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琳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龙啸我还是了解的,他不会因为我们这层关系忌惮我。而且我从不插手军事,也没什么可忌惮的。”
傅凤城思索了一下道,“母亲以后可是打算回京城来?”
卓琳道,“如果顺利的话,大约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不着急。不过,如果你们早些有个孩子,说不定我就该退休帮你们照顾孩子了。”
傅凤城道,“母亲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先前…安亲王给我了一份东西,是母亲撰写的。”卓琳很快就反应过来傅凤城说的是什么,微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傅凤城道,“母亲的计划很好,我们会努力的。”
卓琳眼中满是笑意,作为一个母亲没有什么比被自己刚刚失而复得的儿子称赞更愉快的事情了。
伸手握住两人的手,轻声道,“我这一生都活得自我,鲜少理会别人的意见和看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做一个好母亲,但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冷飒握着她的手笑道,“母亲尽管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不过他要是欺负我,您可得站在我这一边才行。”
卓琳不由失笑,看看傅凤城神色平淡却显得轻松许多的神色拍拍冷飒的脑门,“我看是你欺负他。”
冷飒趴在她肩头上假哭,“我就知道,认了他母亲就不喜欢我了,我再也不是母亲最疼爱的孩子了。”
大厅里很快传来了愉悦的笑声,卫长修有些慵懒地靠着柱子看向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人,“看来傅凤城和姨母相处得很愉快。”
傅钰城站在一边沉默不语,他自然听到了里面两个女人的笑声,虽然没有听到傅凤城的声音,但他觉得傅凤城现在的心情应该不会差。
卫长修的眼神带着几分淡淡的怜悯,“四少就别去打扰人家一家团圆了。”
傅钰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道,“他也是我大哥。”
卫长修挑眉道,“你是想说你跟他也是一家人?”
傅钰城没说话,他也不知道经过了这些事情傅凤城还会不会将他当成一家人。
卫长修摇摇头道,“傅凤城这人无情是真的无情,但他能忍耐你们母子几个二十多年,可见他还是有几分人情味儿的。”
傅钰城咬牙道,“卫当家是说,我该感谢他没有在还不知道真相之前就弄死我娘?”
卫长修笑道,“傅四少,你以为他不敢吗?你其实从来都不知道傅凤城这人能残忍到什么地步。你以为他当年小小年纪从国外回来能那么快在国内立足,是只靠傅督军的看重和自己聪明么?你若是不信,不妨再等等,看看张佐和任南砚到底会是个什么下场吧。”
傅钰城神色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卫长修,卫长修只是轻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与他错身而过,“四少,好自为之。”
傅钰城沉默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还是没有进去打扰,转身走了。
京城某处不起眼的院子里,穿着一身素色衣衫的余心攸推开门走了进来。
站在院子里她顺手将自己头顶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她美丽却比寻常人要苍白许多的面容。
比起辛苦了好几天的其他人,她看起来倒是显得更加悠然自若一些。
院子里静悄悄地只有一个人,她一手捏着帽子一手提着自己的手拿包走进了屋里。这屋子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民居,并没有什么出奇引人注意的地方。也正是因此,即便已经有人来搜查了两次却依然没有在这里发现丝毫的蛛丝马迹。毕竟谁会觉得一个空置的普通民居里面会有什么古怪呢。
若是如此,只怕把整个京城的警察都派出去搜查也忙不过来。
余心攸走进房间深处,熟门熟路地启动了一个机关,房间的角落露出了一个地洞,连着石阶一直延伸向地底深处。
余心攸点燃了一支蜡烛,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沿着台阶一路向下走去,这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地下室。
余心攸推开地下室的门走了进去,里面同样亮着灯,只是两支蜡烛的光对于这个宽敞的地下室来说还是显得太过昏暗了一些。
地下室的一角,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有人惊醒起身,“谁?!”
余心攸微微抿唇一笑,道:“老师,是我。”
她捧着烛火走近,角落里有两个人。男人身上有好几处伤痕,显得十分虚弱。女人倒是完好无缺,却脸色苍白满脸泪水,宛如一只惊弓之鸟。
两人都被人用铁链子锁在了墙角里,他们能活动的地方只有这墙角小小的一块地方。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时正在被全城通缉的张佐和被余心攸带走的邢薇。
邢薇有些吃惊地望着余心攸,“心攸,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心攸微笑道,“我将邢夫人从牢房中带出来,你却无情无义地丢下我跑掉了,让我好找啊。夫人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吗?为什么要丢下我跑呢?”
