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靖王的态度——目前想哄老头子高兴,想来想去又只能从李南风这边下手。
只要李南风肯接受他的赔礼,他就有办法让靖王消气——李家他是没法登门了,就来上个香装个偶遇吧。
“待会儿见到李家机灵点儿。”他道。
卢氏带着沈虞刚下马车,身边丫鬟司辰就道:“前面那位好像是晏世子。”
卢氏探头看去,认了出来,道:“走吧。”
她对晏衡没兴趣,因为林夫人母子跟沈家是注定不会有机会形成一线的。当然她也不会对他有什么看法,因为沈氏如今跟沈家也不是一条心。
“去看看李府五夫人他们何在?”她跟司辰使了个眼色。
李南风跟着谢莹到了大雄宝殿,只见这两家果然是熟人,已经同时跪拜起菩萨来了。
那家当家的姓胡,暂时听不出来官职几何,但口音与谢莹相近,估摸着应该是谢家同乡。
谢莹的父亲如今在六科任给事中,皇帝看中了他们家家风,一来便给了个位低但权不轻的职务。
李南风也从旁跪在了蒲团上,给菩萨行第二度礼。
“我们吃过斋饭再走,霁妹妹呢?”谢莹起身与胡家小姐道。
“我们也是!”胡小姐说着,举目看了看四下,“听说每月今日挚哥哥也会来,不知眼下何在?”
李南风听到这声,两腿之下仿佛被针刺了一样跪不住了。
“‘挚哥哥’?”谢莹在问。
胡小姐清了下嗓子,带着一丝半隐藏的得意:“就是延平侯世子,他与我大哥是好友,我平日叫他‘哥哥’。”
李南风要炸了。她爹娘可就给李挚生了她这么一个妹妹,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而且她还压根不认识这货!
侧首一看,她俩已经出门了。
李南风想到李挚他们都在禅院,倏然抬眼,望向上首宝相庄严的的佛像。
看到谢莹,眼下正风流倜傥的哥哥日后在病床上消沉乃至消亡的模样就浮现在眼前,李挚跟李存睿一样,是个长情人,原先安好时就待谢氏敬爱有加,最后却心死在这夫妻情份上。
眼下这个姓胡的都能打听到李挚要来上香,谢家难道就打听不到?
禅院这厢李勤剥完了小半盘子核桃仁,还不见李南风回来,不由得引颈长看。
李舒瞄着他:“到哪儿都没个正形。”
“我还不就是担心蓝姐儿是不是迷路了?她第一次来这里,这么久没回来,可别找不到地方才好。”
李挚原本悠然摇着折扇,听这么一说,便撑膝起身:“我去看看。”别真掉桶里去了。
谭峻道:“小的去就行了!”
“呆着吧!”
李挚已经跨了门槛。自己的拖油瓶自己管,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
禅院是开设给权贵们的,地方不大,需要提前着人备案以便清扫布施,因而这里相对清静。
李挚踏着梵音走出穿堂,迎面就来了几个女客,当中更有几位年轻姑娘,他依礼避了避,侧转头的当口,却有人唤道:“……挚哥哥?”
李挚讷然转身,看到面前人,认出来是衙门里一道吃过一回饭的胡观政的家人,当下忍着耳刺,退后两步微笑道:“原来是胡姑娘。”又拱了拱手:“胡夫人。”
胡夫人母女看上去都很高兴,还了礼,问道:“世子今儿也来上香?”又跟左右女眷道:“这位便就是李太师的公子、延平侯世子!”
旁边女眷们仍旧肃然起敬,恭敬地行了礼,然后难免打量。
李挚胡夫人寒暄了几句,就要告辞。
胡小姐道:“我哥哥今日也会来,世子若无要事,不如同来吃茶。他正说有些事情想与挚哥哥请教。”
“李挚!”
李挚正要答话,忽然魔音穿脑,身后门那头传来中气十足的一道叫魂声。
李南风立在禅院门下,望了相邻站立的李挚和谢莹两眼,又看了眼因为突然被打断话而炯炯看过来的胡小姐,笑了笑将目光落在李挚脸上:“你妹啊?”
李挚感觉到了杀气,不知她出什么幺蛾子:“瞎说什么?这是礼部胡观政的家人。”
被突然打断了话的胡小姐也感觉到了不适,她皱眉:“这位姑娘是?”
李南风笑眯眯挽住李挚胳膊:“我是他未婚妻……”
胡小姐脸色煞白,顿时打了个踉跄:“挚哥哥你……”
李南风悠悠喘完气,挽着李挚继续把话说完:“……的未来小姑。”
第062章 算个卦吧
胡小姐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
“你,你是挚哥哥的妹妹?”
“哎呀,是啊!胡小姐连‘挚哥哥’都叫上了,还不知道我是‘挚哥哥’的妹妹呀?”
李南风笑容可掬地立着。
胡小姐的脸色可精彩了!
她看看李南风又看看李挚,如同才从冰窖里爬出来又跳进了火炉灶,说不出的臊热难当。
她跟李挚其实并不熟,不过是因为哥哥与李挚同在礼部当差,衙门里年轻辈同僚关系还算融洽,偶尔会相互到家中聚餐,听说李挚这种场合也参与得少,往往都是与人在酒肆应酬多,上次与同僚一道到胡家来,她碰巧就这么认识了而已。
先前她在谢莹面前才显摆过,这里立刻就被李南风给打了脸,并且她还刁钻地让她出了丑,这脸岂不算是掉在地下捡不起来了?这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怎么好似把她全看穿了似的呢!
