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
几人回城的时候坐的还是卧铺的票,这让万幸更加的好奇了。
三个大人买了三张卧铺,一个上铺,有两个在下面。最终,陈晓白带着万幸睡在上面,万中华带着万志高睡下面。
车厢里面挺多老实巴交的农民,看着他们这一行奇怪的搭配,一路上不由问了起来。
问得最多的,居然还是赵春生是不是万中华儿子,又问他们是多大生的。
这给陈晓白弄了个大红脸。
她比赵春生大了其实没几岁,只是她毕竟为人母亲,又自小离家,显得成熟一些。
而且赵春生看着脸小,身子板儿又比较纤瘦,看着不像是二十多,反而像是个十七八的小青少年。
陈晓白略显窘迫,忍不住对着窗户看了看自己的脸。
万幸憋笑,拍着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说,“妈妈你可漂亮了。”
果不其然,说那话的女人自己先疑惑开了,说道,“我看着也不像啊,你看着也就不到三十,咋还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这是你兄弟?”
陈晓白忙不迭的点头,哭笑不得的说,“是,是家里的小兄弟呢。”
要怪就怪万中华看着太老成,加上他本身就比陈晓白大几岁,又是出力气的人,看着显老。
万幸笑的不行,仗着身体小,还能在火车卧铺上打滚。
万志高年纪小,对火车也很喜爱,一路上精神头也特别棒,一点都没觉得疲惫,嘴巴里面就和来时一模一样,都没有停下来过,总在说着一些‘叽里咕噜’的词汇来。
晚点的时候,万幸有点累了,看了一眼火车的窗外。
现在的火车速度并没有后来的那么快,车厢摇摇晃晃的,颠的让人稀里糊涂的,但反倒是能促进睡眠。
没一会儿,万幸半阖着眼睛,便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在了一辆牛车上。
万幸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一摸脑袋,果然发烧了。
果然小孩子身体弱,两地舟车劳顿的颠倒,光火车就坐了快七天的光景,难怪身体会撑不住了。
“妈妈好难受呀。”万幸哑着嗓子,把脸歪到了陈晓白怀里。
清晨清冽的空气让她好受了不少,万幸一路晕晕乎乎,就这么睡了三四天。他们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准备退烧之类的药物,因此在半夜发现万幸身体滚烫滚烫的时候,慌得陈晓白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好在,她们在列车员的帮助下,从一个坐车去下乡义诊的大夫那里取得了退烧的药物,后来因为万幸高烧一直不褪,附近的老百姓更是拿出了自己的盆子、毛巾之类的东西,接力着帮这个带着孩子和伤残士兵的团体接送水。
一直到下了车,万志高都还在陈晓白的教导下,冲着在车上目送他们的乡亲们鞠躬。
万幸现在虽然退了烧,可因为烧太久的关系身体很虚,尤其是嗓子,更是哑的说不出一句话,估计整个扁桃体都肿起来了。
这个时候,她不由想到了自己放在三房屋里面的苦茶,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东西可下火了,喝个一两杯,一天的功夫就能消肿清热。
陈晓白因为万幸发烧,这两天不知道着急的哭过几次了。
前面赶着的老乡也着急,不断地回头说,“我快点,再快点,是送县医院啊,还是送咱公社医院去啊?”
“送县医院!”陈晓白一点犹豫都没有。
公社医院还要再往前赶几十里路,牛车虽然不需要他们走着可以过去,可等到了地方,天都要黑了。
县医院就在十几里外的城里,到那里有充足的药物,还能输液、扎针,大夫护士也都有,起码宝丫不用再这么受罪。
万中华沉默的点点头,一点都没有异议。
赶车的老乡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个笑来,说道,“媳妇儿对娃可真好啊,是个好娘。”
如果是因为别的事情,陈晓白说不定还会不好意思。
可现在因为这事儿夸她是好妈妈,这、这不是戳她心呢吗!
万幸摸了摸陈晓白的脸蛋儿,又打了个哈欠。
虽然身体轻飘飘的,但是起码不那么恶心了。她小声的说,“妈妈我想喝水。”
一旁守着的小胖墩儿赶紧摘下了身上的军绿色水壶,珍重又小心的给万幸喝了几口水,然后又宝贝兮兮的把壶藏回了自己怀里。
“宝姐宝姐不难受了。”万志高皱着一张笑脸,看样子恨不得能提万幸生病。
万幸撩起眼皮看了看睫毛湿润的小胖墩,乐了。
小家伙在北京城十几天,跟个小猪似的,能吃能睡,这么一程下来,不光没瘦,反而胖了不少。
双下巴都出来了。
“不难受了。”万幸拍了拍脸,在陈晓白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随后她说道,“娘,去医院拿点药就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说不上对石桥村有什么眷恋和深爱,只是那个地方,对于万幸来说,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在的。
陈晓白哪有不同意的,只要万幸高兴,现在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她都能上去给摘下来!
