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笑够了,才道:“金玉,咱们不提前程往事,只说如今可好?”
裴金玉脸色不善,可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代王道:“你爹三番两次地问过我是否愿意做皇帝,我已经向他表明了绝不愿意做的决心。以往我总是难做一些决定,如今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裴金玉满脸的不屑,张张嘴正要说点儿讥讽的话语。代王抬抬手,制止她说话的时候,又加了一句:“金玉,你先听我给你分析一下现今的局势。”
好吧,只要不是再一次表白或者变相的表白,还是能够容忍的。
裴金玉一听,忍了又忍,还是闭了嘴。
代王接着道:“一、赵王迟早是要谋反的。二、新皇的性子又是个软弱的,比狠比不过赵王,他肯定是要吃亏的。三、度乘大圣还有朱无涯也不会是个省心的。”
裴金玉嗤笑一声:“你说的这些,谁不知道呢。说来说去,要还是只有这些话,你还是在我没有发脾气之前,自己快滚的好。”
代王笑道:“瞧瞧,说你脾气急,你还不乐意。话得一句一句的说,你且耐下性子,听我慢慢道来。”
代王是真够坏的,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说的不过还是那些他知,裴金玉知,裴天舒也知道的事情。
无非就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这不是一走好多天,想挨打都找不到人揍嘛!
事实证明,裴金玉真的比前世有耐心了。饶是如此,听代王说废话听了整整一炷香时间的裴金玉,彻底毛了,掂起小榻上面的枕头,就朝代王扔了过去。
她气愤地道:“说来说去,你说的不还是这些事情,戏耍我很好玩是吗?”
代王自然是要连声说“不是,不是,你再听我往下说啊”。
这一回,裴金玉要还是信他就见了鬼。枕头砸人太不过瘾,她直接脱了只木屐,照着代王的面门砸了过去。
代王轻轻一躲,木屐掉在了怀里,嘴上还道:“金玉,你别急,你听我说啊。我是真有事情要同你交代哩。”
裴金玉长出了一口气,“说。”
“就是,就是……”代王话还没说出口呢,裴金玉的另一只木屐杀到,这一次倒是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代王被木屐砸到了鼻子,顿时鼻酸泪流,这不是伤心,纯属生理反应。
代王一边流泪,一边道:“我真的是有话要说哩。”
砸了人,气稍微顺了一点儿的裴金玉颇为大度地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代王揉了好半天的眼睛,捂着鼻子道:“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嘱托你一句,得小心朱无涯,我总觉得他对你没有安好心。”
哦,说来说去,还是怕自己走了,媳妇被人给抢了。
代王表示,他真的是不一般的不放心,那是特别特别不放心啊。
裴金玉气笑了,疯了一样的开始找东西。
外头候着的嘉荣,只听见里头传来了好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就听见代王告饶道:“哎哟,哎哟,金玉,除了这个我还有其他的要说哩。”
还有就是长公主的咆哮声:“本宫不想听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代王是顶着一脸的青肿,向峡山进发的。
作者有话要说:代王出门办个小事情,很快会回来地
☆、第111章
代王走后的一个月,天气也进入了一年中最闷热不过的伏天儿。
那酸爽、销魂,是活人都无法承受之痛,至于皇宫里躺着的那一位,受了受不了的他也不会说啊。
就是新皇忍不住跳了脚,快马加急,一连往峡山下了八道圣旨,最频繁的时候为一天三次。
也不管工匠们是怎么不眠不休,日以夜继的赶工,终于将出殡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十七这一日。
新皇是个心眼极足的,先帝出殡这日,洛阳城八个城门皆有棺椁抬出,用以迷惑百姓。唯有其中的一路是真正通往峡山的。
真正的送葬的队伍约有3000人之多,四轮丧车在前,车身较长,顶施篷盖,车前设舆,中竖一柱,穿一璧形物,上施华盖。
新皇亲自扶灵,皇族宗室倾巢而出,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车轿连绵。中间还有大批的和尚、尼姑,身着法衣,手执法器,不断地吹奏、诵经。整个送葬队伍长达十几里。
行了二十天,队伍停在峡山脚下,接下来的下葬事宜,按照事前算好的吉时吉日,连文武百官都不得参加。
防的不过是有人见财起意,还有那些摸金校尉罢了。
不管起效不起效,可见新皇是个心里有数的,千防万防,防的不过就是人心。
林峻游的下葬,是一个时代的正式终结。
稍微有点儿政治头脑的都可能想到,不久的洛阳将有一场动荡,但任谁也没有想到会在出殡回程的这一日生出了变故。
从洛阳到峡山,这一路官道笔直,并没有什么伏击的好地方。
那群贼人是在夜间攻入了宿营地,见人就斩,且不畏个人生死,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忠义王为护皇帝,身中一刀,指挥兵马快速反击,最终全歼贼人。不是不留活口,而是留下来的活口,也没有活过一盏茶的时间,全数毒发而亡。这是来之前,先服过了毒药。
皇帝毫发无伤,忠义王却因着伤口受污泥沾染,高热不退。除此之外,赵王受了轻伤,度乘大圣受了惊吓。
至于代王,他还留在峡山督促封墓以及后续的事宜。
要是有他在,豁出去他挨砍也不能让老丈人受伤不是。
消息一传到武陵长公主府,楚氏就懵了,满脑子在想,要是她夫君没了,她也不能活。
要问她有没有什么应急措施,那自然是有的。
裴天舒在家的时候,遇到紧急事情她第一时间会寻裴天舒。裴天舒不在家,自然是要寻她女儿的。
可楚氏在雕山小筑里转了一圈,竟遍寻不到她女儿的踪影,就连贴身的四个丫头,也一个都找不见了。
楚氏拉住了一个小丫头问:“长公主呢?”
