刚对周瑜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对贺齐的指责,同时自我批评了几句,自承没有尽到辅助贺齐的责任。
身为司马,他也的确有责任。只不过这个责任可大可小,再重不至于降职——他毕竟不是主将。荀攸听了,叹了一口气。“要说责任,还是邓芝的责任更大一些。身为参军,就算拦不住贺公苗,也应该及早向中军汇报,怎么能坐视事态恶化。都督,我会向军师处说明情况,给邓芝处分。”
邓方心中一沉。他发觉自己被贺齐耍了,轻轻松松的被挤出了贺齐的大营,还连累了邓芝。
第2175章 公苗与伯苗
贺齐所领是他从豫章带来的部下,和周瑜所领的荆州军有明显的疏离,将士之间时有冲突。周瑜安排邓方到贺齐部下任职,是希望他能起到纽带作用,及时消解误会,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内耗。邓芝同样如此,区别只在于他是以参军的身份被调过去的,别属军师处系统,贺齐无权直接调动他。
邓方不仅没能实现周瑜的预期,反而增加了贺齐的疑虑。贺齐不好直接处理他,略施小计,就让邓方犯了错,以示对周瑜的还击。邓方是周瑜推荐的,他能力不足,就是周瑜看人不准。
周瑜清楚贺齐的性子,见邓方不是贺齐的对手,索性将邓方撤了回来。他与荀攸商量了一番,觉得以贺齐的实力,应该不会太大的危险,急着赶过去反而有抢功的嫌疑,不如从容调兵。从已知的情况来看,鄨县大族起事背后分明有曹操的影子,他有趁机进击的可能。如果镇守娄关的夏侯惇和张任率部进击,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娄关易守难关,诱敌深入,在鄨县重创他们也是一个选择。如果能咬住他们,迫使曹操亲自来援,甚至能反客为主,掌握主动权。
荀攸随即调整作战计划,周瑜命祖郎守好夜郎,密切注意从滇池方向来的曹仁,又命邓方率千人赶往平夷县,加强防守。越嶲夷帅高定、朱提孟氏代表出现在滇池,他们与曹仁达成了某种协议,很可能率部从犍为属国发起进攻。
邓方又惊又喜。虽然降了一级,但他却获得了独立领兵的机会,周瑜对他还是关照的。
周瑜随即写了一封信给贺齐,说明了对邓方的处理,通报新的作战计划。若娄山方向有蜀军赶到,则放弃鄨县,向中军靠近,设法在熟悉的地形迎战。如果娄关方向没有蜀军赶来,只是鄨县的大族起兵,那就灭其酋首,借此机会解决问题。
荀攸又附上了一封公文,说明对邓芝的处理。
为了表示郑重,周瑜派魏延去传令,并再三嘱咐魏延以大局为重,不要将目光局限在荆州这个小圈子里。贺齐是会稽人,祖郎是丹阳人,他们都是广义的江东人,是吴王倚重的子弟兵,荆州人没有任何理由和权力歧视他们。闹到吴王面前,对荆州系非常不利。
魏延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
不狼山。
贺齐负手站在一块大石上,身后站着参军邓芝和几个衣甲鲜明的侍卫。他很平静,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即使山脚下至少有两三万的蛮兵,旌旗招展,杀气腾腾。
整个大营也很安静,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连日常的操练都没有停,只有前营的将士严阵以待,几个架设了大弩的射台上人影晃动,射手们正密切监视着山下的敌人和两侧山坡上的动静。
大营前的阵地上,躺着几个穿铁甲、持木盾的蛮兵,他们都受了箭伤,却没有死,自己走不了,只能向伙伴们大声呼救,但远在射程以外的蛮兵却不敢来救他们,在见识了吴军的强弓硬弩之后,他们不敢再轻易犯险,免得人救不回去,再增加几个伤亡。
蛮兵们绝望的呻吟着,有的人已经开始咒骂家主。他们都是依附大族的部曲,平时唯家主之命是从,跟着他们来围攻贺齐,为的就是求得家主的庇护,现在受了伤,家主却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看着他们在阵前等死,这让他们很失望,甚至愤怒。
“这些蛮兵的确凶悍,不过只是匹夫之勇。”贺齐转过身,淡淡的说道:“与我军相比,他们只是一群野兽罢了,空有锋利的爪牙,却不知道怎么用。”
邓芝微微颌首。“将军所言甚是。这就是人和禽兽的区别。人虽然锋利的爪牙,却能团结起来,众志成城,长短相补,远近相依,故能战无不胜。”他顿了顿,又道:“将军,此战过后,可以入鄨县安民了。”
贺齐不置可否。孙策有命令,大军不得轻易入城,尤其是县城,以免与百姓发生冲突。这个用意是好的,但执行起来常常会有难处。不进城,大军就只能在城外扎营,防守的难度增加,也促使全军将士不敢有丝毫懈怠,随时准备应变。
好处当然有,压力也是真的大,怨言不可避免,就连贺齐本人都有些疲惫,只不过他不会将这样的口实落在别人手中,尤其是面对邓芝这个南阳籍的参军时。
见贺齐没反应,邓芝心中苦笑。
“参军,曹操会来吗?”贺齐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娄山。娄山之上有娄关,正是娄关拦住了他北上的脚步。
“曹操应该不会来。”邓芝谨慎的选择着用词,既要说明自己的理由,又不能刺激了贺齐。“曹操当年被吴王击败,其子曹昂去年又退出兖州,深知我军实力,绝不会轻易挑衅。以当前形势而言,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可能的利用地形优势,将我军困在山中,无法突入平原。”
“幼稚!”贺齐哼了一声,转过头,扫了一眼远去的敌人。“这么说,我们没必要耽误时间?”
“不然。吴王曾道,精兵不仅要练,还要战,我军已经有接近一年时间没有实战了,正需要借此机会一下最近的练兵成果,熟悉本地蛮兵的作战方式,为将来做好准备。”
贺齐沉吟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说,接下来我军会南下,而不是北上?”
“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南中总是要平定的,在吴王的计划中,平定益州只是先声序曲,诸位将军真正的功劳远在天竺。”
贺齐重新转过头,背对着邓芝,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邓芝说了那么多,这句话最动听。益州算什么,不过是盛宴前的开胃酒而已,天竺才是真正的舞台。
“参军,麻烦你拟一份劝降书。先礼后兵嘛,不能让蛮夷笑话了。”贺齐捻了捻手指,沉吟片刻,又道:“军侯以上,到中军议事,看看这一战怎么打。请参军准备好历次演习的记录,成绩好的优先上阵,免得争议,明明自己实力不行,偏说有什么偏袒不公。”
邓芝犹豫了片刻。“将军,虽说五指有长短,不能强求,但诸部既然都在将军麾下作战,还是尽可能保持实力均衡为好。若是过于悬殊,平时有冲突,战时也不利于配合。荆州兵、江东兵,都是吴王麾下的勇士。难道将来到了天竺,还要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