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莹指甲抠进了掌心,过了有片刻才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说道:“原来倒是我低估了晏公子。只不过公子有何证据证明我对你有所图谋呢?
“我不过是出于好心帮了你一把,如何反要被你扣上心怀不轨的罪名?
“还有,即便我是真有图谋,公子也带着我进这屋里来了,真要说不清,此刻不也一样说不清了?”
晏弘深深望着她,早前温和的目光已只剩下厌恶:“原先我只当你毫无心机,不想果然是个处心积虑之人!你既然问到这里,难道就不怀疑这杯茶是被谁吃了吗?!”
谢莹微怔。
这时候窗门大开,外头如同被掷麻袋般地掷进个人来,倒在地下便口齿不清地开始哼哼!
他身上一身长袍被扯褪到了肩以下,再看看他脸上满面通红,完全没有任何斯文可言!看到她的裙摆,他抬头往上,一只手就来拉扯她的衣衫!
“阿莹……”
谢莹一张煞白过的脸顿时褪成了雪白!
“谢小姐简直比我想象得更加不知廉耻!”晏弘怒道,“你来认认,这厮可是与你青梅竹马,并且至今还在你府上时常出入的表哥何桢?”
谢莹颤唇看过来:“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若不在这儿,方才我岂不是就要被你牵着鼻子走了?你毫无廉耻可言,都败露了还打算赖我一笔,若没有他在这儿,这会儿你是不是就该扯落衣裳缠上我了?!”
晏弘是个斯文人,但此刻已明白自己当了冤大头的他也没办法冷静了!
谢莹看到何桢,终于已方寸大乱!
原本只一个晏弘她还没有什么可怕的,毕竟暗中对他的为人也是做过了解,知道今日就算成不了事,也坏不了大局,再不济她还是可以嫁去杜家的。
但何桢的突然出现,让她意识到晏弘会知道她的底细,这件事也不简单了!
她出来这趟并未告诉何桢,那么晏弘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他带过来并且还喂他喝了茶的?
只能是他早就在这里了,如果何桢早就在这里,那是不是表示晏弘也早就知道了她的谋算?
可他又是怎么做到能预知到她的动向的?!
他还知道何桢!
他到底会把她怎么样?
关键是,她只不过往茶里放了些安神药,想趁着他无力反抗时制造出某些假象,这何桢看起来怎么……
她一个大姑娘家,上哪里去弄那种勾栏院才有的药?!何桢这明明就是中了暗算!
不,是连她一起也中了暗算!
他这是要坐实她给他下催情药!
她没有想到看起来无毒无害的晏弘,居然还会反过来使一手这么阴毒的招数!
她当下慌了,避开何桢飞快走到晏弘跟前,哭着跪下来道:“我也是因为仰慕公子才一时鬼迷心窍!
“公子心知我并未下贱到那种程度,是我千不该万不该对公子动情!还请公子看在我一片痴念份上,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毕竟我仰慕公子,并不能算是罪过啊!”
茶里放些安神药,并算不得多大罪,可是放别的药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晏弘能全知他底细,先前小二必然已落在他手。是不是晏弘整她也无所谓了,她只知道眼下她已经没有筹码跟他谈判!
晏弘咬牙没做声,望见她掩面啜泣的模样侧转了身。
房门一开有人走进来,以阴冷刺骨的声音道:“你没得手便求他放你一马,若是得了手,你日后便该做你的春秋大梦,一面赖着他对你负责,让我晏家出面去得罪杜家李家,一面与你的竹马暗中苟且来祸害靖王府!
“到时候他还得因为今日之事对你抱愧于心,拼命设法地弥补你,弥补谢家!
“一句高抬贵手说的何其轻松!你口口声声仰慕他,那我手里的这个要怎么解释?!”
一方写着字的白绫亵衣在他身后侍卫手里展开来,是个半旧的肚兜,上方两首诗词下,落的正是谢莹与何桢的名字!
晏弘如被惊醒,迅速地看了眼谢莹。
谢莹面无人色望着来人:“晏世子!……”
“杜家也是功勋人家,也是于国于朝廷立下大功的人,你是如此不知廉耻,他又为何要放着你去祸害杜家!
“今日后果是你自己造成的,与他晏弘,与我晏家一点干系都没有,你且受着吧!”
“还不走?!”晏衡摆手让侍卫收起肚兜,催促晏弘。
晏弘拂袖离去。
谢莹扑上来:“晏公子!”
晏衡飞快将门扣上,听着屋里谢莹的哭叫,拍了拍双手。
晏弘脸有惊怒,略顿之后却仍是交代晏衡:“别做得太绝,毕竟是个姑娘家——”
晏衡笑推着他往楼梯口走,一面扭头跟管卿使了眼色。
管卿几个纵步到对面茶肆找到正磕瓜子的李南风,李南风听完,旋即唤来谭峻:“派个人去谢家传话,就说谢姑娘在莲香居请他们过来。然后东乡伯那边别闲着,放个话就说是她亲家谢夫人请她到莲香居吃茶!”