“去了药园那边。”
楚氏匆匆往药园赶的时候,一身轻便男装的裴金玉已经同裴小七道明了来意。
她爹受伤的消息,她比楚氏知道的还要早个一时半刻。是以,她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又怕那些庸医不懂如何医人,想请她二叔配上点儿药材,她一并带着,亲自迎她爹去。
连行程都算好了,由驿站换马,快马加鞭,也至少得行个两天一夜才能与她爹汇合。
裴小七一听裴天舒受伤的消息,嚷嚷着要和裴金玉一起去。
裴金玉想了片刻道:“我带上大师兄吧,二叔你在家守好门户。”
就听将将进门的楚氏道:“金玉啊,你这是要去哪里?”
裴金玉原还想瞒着楚氏,什么都不说的,一瞧她娘脸上还没干的泪迹,遂道:“娘,我去接我爹去。”
楚氏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路途那么遥远,那怎么能行!”
裴金玉忽地想起了林焕那日说的话语,“娘,你就放心吧,我长大了。裴筝还有大师兄陪我一起去。”
楚氏自知她是拦不住女儿的,对着女儿嘱托了又嘱托,还不忘叮咛跟着去的嘉荣:“千万不能让长公主出什么差池。”
嘉荣郑重点头答应。
裴金玉向来不会说什么贴心的话语,倒是谭中秀安慰了楚氏一句:“王妃放心,我等拼了性命也要护的长公主周全。”
一行四人,轻装出发。本来裴金玉连嘉荣也不想带的,后来一想,万一她爹那儿要是需要个手巧心灵的人伺候,反正她是不行。好在嘉荣也跟着武夫子学了几手功夫,不是娇娇弱弱的弱女子,带着她并不会觉得累赘。
他们中途换了两次马,夜间也没有休息,终于在第三日的天将傍晚,遇上了缓缓而行的队伍。
裴筝亮出了长公主府的名牌,自有人验明了身份,将裴金玉一行引到了裴天舒的车驾前。
东青一看见裴金玉,就咧了嘴巴,想哭。嘉荣给了他一巴掌,低声呵斥了一句:“哭什么哭,多不吉利。”
裴金玉神情严肃地上了马车,就见到她爹裹了张毯子卧在那里,还紧紧地闭着眼睛。还不到一月的时间,她爹仿佛老了好几岁的样子,面色苍白,就在睡梦中还将眉头拧出了一个“川”字。
不带裴金玉吩咐,谭中秀也上了马车,号过了脉,又小心地掀起了毯子,想检查一下伤口。
伤的地方在哪里,伤口深不深,这也是裴金玉想要迫切知道的事情。
谁知,谭中秀不过稍稍动了动,裴天舒立时睁开了眼睛。
看见他女儿,仿佛一点儿也不意外,对她笑了笑道:“爹没什么事哩。”
裴金玉也对着她爹笑:“哦,没什么事就好。如今我来了,你大可放心,该躺躺,该睡睡,一切有我哩。”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爹,我长大了。”以裴金玉的心境,说这样的话语,实在是面子上挂不住,又道了一句:“嗯,我还得给皇上请个安去。”
一看他女儿难得的不好意思了起来,裴天舒想大笑来着,可一动牵扯的伤口疼,只在心里道,他女儿没长大的时候,时不时的总要将他吓个半死。刚刚她说她长大了……哎,女儿,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好让爹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至于当场被你吓昏过去。
裴天舒忍笑忍的实在是太辛苦,摆了摆手,示意裴金玉,“快去快回。”
其他的就不用他交待了,反正他女儿长大了,小的时候就那么伶俐,如今啊……就祈祷着她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就好。
裴金玉去见皇帝的时候,裴天舒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譬如此次伏击他们的人到底是赵王安排的,还是朱无涯派来的。再譬如此次伏击的目的到底是他还是皇帝,或者是准备一箭双雕呢。
说什么他英勇忠心替皇帝挡了一刀,这只是表面上看见的事情。
实际上,那天一被人伏击,他就故意去寻皇帝。谁不知道那儿的守卫是最深严的呢。
他没去的时候,皇帝那儿的贼人还不算太多。
恍惚中还记得至少得有一半儿的贼人是跟着他到了皇帝那里。
当时的情况危急,前两天他又一直高热不退,如今脑袋好不容易清醒了许多,从出殡那日开始回忆,一个细节都不曾漏掉的分析着这件事情。
裴天舒真是想的够多的,但委实没有想到他女儿接下来会做的事情。
长公主一来,还带来了大夫,连皇帝的心里都笃定了忠义王此番是有惊无险,说不定一回到洛阳就生龙活虎了,他那里还得及时准备忠义王此次救驾有功封赏的事情。
忠义王本就是一品大员,再升也升不到哪里去,不如将封赏给他两个儿子,更显荣宠,也显得他大度。
他可不是他父皇,猜忌一个人还要摆在脸上,所谓的捧杀实际上最是杀人不见血的方法。
皇帝正在沉思回到洛阳以后的事情,就听人来报:“不好了皇上,忠义王……忠义王……”
“忠义王到底怎么了?”
“高热昏迷,长公主带来的大夫说了,此番甚险。”
皇帝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想着忠义王万一要是就这么去了,那帮子武将他还镇不住哩。可又想着忠义王一去,他就算少了一块大心病。真是又高兴又担心。
还顺带想了想代王和裴金玉。
心想着,要是代王没有娶裴金玉在前,忠义王就算是现在走了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一道圣旨将裴金玉接进宫,封个贵妃,不愁忠义王手底下那帮裴家军不尽心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