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胡氏慌了,虽然不确定她究竟慌的是哪一方面,但她还是觉得快意,胡氏不遗余力地想抹煞她母亲优秀出色的那一面,可是高家上下终究还是一看到蓝姐儿就记起她母亲长什么样来。
回来路上她搂了蓝姐儿一路,她也许对不起那个孩子,可是她也没有办法,看着那么相像的一张脸,她总是按捺不住情绪。
金嬷嬷说她太执拗了,是啊,等她收拾完胡家和胡氏,就一定不执拗了。她就对蓝姐儿好点,像絮姐儿说的那样,做个会在女儿难过时抱一抱她的母亲。
她不觉叹了口气,一抬眼看到李存睿也睁着眼睛。
她愣了一下:“你没睡?”
“你把我胳膊抓的这么紧,我怎么睡的着?”李存睿偏了头过来,已显风霜的他眼神还像少年一样清亮。“你在想什么?”
李夫人额头抵在他臂上,半晌道:“许是喝多了点茶,胡思乱想。”
李存睿把胳膊绕到她颈后:“有什么事情,多跟我说说,我虽然忙,但你们总是不能冷落的。”
李夫人心潮涌动,望着他道:“你已经够体贴了,能少操点心,顾着些自己的身体就很好了,我用你惦记什么?”
李存睿笑着摩挲她头发:“你不用担心我,我好得很。回头挚儿成了亲,我就多抽些时间在府里,外面的事让他多忙一些去。”
李夫人想想道:“那敢情好。”
说起来,李挚也是该成亲了。
第243章 出篓子了!
她说道:“你对挚哥儿的婚事有什么想法么?”
“那还不是听你的?”李存睿道,说完他又接着道:“不过还得他自己看中了才行。”
李夫人没吭声。刚刚才想着回头要转变心情,一落实到家务,就又没法洒脱起来。李挚的婚事她怎么能不管呢?这么一想,仿佛更加睡不着了。
翌日双眼下难免挂上了两块隐隐青色,简单梳洗后把李存睿侍候走了,坐下再梳妆,把眼睑下的粉补了又补。
金嬷嬷昨夜也没睡好,哪里睡得着?两个孩子的话在她脑海里压根就没停过。
但她却没法儿补粉,老了,粉都压不严实了,她自嘲地想。
拿着李夫人要的大凤钗到了妆台前,看看镜子里她,也是不轻的年纪了,眼角有鱼尾了。依稀记得多年前那个夜里会躺在床上面朝墙壁暗暗哭泣的女孩子,豆芽菜似的,一恍人生又已过半。
“给我吧。”李夫人冲镜子里的她说。
金嬷嬷把钗递上去,说道:“咱们不必出去吧?”
“不出去。”李夫人道,“着几个人去内务府那边听听消息就行了。回头吏部左侍郎夫人会来拜访,她是第一次登门,去吩咐厨下备桌小宴,我要请她吃饭。
“另外,又到年底了,涂先生的束修也该给了,衡哥儿不再来上学了,明年学堂的茶水小厮什么的,也让大太太那边斟酌斟酌。”
看到她一如往常的交代事物,金嬷嬷一一应是,等她起来,又道:“昨晚怎么没睡好?”
李夫人叹气,离开妆台走到榻上坐下,道:“挚儿婚事还没有着落,当初答应他的一年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这下他该没理由推托了。但他父亲却说还得他自己看中才好,这怎么能由着他来呢?”
金嬷嬷忙道:“这事儿还是听老爷的吧。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还得哥儿自己看中了才好。”
李夫人未置可否,显然是不想多说。
金嬷嬷想起昨夜,忍不住说:“看太太前阵子好像对姑娘宽松些了。”
李夫人看了眼她,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金嬷嬷赔笑:“就是感觉。太太既说没有,那想必是我弄错了。”
李夫人恍若未闻,低头用早饭。
李南风也辗转了有大半夜,不是想胡家,也没有再担心胡宗元这件事,而是反反复复地想着与李夫人的前世今生。
原先她总以为李夫人就是古板专制,因为幼年的遭遇而变得行事极端,不近人情,但金嬷嬷那一刹间的欲言又止,宁愿说出胡氏的事也不肯透露李夫人严苛待她的真相,那一定是还有原因的吧?
原来李夫人真的不是性格使然,而是因为别的原因才那样对她?
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她到底对李夫人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晚上她不停地翻来覆去,想破头都没想出来。
又猛然发觉自己最近对与李夫人的关系上了不少心,便有点不以为然,以那些过往而言,她实在不必要这么着。她向来洒脱,却因为早已经有定论的事情辗转反侧,实在也不像她性格。
半夜时她就摸出几颗安神丸吃了下去,到天刚亮又醒了来。
算着胡宗元该进宫了,唤来袁缜去宫门外盯着,自己到了学堂。
学堂里人差不多来全了,没有晏衡在的日子,真是格外清静。
胡宗元这边晏衡与李南风商定静观其变之后,正式开始去天罡营上岗,还得一个月才满十五的他,穿上他前不久打来的盔甲之后,也像模像样了。
靖王妃张罗着办谢师宴,靖王提出要把李存睿夫妇请过来,晏衡立刻觉得也可以请一请李挚和李南风,这样显得有诚意。
靖王嫌他嘴多,顺口又训了他,但晏弘却很支持,说道:“早前因为三弟得罪南风的事两家还红过脸,借这次机会大家聚聚,也是好事。”
靖王本来就不反对,既然有人帮腔,那当然就答应了。正好沈家那边沈翼上门,靖王寒暄了两天,才知道他是为晏弘婚事来的。
这一说又才知道原来晏弘与徐家的婚事已经提上了议程,心下顿觉惭愧,没想到当初自己提的建议,如今都正式请媒了他才知道,少不得问了问情况。
回房再又问靖王妃知不知情?
