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得去找铁匠配把钥匙。
想到这里,她嘴里念念叨叨的,“不能只配老太太的屋里的,还得配上我屋头的,避免让人发现了……”
王秀英一边嘟囔着,一边把钱盒子给扣上。
可就在她拿出钥匙打算把盒子给锁上的那一瞬间,目光忽然对上了一双在窗户角落的眼睛。
王秀英登时吓得嘴唇发白,强烈的心虚、恐惧瞬间笼罩住了她,“啊——!!!!”
一阵惨叫声传来,王秀英的手一个不稳当,手里的钱盒子应声掉在了地上,在土地上也发出了‘丁玲桄榔’的声音。
里头零碎的纸钞,毛票掉在地上,有些飞了好远才落下,有些硬币直接滚出去了!
王艳红也给王秀英吓得不轻,往后踉跄两步跌倒在地上,当下就觉得腹部一阵剧痛。
王秀英回过神来,慌了神,无助的看了一眼屋里。
已经故去的老爷子的黑白照片还挂在正中间,正死气沉沉的盯着一双黑色的眼睛看她。
王秀英突然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几乎是浑身哆嗦着,扶着一边的柜子站了起来。
这一刻,她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让王艳红说出去,绝对不能让她说出去!
否则,她一说出去,这辈子自己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老娘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她这个当二儿媳妇的,不去医院看顾老人,在家里翻箱倒柜的偷钱!
如果张敏静没死,再醒过来,一对那个钱数,不就知道她拿了钱了?
屋里那么多钱都得收拾,王秀英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就剩下了一个念头,得让王艳红闭嘴!
忽然间,她绕到了后屋,看着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开始哀嚎的王艳红,脸上突兀的,出现了一抹极其诡异又狰狞的笑容。
王秀英举起双手,一瞬间,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几乎是飞身就扑向了王艳红!
她双手狠狠的掐着王艳红的脖子,双眼几乎充斥着血色,嘴里发了狠的念念叨叨,“死去吧,死去吧……”
而这阵子,一直因为上次的事情,而特意密切注意着王秀英的万胜利听见惨叫声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当下吓傻了,目眦欲裂的喊了一声,“娘——!!!快住手,你干啥呢——!”
而王秀英早就丧失理智红了双眼,对这一声喊叫充耳不闻,手上更是发了死力气!
第43章
这次再去医院的时候, 老太太已经醒过来了。
只是她的嗓子因为发烧的缘故,显得格外的沙哑破碎,说话间嗓子里头也像是卡着什么东西, 时不时就要咳嗽一声。
万幸一进门就听见了张敏静在那咳嗽,然而万忠军一个五大三粗从没照顾过人的汉子,在那蹲在窗户边,什么都不干,手里攥着烟枪摸,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幸唇角一抽, 看了看落在了后面的陈晓白, ‘哒哒哒’的迈着小步子,走到了张敏静边上,给她扶起来之后,倒了杯水。
茶缸里还有她们走前留下的半缸水,凉透了没法入口,再加上新的热水兑进去,正好能中和一下。
张敏静几乎是牛饮一样,狠狠的喝了两口, 才被万幸拿着缸子远离了些, “奶,慢点喝, 慢点喝。”
张敏静大约是真的渴极了, 喝完之后胸膛上上下下大大的起伏很久, 这才喘匀了一口气。
万忠军这才回过头, “娘,渴了?”
张敏静有气无力的瞥了他一眼,啥话都没说。
万忠军讪笑两声,“我这不是看着你那缸子里有水……”
万幸捧着缸子把水倒到了一边的盆子里面,奶声奶气的说,“二伯父,缸子里的水好凉的,奶和了要拉肚子,更咳嗽的厉害。”
不少人听见这么一阵清脆的声音,不由转过了头。
旋即看着万幸憋红脸捧着那个有她半人高的热水瓶,撅着屁股颤巍巍的给张敏静倒水,不由都羡慕。
虽说在农村五六岁的娃娃也不算小了,能招呼着给家里帮点小忙了,但是哪家的孩子不得是三催四请的才愿意动一动的?
这宝丫虽说是年纪小,可那股眼力劲儿和精神头儿,就不是别家孩子能比的。
张敏静喝了水,坐起来之后,问万幸,“你爹娘呢?”
“都来啦。”万幸眨眨眼,正巧门被一个小胖墩儿给挤开,万志高挺着小肚子,手里把一个糖人举高高的就窜了进来。
他到了病房里面,气喘吁吁的说,“宝、宝姐等等我……嗯?奶!”
小家伙终于看见了张敏静,一溜烟的冲过去,把手里的糖人举高,喜滋滋的说,“奶吃糖!可甜了!”
