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别人在暗,她爸在明,估计她爸现在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
这可怎么办。
霍小小真是恨铁不成钢!
此刻被霍小小“恨铁不成钢”的良好市民霍随城正一把剪刀一张剪纸,给霍小小剪着幼儿园布置的手工作业。
画纸板上贴了一片花海的向日葵,中间夹着一个稻草人。
霍随城放下剪刀,看向离他两米远、哀怨表情的霍小小。
“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你打我,老师说, 这叫家暴!”霍小小见她爸情绪稳定下来,开始控诉他:“老师还说,就算小孩子做错了什么,家长也应该和小孩讲道理, 不能动手,这样既对小孩身体不好,也会让小孩的心理造成心理阴影, 对小孩伤害很大的!”
“……你再不过来,爸爸再让你尝尝‘家暴’的滋味,我数三个数,”见霍小小坐着不动,霍随城声音拔高,“1……”
“……”霍小小挪了过来,暗自恨恨咬牙。
现在的父母是怎么把“三个数”做到全国统一的?
“好好和你说话偏要惹爸爸生气。”
“对不起!”
霍随城捏了捏她气鼓鼓脸蛋,指着画板上的向日葵。
“这是向日葵,中间是它的籽,长大成熟后晒干可以做成瓜子,旁边是它的花瓣,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向日葵的花盘也会跟着太阳转,从东边到西边,就像这样。”
霍随城摆弄着画板上的太阳,放到另外一侧,又将向日葵的花盘转向太阳的一侧。
“明白爸爸的意思了吗?”
霍小小点了点头。
这算啥,她爸说的都是小儿科。
哄小孩可以,哄她不行。
“爸爸,你说向日葵是跟着太阳转的,那它晚上没有太阳怎么办?它怎么转回去?它如果转回去,是慢慢转回去,还是像这样……”霍小小突然转头看向她爸,形象演绎自己的困惑,“突然一下转回去,还有,它万一转错方向明天找不到太阳怎么办?”
“……”霍随城敲了敲她的脑袋,“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些什么东西?”
霍小小捂着头,“爸爸你也不知道吗?”
“爸爸当然知道,但是我解释给你听你听得懂吗?”
霍小小十分坚持,“爸爸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父女俩对峙片刻。
“好,爸爸解释给你听。”霍随城拿出手机,打开百度搜索‘向日葵朝着太阳转的原因’。
“向日葵总是向着太阳主要是因为受到光线的影响,它的根茎部含有一种避光、刺激细胞生长的‘植物生长素’,当这种生长素遇到阳光,就会跑到背光面躲避起来,使得背光面生长较快,向阳面生长得较慢,造成了茎部向光性的弯曲,产生其一直向阳生长的现象,太阳下山后,生长素会重新分布,又使向日葵慢慢地转回起始位置。”
霍小小静静听完,看着他,平静地说:“爸爸你抄的吧?”
霍随城当着她的面收好手机,“爸爸只是借用更严谨的词汇向你解释向日葵为什么跟着太阳转,以及晚上向日葵怎么转回去的,你听懂了吗?听懂了给爸爸复述一遍。”
“……”
真是奇了怪了!
在她这,她爸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什么话都得找回场子。
在外面,被别人欺负成那样,窝在家里一句话也不说!
就会欺软怕硬!窝里横!
“看着我干什么?你不是让我解释?”
霍小小受了委屈不忍着,就要说。
“爸爸,我就随便说一两句你就这样处处针对我,那些……外面那些说你干坏事的人,你怎么不去对付他们?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爸爸你是害怕他们吗?爸爸你这叫欺软怕硬窝里横是吗?”
整个房间安静了一会。
紧接着又是霍小小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爸爸!你这就叫欺软怕硬窝里横!”