儿科发烧的孩子近期有很多,但像是陈晓白一行这么风尘仆仆赶过来的还是不多见的。
为了能早点排上号,陈晓白也终于私心了一回,让赵春生抱着万幸,排到了军人家属优先的窗口那边。
好在一路顺利,还有人主动给让开了位置。
在出世了军官证件等物品之后,万幸终于又被赵春生带着去了就诊室。
最终,万幸被大夫按着,打了一个屁股针。
很多年没打过屁股针的万宝丫觉得简直是羞愤难当,还好大夫是个女大夫,抱着她的人还是陈晓白,否则万幸觉得,这事儿她能记好久!
之后,在医院再观察一会儿,万中华拿着单子去药房又拿了药,万幸就可以被带回去了。
重新回到牛车上,万幸又重新享受了一番众星捧月的待遇。
赵春生笑着,看了看万幸,说道,“也是辛苦俩孩子了,这么颠簸,别说是孩子,就连大人都受不住。”
三天两夜的火车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不是万中华能弄到卧铺的票,他们这一趟,估计早就已经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坐车不光消耗体力,还特别的消耗精神。
陈晓白点了点头,抱着万幸哄,对着赶车的老乡倒了谢。
人家担心不好找车拉他们,特意在医院外头等着没走的,出来了也没多收他们的钱。
老乡摆摆手笑了,“乡里乡亲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说这些做什么!”
陈晓白感激的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到了村口的时候,下车时,万中华还是硬塞给了大人两块钱。
两块钱在农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多少人家的壮劳力一个月拼死拼活了也就能赚个十几块钱。
只是赶了半天的路,他还是就近去大队上送粮食顺道的,哪里能值这么多钱?!
给几毛钱吃吃茶就算不错了!
万中华推拒着不要,最终,还是万幸眨着眼,笑着说,“爷爷,你就收下吧,我们这可是有五个人呢,您给您家的牛也买点好吃的!”
小孩子都这么说了,老汉也不再推拒,却把牛车扎在了村口,非要帮着他们把行李给运回去。
这一下,陈晓白几人倒是没有拒绝。
陈晓白怀里抱着万幸,根本不想让小孩儿下地走路,再说了……万幸也不是很想下去。
她屁股疼的不行。
本身扎了一针还没什么感觉,走路也都是正常的。然而这一路走过来,都到村口了,她才感觉自己屁股疼的不行,甚至可以说是步履维艰,寸步难行。
让她抬脚她都不想动弹的那种。
一行人还是得先回老宅看看张敏静的。
路上,陈晓白问道,“娘的身体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万中华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腿,又大步的走了几步,示意张敏静已经大好了,完全不需要担忧。
陈晓白这才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来,小心翼翼的把万幸往上提了提,见到熟悉的村庄,也觉得亲近,以及终于放下疲惫的感觉,不由说道,“娘身体大好了就行。待会儿把东西放下之后,咱们再去看看四弟、四妹。还在再过些日子就该满月了,得好好置办一下的。”
一般的孩子满月,也就是给村里关系好的人一个红鸡蛋。
但是王艳红这个孩子得来不易,更算是惊险过关,好不容易才保下来的。即便如此,王艳红也因为惊吓过度导致生产后体恤,并不像是别的顺产孕妇,刚生完就可以下地走,足足卧床了一周的。
万中华点点头,家里的事他一般很少插手,陈晓白自己就是个七巧玲珑心,能处理好这些东西。
这么多年来,除非从前的王秀英欺人太甚,否则他是根本就没有管过的。
“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陈晓白看着脚下的路,一边说,“你之前说去找你大哥,是有啥事吗?”
万中华的大哥名叫万爱国,今年已经快要四十了,在军队里面,好赖算是一个有军衔的领导。
说来也是巧,赵春生入伍的那一年,也是正好被分在了万爱国那的,而且那个时候的万爱国就已经是个大小的军官了,因此对他照顾也颇多。
这一次长达两个月的伤病假和探亲假,就是万爱国打的申请,帮着他给申请下来的。
不过本身,赵春生家里就是五保户,父母年迈,父亲身残,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还在外从军,根本没法子回家。
加上赵春生往上数几代都是贫农,更是有一个身为烈士的哥哥,即便是万爱国不帮着打申请,他回乡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万中华摇了摇头,过后指了指家里,示意回家再告诉她。
陈晓白点点头,也不急于这一时。
一行人走到了村里,不少人打眼就看到了他们,当下,热心的亲戚们便亲热的叫了起来。
“呀,快去、快去喊赵家大娘——快,她儿子回来啦,小春生回来了!”
“再喊上张大娘,他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也都回来了,哎呦,这一趟,可回来带了不少东西呀!”
声音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帮着他们提行李的老叔就送到了这里之后,就转身回到了牛车上。
万幸特有礼貌的回头和老叔打了个招呼道谢,“谢谢爷爷!”
回身之后,她就看到了步履蹒跚的赵春风和赵铁根互相搀扶着,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赵春生手中的包袱瞬间掉在地上,忍住了满眶的眼泪,上前两步,和两个老人拥在了一起。
村里的人大多都知道赵家的事情,见状不由红了眼眶。
谁不知道,这年头当兵就是去搏命的,赵家就俩孩子,一个已经战死,小的这个,才刚十几岁的年纪就顶了哥哥一起进了军队里面讨生活,来养活两个年迈的父母。
“快、快回去吧。”陈晓白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