邢薇有些慌乱,“心攸,我……”她隐约觉得眼前的余心攸有些古怪。
张佐打断了邢薇的话,沉声道,“心攸,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心攸小心翼翼地将蜡烛在一边的烛台上放好,浅笑道,“我是跟着邢夫人一起来的,我倒是记得老师曾经说过在京城有几个隐藏的庇护所,但具体是哪几个却不太清楚。而且我也不确定老师会去哪一个,不过幸好邢夫人是知道的。”
张佐手上的铁链子晃了几下发出叮咚的撞击声,“昨晚是你!!”
昨晚他带着人刚进入这个院子就被人袭击晕了过去,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只有邢薇和他一起被锁在了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不单是用来藏人的,这座民居在城区边缘,有一条地道可以直通城外。这样的地方他在京城一共准备了五个,以防万一。只是没想到,原来不是以防万一而是自投罗网。
“心攸,你放开我们,有什么话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张佐沉声道。
邢薇一怔,满脸惊恐地望着余心攸,“你…你是故意的?!”
余心攸笑道,“我跟夫人说了,带你来找老师啊。您现在不是找到了么?夫人为什么还要责怪我呢?”
邢薇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地望着余心攸,“心攸,我知道你恨我,但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还不能弥补我当初的过错吗?”
余心攸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泪痕的邢薇,轻声叹息道,“你不是一直说是误会吗?怎么又成了过错了?难怪能跟在老师身边这么多年呢,原来她真的是您身边最蠢的女人。”
张佐轻咳了几声,盯着余心攸沉声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不愧是余成宜的女儿,你这些年在我面前都在装模作样?”
余心攸找了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抿唇笑道,“我有什么办法嗯?我若是不跟你虚与委蛇,说不定早就被你们弄死了吧?不过…其实老师也不是没有真正说服我的机会。”
“哦?”张佐冷眼看着她道。
余心攸道,“如果当年我说要为母亲报仇,你就杀了邢薇,我说不定真的会被你骗到。但是你偏要跟我说什么都是我爸爸的错,还要给我灌输什么理想,什么宏图大业。小孩子谁耐烦听你这个?要不是我从小就身体不好,耐心好,早就打瞌睡了。”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耍我?”张佐冷声道。
余心攸点头,笑容甜美乖巧一如从前每次在张佐面前的模样,“是啊,我如果不是个乖学生,老师怎么会听我的建议呢?老师,你觉得我学的好不好?”
张佐气得手都在发抖,好不好?确实是学得很好,太好了!
这些年虽然因为余成宜的原因他有些防着余心攸,但不得不说他对余心攸还是有些特别的。余心攸从小母亲早逝,父亲忙碌根本没工夫照顾她。身体不好,没有朋友和玩伴。最重要的是,余心攸足够聪明,无论教她什么她都能够很快的融会贯通。
有时候张佐甚至会有些遗憾,余心攸竟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否则哪怕是个姑娘也是好的。
有时候他又忍不住在心中幻想,有朝一日他将余心攸教导成另一个自己,等余成宜发现真相的时候的表情肯定会比他当年死了老婆还要有趣。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哪怕他暗中防着余心攸很少跟她见面,不让她接触那些事情,自己还是被她给算计了。
余心攸骗他的时候才多大?十一岁?十二岁?!
“好!很好!”张佐咬牙道,“余成宜生了个好女儿!”
“我爸爸很快就会成为内阁首相了。”余心攸轻声道,“老师,这还要谢谢你呢。”
张佐冷声道,“我不相信单凭你自己就能将我的人拿下,是谁帮了你?余成宜还是傅家?”
余心攸点头道,“单凭我自己确实做不到,老师要不要猜猜看?”
张佐眼神阴冷地盯着她,他自己占了上方的时候也喜欢用这样猫逗老鼠一样的方式跟人兜圈子,但当他自己到了这样的处境时才知道,那感觉实在不怎么愉快。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余心攸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笑道,“他来了。”
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一个身形修长的俊雅青年走了进来。
“张静之!”张佐盯着来人咬牙道。
张静之穿着一身浅色西装,看上去依然优雅而矜贵。
站在有些矮的地下室里,仿佛他才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明。
张静之微微点头道,“二叔,几天不见可还安好?”
张佐冷笑一声,嘲讽地抬起自己的手道,“你看不出来吗?”
张静之推了推眼镜,很是愧疚的模样道,“实在抱歉二叔,虽然…父亲想要保你,但有人想要你死。我不能让你害了父亲,所以…只好请你去死了。”
张佐突然笑出声来,“请我去死?!好!你可真不愧是张弼的儿子,跟你爹一样虚伪!”