胡夫人到底见多识广,见状连忙跟李南风行礼:“原来是李姑娘,小女失礼,得罪了。”又喝斥胡霁月:“还不快快见过李姑娘,给姑娘和世子赔礼。”
李南风面藏冷笑。先前这姓胡的旁若无人跟李挚套近乎,她不出声,她李南风来了,被姓胡的直问来历,她也不出声,到这会子搂不住了,却来装什么端正,真是笑死人了。
正要说话,胳膊上忽然传来股揪疼,李挚抽手揽住她肩膀,等她受完了胡霁月的行礼,而后道:“胡小姐,我既与令兄同僚共事,你以后还是称我一声李大人为好。
“家眷跟上司走得太近,对令兄的官誉也不利。”
胡霁月无地自容。
胡夫人脸上也有些发臊了。转头又怒瞪了胡霁月一眼,才尬笑退场。
李南风瞧见胡家母女走远,再来看旁侧,方才还在的谢家母女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晏衡上了香,着阿蛮去打听李南风去处。
阿蛮却来说她与李挚在一起——那就算了,他不太想跟李家人打交道,跟李南风这是没办法。
不过来都来了,事情总是要办的,想了想,他与阿蛮道:“你找个小沙弥,让他去找到李家丫鬟,请李南风到成悦这里来——别说我说的。”
阿蛮听得满头雾水,依计去了。
晏衡直入寺后禅房。
相国寺最后两进是寺里僧人们的住处,他仿佛走在自家后花园,轻车熟路绕过两道弯,到了第一进东面第三间,叩门敲了敲,不等回应就直接进了内……
屋里有个年轻和尚正在打盹,面前禅床上铺着不少签文,以及,被褥之下还露出一角《易经》。
一个和尚房里有道教典藉本就够人骇目的了,不想晏衡弯腰把他褥子一掀,一只酒葫芦也应声滚到地上!
和尚被骇醒,接而脸色都白了,七手八脚地爬起来抱住酒葫芦:“你,你是何人!”
晏衡大摇大摆在他对面盘腿坐下来,手指指身上锦袍:“我,当今圣上钦封的靖王世子,晏衡。”
和尚张大嘴听完:“靖王世子?”
说完又打了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抓起酒葫芦和易经塞到褥子底下,再一屁股把它们坐实,清嗓子定神,看过去道:“这,这位檀越,你强闯贫僧房门,究竟是有何事?”
“放心,我又不劫色,就借你个地儿用用。”晏衡漫声应着,环顾四处,忽又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给我算个卦。”
和尚吸气:“你想算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算卦!”
“当然是看到了你屁股底下的《易经》啊。”晏衡漫不经心翻开他枕头,又抠出来两片卦片。
和尚张口结舌,一把把卦片夺回来:“你,你是人是鬼?!”
“你算算不就知道了?”晏衡道。
和尚屏息瞪他半晌,逐渐齿冷。
“你想算什么?”
晏衡琢磨半晌,说道:“就算算最近半个月我有没有鞭笞之灾——不对,还是算算我这辈子怎么死的吧。”
……
李南风被李挚拖着上了阶梯,后脑勺上就挨了一巴掌。
“胆儿肥了是吧?还敢称我‘未婚妻’?啊呸!也不看看你长得跟棵豆芽菜似的,也配得上我?”
“你赶紧行行好!就你这样眼神差到姥姥家的,送给我我也不要!那姓胡的摆明就是图谋你,你还笑嘻嘻跟她们言来语往,你有那么缺亲戚吗?!
“李家那么多姑娘还不够给你做妹妹?你面前这么大个活人又算什么?什么渣滓也敢往兜里揣,还有脸嫌弃我!”
李挚不以为意:“我哪知道她那么不见外?”
李南风懒得再跟他说,想到半路退走的谢莹,眉头又锁起来。
谢家母女能在这当口及时抽身,虽说不能断定是不是跟李挚有关,但能把同道而行的胡家母女撇下,至少跟前世她薄情寡义的行径相符了。
而谢莹分明跟胡霁月是有交情的,后来却与胡霁月心仪之人成了亲,倘若今日遇上并非巧合,那谢莹也够放得开的了。
而谢莹肯走到那一步,也定然不会因为她这次“胡闹”而打退堂鼓。
回到禅院,却见梅氏母子仨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坐在那儿。
“这怎么了?”她坐下问。
李舒刚张嘴,李勤已经抢先道:“你猜谁来过?”
李南风刹时想到谢莹。
“是沈栖云的夫人和他们家的二小姐。”李舒微勾着唇角,摇着团扇说,“当初在沧州半个月,也没见来投个贴,还是靖王妃那会传了个话。眼下却巴巴地来话家常了,也是有意思。”
沈家?李南风愣了下。
前世她跟程家交道打的多,沈家没太多牵扯,对沈家这番动机不太好评判,不过李舒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只是叙旧,为何当初在沧州又不见他们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