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又道:“论理是不必去,不过程家跟沈家老太太有亲戚,而且,两家从前也是多年的世交,不去怕是也容易让人诟病。”
靖王想了想,道:“跟沈家倒罢了,沈老太太不过是跟程家的原配老太太是隔房姐妹,如今姨老太太过世多年,程家又早就另娶开枝散叶,到晏家这情面就更淡薄了。
“也罢,冲着早年的情份,你让弘哥儿去趟就成了,阿檀都不必去。”
初霁颔首。
晏弘回府,阿蛮就送了两匹极好的云锦过来,一匹湖蓝色,一匹月白色。“我们世子说扯皱了大爷的衣裳,特命小的把缎子送过来给大爷赔礼。请大爷笑纳!”
晏弘哭笑不得:“我一男人,他送什么缎子?”
阿蛮道:“爷还是收了吧。”
也没别的话了,告退。
晏弘拿起缎子来看了看,摇了摇头。
李南风听说了这事,也跟看怪物似的看晏衡:“你可真够出类拔萃的。”
“早就是了,你现在才说?”
李南风把他怼上来的脸推回去,读书。
晏衡的侍卫去袁家周围观察了几日,发现头两日确实有官府的人在附近走动频繁,后来见袁家姑侄出入正常,也就少了,这几日已然绝迹,便就着人送了信过去,约好了下晌过去拜访。
袁婧依旧笑微微站在院子门下相迎,浑身朴素干净,看着舒爽极了。
看到李南风和晏衡,她先行了个大礼,而后道:“二位大恩大德,真是让民妇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差遣,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接着袁缜也跪起他们来。
李南风道:“娘子别说客气话了,这实在也没费我们多少工夫。再说您也帮过我们大忙,我们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不愿在这事上多作纠缠,她道:“我们进屋说话吧。”
袁婧点头,即刻引路。袁缜也去了准备茶点。
屋里看起来本来在纺纱,李南风坐下来:“刘坤被治了,家里夫人也知道了,他再也不敢对你们下手了。今后你们大可放心在京师住下了。”
袁婧回应:“谁说不是呢?我本来没想弄得满城风雨,却还是无形纵容坏人变本加厉。”
“是刘坤太无耻,一般人都不会像他这样把人往死里逼。”
袁缜端来茶点,是几样自做的点心,用料也许平常,但是做的很用心。
李南风品尝了一块,然后道:“那日我听袁公子说袁家是前周钦天监的官员。不知娘子家首位入职的先祖名讳是?”
“我曾祖单名一个祧字。家父名晟。”袁婧说着,起身道了声稍等,回屋取了个小布包出来,打开后呈给李南风他们的,是一道笏牌。“这三块笏牌是昔年家祖与家父的旧物。”
李南风拿来看过,笏牌上头还有深深浅浅的墨痕,年代久远,所见无假。
那这就说明在国史馆的官档上的记录的袁祧的确就是袁婧的先祖了。
她跟晏衡对视了一眼,又望向袁婧:“早前听说令尊早在宁王起事之前就已经辞官,不知是为何故?”
“家父在京师长大,十几岁就已经进入钦天监,当时朝中已经很不稳定,灵帝刚登基,宫里也不太平,我祖父恰在那年过世,临终前说赵室昏馈,国祚不长,嘱家父尽早安排余事。后来家父就借着丁忧之名辞官归隐了。
“人到绝境仿佛都容易信奉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早年家父在朝时,灵帝就时常跟家父讨要护国之法,我们是正经的星相术士,又非神灵,岂有通天之能?
“后来听说他时常着人作法,闹得十分不堪,也怕再打主意到我们身上,便就隐姓埋名隐居起来。
“家父家母成亲之后,我们一家子倒也一直平安无事,家母过世早,我是父亲带大的,后来到天下之乱之时,我们才离开家乡四处辗转。”
袁婧说的很慢很细致,哪怕是李南风并没打算她说得这么详细。知道她这是表露诚意,也就选择了直说:“不瞒娘子,早前我进宫查过周室钦天监的官档。”
“哦?”
李南风点头;“我的确也看到了令曾祖的名讳,但是奇怪的是,上面的记录只到令祖父这代,后面的记载页却被人撕了,问国史馆的人,他们却也不知情。”
袁婧微微凝眉:“撕了?”
第194章 皆大欢喜
她抻身沉吟了下:“钦天监官员不参与朝政,向来也不会与人交恶。
“我虽然对官场不熟,但也知道应该不会有人针对袁家什么才是。就算是灵帝有把家父寻回去的心思,也没有理由独独撕下这一页官档。”
说完她问:“此事很重要?”
“那倒没有,”李南风道:“我只是心觉蹊跷。但愿不是别有用心的人就行。”
袁婧笑了:“想来不会。家父早已离世,且我们从不与人结仇,就是别有用心,也已经与我一个升斗小民不相干了。”
李南风想想也是。虽然那页记载遗失的是巧了点,但事隔几十年,谁知道是不是某年某日有人无意间撕了下来呢?
便罢了。看看屋里陈设,她又道:“娘子这些年就都在四方辗转么?有没有想过选在哪里定居?”