靖王妃当然知情,府里大公子的婚事她一个当王妃的能不过问?徐宁那姑娘她也见过了,平心而论,宜室宜家,沈侧妃和晏弘这边没什么意见,自然就张罗起来了。
晏衡听说后挑了挑眉,一个字儿也没蹦。
昨儿到天罡营报了个到之后走了,今儿正式到位,自然不能再马虎。
天罡营分派给他的差事是管秩序,除去操练以外的所有秩序。
整个营才不到一百人,全部都是勋贵与将门子弟,这种秩序是能好管的吗?也就得亏晏衡是只老鸟,不然能撑三天他都得佩服自己!
早饭后开始出操,他指挥人先把活干了,就搬了张小板凳在树下看起来。
指挥使廖天呈四十来岁,是前番徐涛事件后新调来的将官,嗓门宏亮,喊起操来声音能传老远。
营中这百来号人,除去武举有名次的那几个走了之外,余下的都还必须呆满三年才能出营,这天罡营也就是个短期的给朝廷栽培后继武将的屯营,这百来个人若是真能成才,那未来三十年大宁的江山都无忧虑。
而有三十年时间缓冲,后面的青年将领也能续上火力了。
晏衡双手绕在脑后看着,忽然被走进来的管卿给打断了:“世子,内务府那边好像出了不小动静!”
晏衡被内务府三个字刺到,顿了一下立刻把手放下来:“什么动静?”
“杭州织造局新进宫的这批丝绸,似乎出了大篓子……”
……
李南风安安静静上了两堂课,课间李舒转过头来,两颊绯红欲言又止。
李南风正等着她开口,梧桐先来了:“姑娘,袁缜回来了,在院子外头等您!”
李南风当下示意李舒有事回头再说,飞快到了门外,径直走向已经在门下徘徊的袁缜:“有什么消息?!”
第244章 置于死地!
袁缜立刻停步:“内务府出事了,胡宗元带进宫的那批丝绸,有一半是货不对版的次品!
“刚拉进内务府开封验货掌管丝织的太监就看出来了,如今胡宗元及其带来的杭州织造局的人都傻眼了,方才内务府那边也把太师和户部尚书给请过去了!事情好像闹得很不小!”
李南风听完都惊呆了!
胡宗元一旦出事肯定跑不了是李夫人下手的,她一直以为李夫人是要等胡宗元进到京师才开始动手,她还想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和李挚就是想尽办法也要帮着撸上一把。
却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在绸缎上动手,这说明她早在胡宗元刚进杭州织造局时她就已经谋划好了,就等着姓胡的进宫这一着呢!
难怪她那么镇定也沉得住气,胡宗元都到京师了她也只不过是私下里着人往沧州去过一趟,织造局这批丝绸都是供宫里用的,怎么能出漏子?
这出了篓子哪里是问罪的份?这可是要杀头的!
这是欺君之罪!
她打了个激灵,说道:“那货有多次?”
次的程度直接关系到这件事的可信程度有多高!
皇帝是个精明人,如果是残次太严重,胡宗元再一喊冤,搞不好这位圣明之君有立案审查的可能,这样一来李夫人就很麻烦了!
“没有多次,颜色质地都不相上下,但就是次一等,完全不是能拿进宫的那等质料!”
李南风这才松了松拳头。
李夫人果然周到,既然丝绸颜色质地不相上下,说明与正品相差不多,这样故意栽赃的说法就不可信了!
而胡宗元的申诉听起来就会像狡辩,不要说皇帝不信,首先内务府的人就不会相信,他们不信,又怎么会跟皇帝详细禀述呢?
眼看就到年底了,这件事他们也是要担干系的呀!
由此可见李夫人设计得有多么缜密,原来她要的根本就不只是那笔嫁妆,而是直接要置胡宗元于死地!
胡家就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上这条船来了,李夫人存着什么念想还用说吗?
李南风早前还以为不过是借此要回外祖母的嫁妆,顺便收拾他们一顿即可,没想到她竟是半点余地都没给人留下!她是要绝胡家的后!
而她守口如瓶不曾走漏半点风声也能理解了,若是让李存睿出面,碍着身份,他是绝不可能下手这么绝的!
李夫人是要人家的命,绝人家的后啊!李存睿那么端正的人,便是会帮她,又怎么会帮她构陷杀人?
她这到底是有多恨胡氏和胡家?
李南风纵然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也对李夫人这次的出手心凛了。
她到底多有把握?
胡宗元兄弟死了,胡氏要是怀疑到她头上,绝对也不会善罢干休吧?
不光是绝了她娘家的后,还断了他们永王府想借织造局揽财的念想!
而李夫人理应也不会白白放过永王府?胡宗元是怎么进织造局的,这件事当然她也一定会授意人起底!
但是想到这些李南风都觉得喉头发紧,她脱口道:“世子在哪里?!”
“李南风!”
袁缜正要说话,远处却传来晏衡的声音,他驾着马儿飞奔过来了,到了跟前纵身下来道:“内务府的事你已经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