张静之并不反驳他的话,神色平静地道,“虽然父亲向祖父许诺过要照顾你一辈子,但这毕竟是父亲的许诺,想必祖父也不会要求静之照顾二叔的。既然二叔觉得我虚伪,那我现在就跟二叔说几句心里话。”
张佐道:“你想说什么?”
张静之道,“我实在很不喜欢二叔你,还有我那几个堂兄弟姐妹。他们自己不学无术,却总是习惯闯祸让我去收拾,还总是欺负徽之,我早就厌倦了这一点。父亲总是护着你们,我也很烦。现在你们总算还有一点用处了,也不枉费我这些年来的辛苦。张家即将没落,我会替他们找个好去处,二叔不用担心。”
张佐轻笑一声,“他们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在乎?”
张静之点头道,“我知道你不在乎,所以我说的也不是住在张家的那几个,我说的是你藏在燕城的那几个。”
张佐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起来,张静之平静地道,“虽然二叔没有拿张家的一分钱养他们,但早些年你每年都会私下去燕城住一段时间,这件事二叔不会以为没有人知道吧?”
“张静之,你想做什么?”张佐盯着张静之冷声道。
张静之道,“二叔总是信不过父亲,总是觉得父亲和祖父会将一切好东西都留给自己和我。总是觉得父亲会教坏你的儿子,但是您自己教的也并没有多成功啊。由此可见,并不是教育问题,是二叔你自己的问题吧?二叔这些年做的事情,获得的钱财利益,张家一分都没有拿过,但是他们却享受了不少。所以,现在到了该他们付出的时候了,有什么不对?”
张佐咬牙道,“张静之,你敢!”
张静之淡笑道,“对了,我忘了。现在留在张家的那几个根本就不是张家的孩子,长成什么样子也怪不得二叔。燕城藏着的那几个,是你在这世上仅剩的血脉了吧?你和邢夫人的子孙。邢夫人,不知张某说得对不对?真看不出来邢夫人已经是做祖母的人了。”
邢薇脸色苍白如纸,颤抖着根本不敢看张静之。
张静之有些怜悯地望着张佐,“二叔,这些事情…包括家里那几个根本不是张家的孩子,父亲和祖父早就知道了。”
“你说什么?!”张佐突然脸色一变,厉声道。
张静之道:“当年你落水伤了身体,二婶进门很久都没有怀孕,你以为是因为你后来救父亲的时候伤到了。其实…并不是,当年的事情本就是你自己设计的,到底伤的有多重你真的不清楚吗?但是,祖父和父亲也没想到,你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体状况,竟然强迫二婶……”
那一瞬间张静之的眼神冰冷,“二婶临死前,就将这些事情告诉我母亲了。父亲只当你性格偏激,为了你的面子替你隐瞒了下来。倒是没想到,你比他想象的更能干。”
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张静之永远都不会再想要记起这件张家一直极力隐瞒的事情了。
那年他跟在母亲身边送别二婶,听着那个可怜的女人临终前对母亲说的话。还是个少年的张少回到自己房里就吐了,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能恶心到什么地步。
从那以后,他不再关注张佐的任何事情,也从不许徽之单独跟张佐见面。
母亲或许也有这种想法,虽然父亲替张佐遮盖这件事母亲无法反对,但她在张佐提出要搬出去住的时候开口说服了父亲。在母亲还活着的那几年,张佐几乎没有再踏足过张家老宅的大门。
“不可能!”张佐惊怒交加,怒吼道。
张静之神色淡然,“我问过当年给你看病的老大夫,你十一岁那边落水之后他就告诉过祖父,你将来很大可能不会有孩子。父亲应该曾经提过从旁支过继孩子给你这件事吧?”
这当然被张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只会当兄长是在故意恶心自己嘲弄自己,于是他丧心病狂地弄出了一堆孩子。
张弼身体健康膝下却只有一儿一女,病歪歪了十几年的张佐有三儿两女,多么好笑的事情。
张静之道,“不然,二叔怎么不问问邢夫人,这些年为什么宁愿养着她跟杨次长的儿子,也不想念她跟你的“爱情结晶”呢?”真的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吗?”
张佐豁然回头瞪着邢薇脸上的皮肉都在扭曲,邢薇颤抖着,脸上早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我…不是这样的,他、他说谎!他,他骗你的……”
邢薇并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女人,只看她的表情张佐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