谭峻得令,立时下楼。
谢莹出门别人不告诉,自然是会告诉谢夫人的。
谢家老太爷在世时为求贤名,为官一辈子除了最后落得个清官的虚名什么都没留下,以至于改朝换代之后,不光是官位丢了,连家产也没落下几分。
人都说谢家风光荣耀,是清流之家,又哪里知道他们打肿脸充胖子的苦处?
好在谢奕擅筹谋,立国后即蒙举荐入了仕,但过惯了勒紧裤腰带日子的他们,哪里会满足于此?
眼前就摆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在,她自己又是个有雄心的,自然得好好筹谋嫁个好人家。如此大家都有好处。
先前谢莹出门后她就在房里等她的好消息,丫鬟进门把谢莹在莲香楼请他们过去的话儿一报,她腾地自椅子上弹起来,立时就抬脚跨门了!
登车之前她交代:“去请老爷即刻到莲香居,请他无论如何这就来!要快!”
第107章 这儿媳妇!
东乡伯府这边,鲁氏被李夫人强塞了这门亲事,心里已经憋气了很久。
除去强买强卖的憋屈之外,还因为谢家是清流,东乡伯对能跟读书人攀亲高兴得不得了,不但认为这是李太师夫妇关照,还几次三番叮嘱她要在亲家面前客气点儿,别露出那小家子气来。
一次两次尚可,说得多了未免让人心烦。也不免让人想到以后,娶了这么个儿媳妇回家,到时候会不会把自己给压一头?毕竟谢莹那副作派,她也是亲眼见过的。
想到这事正心烦,这边厢丫鬟便来说谢夫人请她到莲香居喝茶。
这准亲家相邀,自然不能不去,鲁氏起身换了衣裳,不情不愿地也出了门。
李南风在茶肆窗口看到谢夫人与谢奕一前一后急急到来,便着疏夏往对面递信号了。
晏衡把团团围住在房间四周的人一撤,大伙便全聚到隔壁屋里喝茶了。
莲香居里人客如梭,谢夫人不顾小二招呼,径直上了楼梯。
送讯的人早就把谢莹所在房间名报给她了。到了房门口,还在深吸气想着回头怎么开这个口的功夫,就听里头声音不对。
她知道是会有些不妥,但也想着晏弘一个读书人应不至于出大事——真出大事反倒也好办了,可眼下这声音却来得有些奇怪!
“把门打开!”
她喝令道。
同来的丫鬟把门推开,谢夫人迈步入内,抬眼一看,当下就傻眼了!
屋里谢莹衣衫不整靠墙立着,面上惊惶而扭曲,而面前则有人在急速地喘息,细一看,这不是何桢吗!
居然是他们俩衣衫不整地关在房里头!
谢夫人当下觉得有些血冲顶,扶着门框才能站直。
谢莹看到她,也是神色裂变,嘶哑着声音道:“您怎么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谢奕的怒吼声,他冲进屋里,看看谢莹又看看何桢,当下揪住何桢胳膊就扇了两巴掌:“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跟莹姐儿这副样子!”
何桢落在地上,连连撞翻几条板凳。
谢夫人腿都软了,何桢这副样子,以她过来人看来,明显是着了暗算!
但谢莹不是跟晏弘在这里吗?怎么会变成何桢?明明做了那么多准备,不可能会出现差错,那么晏弘呢?!
她扶着眩晕的头,转身大唤:“关门!快关门!”
“关什么门?!”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声音了,这声音高亢中还带着点霸道,谢夫人回头一看,更是吓得连魂都没有了!
来的这人岂是别人?正是东乡伯夫人鲁氏!
这下连谢奕也陡然变了脸色,站在狼狈不堪的谢莹何桢面前,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不是莹姐儿么?!亲家!这是怎么回事!”
鲁氏一个行镖出身的人,不但身板扎实,而且嗓门尖利,跨进门后看到这一幕,她当下就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这人是谁?!我们家未过门的儿媳妇怎么会跟他衣衫不整同处一室!”
“亲家母——”
“你住嘴!谁跟你是亲家母!”鲁氏气急败坏,扯开嗓子道:“来人!快去请伯爷过来!让他来看看谢家是怎么教唆着女儿欺负我们杜家的!”
“亲家母!杜夫人!——”
房子地板是木制的,楼上声音早已经传到了楼下。
楼下人闻声到了楼上,紧接人又交头接耳口沫四溅地传开!
李南风听完回话放下茶杯,道:“回府去禀告太太,就说谢夫人与东乡伯夫人在莲香居为着儿女之事打起来了,她是媒人,请她赶紧过来调解!”
谭峻道着是,又立刻下了楼!
李南风留下疏夏结账,也到了莲香居。
因着楼上的争吵,楼下原本济济一堂的茶客全涌到楼上去了,事发的房间门外人挤人,谢夫人带来的人尽管不少,但此刻又哪里抵挡得住围观茶客们的好奇心?
更别提还有东乡伯府的人在旁横着脸替鲁氏壮声势!
雅间地方并不大,此时杜家的人挡着门不让关,屋里挤着两边人马,更加宽敞不起来!
“你我两家可是已经在议婚的,要不是你们提出挪期三月,这门婚事是已经下了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