“有的。”袁婧顺手拣了只纺锤捋了捋,“等缜哥儿的父亲到来,我们就会回南边。
“家兄此去辽东,是为了跑一单大生意,回来后我们会有一笔钱,加上手头也有点小积蓄,可供我们回南方安家。”
“令祖令尊都是文官,没想到令兄却会武功。”
袁婧笑道:“早些年兵荒马乱的,家父也怕不安全,就曾经让家兄拜师学了功夫。缜儿是跟他父亲学的。
“多亏是学了这身工夫,如今有缜儿在身边,我去哪儿也不怕了。”
“是啊,您好福气。”
李南风看向院子里坐着劈柴的袁缜,又想起了李煦。
……
没在袁家坐很久,李南风和晏衡告辞了。
袁婧送他们出来,见李南风只带了个丫鬟,便问:“姑娘没带护卫出门?”
李南风没法跟她解释,就含糊道:“有晏世子在,我就不带了,免得太招摇。”
袁婧望着他们,点点头目送。
李南风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但在街头与晏衡分了道,马车却越走越慢起来,到最后车夫干脆停下来,扭头道:“姑娘,后面有人跟着咱们。”
李南风掀帘回头,就看到袁缜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被李南风看到了,他也不回避,就地作个揖,也停下来。
李南风想了下,跟他招了招手,等他近前,问他:“袁公子是还有事么?”
袁缜有些腼腆,说道:“无事。是我姑姑派我护送姑娘回府。”
李南风释然,刚要称谢,忽然心念一闪,又道:“你如今还在酒楼里当伙计么?”
袁缜微愣,摇头道:“没了。姑姑出事后我也干不成活了,这几天还在打听。”
“那你肯不肯给我做个影卫?”李南风脱口说,“我平常有些事做,正好缺个人手。”
袁缜脸上有了神采。
“我们府里护卫是五两银子一月,但他们是在府里吃住。我给你每月八两银,你只需要我出府的时候跟着我,或者我要做什么的时候帮我去办,可行?”
李南风也是突然而至的念头,她实在是需要个人替她跑跑腿了,谭峻他们要跟着李存睿他们,况且他们受命于家里,很多事也不方便交代下去。
晏衡那边则他也有他的事情,总跟他借人用也不合适。
眼下袁缜有这样的身手,关键来历也清楚了,靠得住,也需要寻个谋生的门路,他要能他答应,岂非是皆大欢喜?
果然袁缜胸脯起伏起来,他用力一抱拳:“我这就回去问问我姑姑!”
“好,你去!回头有答复了,你让门房吱个声儿给我。”
李南风嘱咐完,上了车,心情也轻松起来。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袁婧那边要是没有什么问题,这样的话,去寻水痘病患的人就到位了!
果然没让她等太久,回房才把功课写完,门房就说有人找。
李南风到了角门外,袁缜单膝跪下来说:“从今往后,袁缜愿为姑娘效劳!”
李南风笑着让他起来:“你姑姑答应了?”
袁缜眼里还有兴奋的光:“姑姑一口就答应了,她还嘱我好好给姑娘当差。”
他又自袖筒里取了只寸来长的小铜哨给她:“以后属下就在附近呆着,姑娘有事吩咐,只消吹响口哨属下就会露面。
“若是出门,就吹两下,属下定然就会暗中相护了。”
李南风点头,立刻吹了下哨子!
……
给袁缜的任务很快就放下去了,李南风也不让他离开太远,就京畿范围内,一来不愿让袁婧担心,二来也免得临时有事他还回不来。
晏衡还不知道李南风收编了袁缜,直到连着几日看她在学堂里脚步轻快得像只花蝴蝶似的,一问才知道。
“那小子古板又无趣,能办好事儿?”他有些怀疑,甚至对她突然的决定有点难以接受。
“古板无趣跟办事有什么相干?”
李南风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他一向脑子不太正常,实在也没有什么较真的必要。
放学回府,见家里对对小姐妹坐在栏杆上晃荡着小腿讨论中午吃啥,她心情好,走过去大喇喇坐下来:“吃啥还不是厨娘们定?你们操这心干嘛?”
李絮歪着胖脑袋说:“我们的娘都出门赴宴去了,我们今儿想吃什么可以自己跟厨娘说!”
“哟哟哟,瞧这小得意的,你们娘上哪家赴宴去了呀?”
“我知道我知道,是程家!”李缘飞快举手,“程家今儿嫁女儿!”
“程家?”说到这个李南风就来精神了,“嫁哪个女儿?”
“只知道是他们长房的,不知道是谁。”
程家长房就两个女儿,一个嫡出的程晔,一个庶出的程玥。以程大太太那德行,庶女出嫁是不可能有隆重的回门宴的,那就是程晔了?
程晔之前不是还冲着嫁姚凌吗?怎么这就突然……
“早前姚家跟徐家那案子起来的时候,程大太太就没再往姚家去过了,后来虽说朝廷证明了姚世子清白,程家又哪里好意思再去提这茬儿?”
这时候李舒也摇着扇子过来了,坐在旁侧道,“你倒是猜猜,程晔此番嫁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