——
半夜,霍小小趴在床上,将被子无情揉捏着。
原本疼只疼一边,现在倒好,两边对称了。
她爸对她的态度现在是越来越恶劣了,不仅动起了手,还动了两次。
现在就动手,以后还了得。
都说小孩越长越嫌,估计等她再长两年,她爸不知道会嫌她嫌成什么样。
霍小小想了想,自己刚才那番话或许太严重了,如果不是戳到她爸的肺管子,伤到了她爸的心,她爸又怎么会恼羞成怒连揍她两个巴掌。
说起来她爸现在变得这么有良心,说起来也有自己一份原因。
从前总在他面前说别干坏事,现在有些矫枉过正,坏事不干,一心相信天理昭昭能还他清白。
她爸的觉悟未免也太高了些。
不过,发生这样的事,她爸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不当回事,心里其实还是急的吧?
毕竟这事触及法律,一个不小心估计就得蹲大牢了。
霍小小不免有些懊恼今天对她爸“恨铁不成钢”的口不择言。
应该说点好话安慰他鼓励他的。
她慢吞吞从床上爬下来,打开门,踮起脚尖悄悄跑到了她爸的房门口。
房门关着,霍小小从自己房间里搬来一张小凳子,踩上凳子打开了房门。
门一开,冷风呼啸袭来,吹得霍小小缩着脖子抖了个激灵。
房间里没见她爸的人影,落地窗的窗户开着,窗帘后隐约有个身影,像她爸。
果然,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个人站在阳台,估计满肚子的烦心事。
霍小小心里愧疚更浓了。
她爸现在一个人扛着这些事,还要听她说的那些话,心里得多难受。
一个大男人,又不能像她这个小孩一样有什么事哭出来宣泄,只能一个人积压在心底,苦苦扛着。
她走进房间,刚想喊她爸一声,就听到阳台传来说话的声音。
“钱大川改口归改口,这件事不算完,他儿子想要骨髓,可以,但是得照我说的去做。”
“匿名举报的季书扬,既然三年前打折他一条腿的事没让他长记性,那这次就打断他两条腿,让他好好长长教训。”
“闻扬不值得我亲自动手,明天把这些证据寄给江淮,他不是把闻扬推出来对付蒋致吗?告诉他,如果不解决闻扬,霍氏不会再中立。”
“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霍随城将电话挂断。
阳台寒风瑟瑟,凉意惊人。
但他却觉得,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还要让人清醒。
虽然不明白,闻扬和他素昧平生,为什么会拿这件事来针对他,但这件事不可能是江淮指使。
霍氏在江淮产业整合的项目中持中立态度,不偏颇任何一方,江淮没有理由在这种情况下打破平衡局面。
闻扬是个什么东西,自以为抓住自己一点小辫子,就能把他送进去?
发生这种事,他连出面的想法都欠奉。
这种人,不值得自己亲自动手。
夜色渐浓,彻底冷静下来的霍随城转身回房。
刚掀开窗帘,就见着霍小小呆愣站在离阳台不远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也不知道刚才的电话听了多少。
霍随城将阳台的窗户关上,走过去看着她僵硬的小脸,摸了摸。
又冷又僵。
再摸摸手,也是冰凉一片。
“什么时候过来的?手怎么冻成这样?”霍随城连忙把她抱床上,盖上被子。
霍小小半张脸藏在被子里,感受手脚温度的回暖,看着她爸,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霍随城皱眉摸了摸她的小脸,“怎么了?”
霍小小摇头。
“刚才爸爸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霍小小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她现在内心五味杂陈,用一句话概括,大概就是“这段时间的担心和忐忑,终究是错付了”。
她好傻,竟然相信了她爸表面上的这一切。
她就该知道,以她爸的手段,是绝对不可能在被人诬陷后束手就擒,闲在家里什么都不干的。
他是什么的都不干吗?
不,他是一边哄着自己,一边背地里暗戳戳地整死人。
亏得她担心忐忑了这么久,每天都因为她爸的事闷闷不乐,茶不思饭不想,她爸倒好,偷得浮生半日闲,给自己放假在家钓鱼,屁事没有。
霍小小深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她爸不值得。
她转过身去,抱着被子自怨自艾,不想和霍随城说话。
“霍小小,说话,怎么了?”
霍小小闭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