张敏静眼睛弯起来了,“馋嘴猫,乱花钱。”
后面的话是给陈晓白和跟着进来的万中华说的,虽然是在谴责,可那嘴上说的话和表情,还真是让人察觉不出指责的意思来。
万幸耸耸肩,摸了摸万志高的大脑袋,特别严肃的说,“你自己吃,奶生病呢,不能吃这个,太甜的东西齁嗓子。”
万志高懵懵懂懂的把糖收回去,被万幸拽着手塞到了嘴里。
张敏静从善如流的把手中途转向,改而摸了摸万志高的头。
万幸冲她呲牙乐。
医院虽然能打饭,但是得额外收钱,一般人家也吃不起这个。
陈晓白进来之后就忙忙碌碌的把东西全都给拿了出来,他们到这之后都快晌午了,正赶上吃午饭。
张敏静本身早上就只吃了两个剩下的窝头,伴着水咽下去的,这会儿早就饿了。
一闻见那股清香扑鼻的味道,她的肚子就不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嘴里都开始分泌出了口水。
“可是做了鱼汤啊?”张敏静有点心疼。
“是呢娘。”陈晓白把一块实打实的鱼肉夹出来,又给张敏静拿了家里唯一剩下的白面馍放在一边,说道,“左右这鱼都放了怪久了,再不吃也不好吃了,你生着病,吃点鱼肉补补身体。”
张敏静哪儿能看不出陈晓白把一整条鱼最好的部分全都给她盛出来了?
觉得心里熨帖的同时,张敏静还是忍不住嘴上戳人,“下次别这么浪费了,娘喜欢吃鱼头鱼尾巴,有滋味……”
一句熟悉的话语让万幸一愣,视线一阵的茫然,忽然想到了上一世去世的院长爷爷。
她是唯一一个不主动站在人前,求着人家收养的小姑娘。
院长爷爷也没逼她,加上政1府的补助,让她虽然磕绊,可却也顺利的上了大学。
小时候能开荤的时间不多,可每一次院长都是把最精细的地方留给他们吃的。
鱼只吃鱼尾,鸡肉只吃鸡头和屁股……但凡有些营养的,他都先顾着她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小孩子。
万幸捏了捏虎口,抿着唇,把那阵涌上的泪意给咽下去。
这时候,门被打开,出去打饭的刘国有一进来就闻见了那股香味。
昨天这屋里有两个出院的病人,因此病号不多,也就更显得鱼香味更加的浓郁,别提旁边几个啃着窝窝头食不下咽的病号,就连他这个刚在食堂吃饱的都有点受不住了。
不过他也没好意思过去蹭,扶着后面一起出去遛弯的老人进去,笑着说,“爸,您今儿就受累了,劳烦惦记着鱼肉吃干馍。”
后头进来的老人失笑,闻着那味儿倒也是真饿。
张敏静在这也呆了一阵子,心知这人的身份不一般。
如果是换作平常人,这会儿早就已经拿着鱼肉上去巴结了——可张敏静并没有,不光没有,在发觉刘国有进来之后,她甚至更加的沉默了。
万幸察觉到了张敏静的不正常,然而却并不太知道到底为什么——原书之中,只说张敏静直到去世都有一个硕大的遗憾,这个老人身上带了一个背负了一辈子的谜团,可却最终都没能解开。
也是因为这个,让万幸对张敏静一直都很好奇,包括对那位去世了的祖父都好奇的要命。
可是老一辈的过往,在这个年代下,想要了解,除非是从他们口中得知,否则还真的难。
毕竟在这个没有照片、没有视频,甚至就连纸笔都稀缺的年代里面,根本就没法子能找到她们过往的蛛丝马迹的。
或者有时间,她可以从老太太屋里入手?
万幸摸摸下巴,想到了老太太不准人碰的壁橱。
刚想起壁橱,万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万幸甩甩脑袋,凑到了刘念白那边,笑眯眯的说,“爷爷,你吃的啥呀。”
刘念白把碗侧了侧,说道,“咸菜。”
他吃的香,却没注意到刘国有脸上一闪而逝的愧疚。
万幸笑眯眯的点点头,“我娘今天给奶做了鱼吃,还有一块,放到晚上该坏了,给你吃吧爷爷。”
说完,不等刘念白拒绝,万幸就把剩下的缸子给放在了他柜子上。
陈晓白来不及阻止,也不好意思再要回去,当下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万幸蹦跶着回到了张敏静窗边去逗万志高——小孩儿看医院地板上的花纹看出了神,正撅着屁股,在那用两根手指头蹦跶着,当跳格子一样的玩呢。
此情此景正是一派温馨,刘念白看着,却不由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刘国有正在那翻看着一些东西,红白条子夹杂,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刘念白一脸怅然若失的模样,不由问道,“爸,怎么了?”
刘念白摇摇头,苍老的脸上有些许对于岁月的不舍,旋即笑着说,“没什么,人老啦。”
人老了,对于这些才更舍不得了。
明明只是住个医院,从前也一年总有几个月的时间在床上躺着,可那时候意气风发,和现在被岁月磋磨的自己总是不一样。
前面的两个小孩子的欢声笑语笼罩着屋里,给这沉沉的氛围瞬间打破,刘念白甚至都有些舍不得。
说到这里,他不由瞪了一眼黑的像是从煤球堆里头滚出来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瞅瞅你,你啥时候能给我生出来个孙女!”
刘国有抬起头,简直是一脸懵逼,“爸,你咋就扯到这上头去了?!”
刘念白气哼哼的塞了一口窝头,颇为理解他已经去世的附近早年间为何总是催他结婚了。
人老了,就总得有个念想,身边太安静了,就总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刘国有摸摸鼻子——他爹都是快四十了才生的他,今年他也就三十多,正当壮年的,他爹是急个啥呢在这?
张敏静吃饱了饭后,就又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人清醒着,这边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照顾的,陈晓白收拾好了东西,就道,“那娘,我回去收拾收拾,下午再过来看你。”
张敏静没什么精神的点点头,冲着陈晓白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