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隽老头气结:“千万年来习此剑道者无人可以结丹,云冽资质再佳,也是七情断绝,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如何无情化有情!”
丘诃真人越发得意起来:“你且看就是!”
从前他首徒常年不在小竹峰,且在则闭关,与他情分很是不足,加之又练这等极难的剑道,故而他总被这朱正谊嘲讽。现下他的徒儿有如此能耐,却是要狠狠让这家伙瞧上一瞧!
因此丘诃真人与朱真人一同看向那峰顶,他们两个皆是金丹修为,观云冽结丹,自是要比寻常人更加清晰。
在剑意顶天之处,以其为核心,空中霎时生出一丝紫光。
很快有祥云重重聚集,滚滚而来,正如浪涛卷起劲浪,击撞拍打,翻卷不休!
紫光投于祥云之上,不多时使其染上一层紫霞,并迅速浸入,使祥云化作深紫,尊贵厚重。霎时间,紫色云霞聚在小竹峰峰顶上空,映了半边天空,那般明亮,也那般深邃。
丘诃真人顿时喜笑颜开:“果然云儿结丹时是紫色云霞,甚好!甚好!”
旁边朱真人见状,是冷哼一声:“劫数未过,莫要乐极生悲!”
丘诃真人不理会他这般泛酸的言语,径自乐吟吟观看。
而徐子青从不曾见人结丹,顿时就有不解,低声问道:“师尊,这紫色云霞还有什么说道么?”
丘诃真人心情极好,便指点道:“修士于结丹之时,因化元期积累厚薄而生出不同异象。其中紫色云霞为最好,金色云霞次之,白色云霞最末。你大师兄早早突破化元,又悟得剑意,积累自然是深厚无比,故此为师早知他一旦结丹,定是紫色云霞!”
徐子青脑中灵光一闪,又问:“结出何等云霞,可是与日后修行有关?”
丘诃真人见他颇有悟性,也是笑道:“的确如此。众所周知,得紫色云霞者厚积薄发,若是不曾半途陨落,日后结婴也更加容易;同理得金色云霞者次之,得白色云霞者……恐怕结婴就要有些困难了。”
他侧头看向那仍在祥云翻滚的小竹峰峰顶,神色又凝重了几分:“不过紫色云霞一方面显出结丹修士积累深厚,另一方面……也显示出修士所要历经的劫数更加严酷。”
但凡修士结丹,所遇劫数者,为心魔劫。
云冽此时也正是到了紧要关头。
他与徐子青为友,已然是万千无情中蕴出一点挚友之情,以此情为根本,引动七情,方能与心魔劫相抗,使他顺利结丹!
所谓心魔劫,便也是将修无情杀戮剑道者阻挡于金丹期之前的根由……
只见那无边紫色云霞之中,突兀地生出了一点针尖大小的黑洞。
那黑洞很快扩大,吸引周围百里之风,不断盘旋。随即它变成一个约有整个峰顶大小的漩涡,把那些无穷无尽的杀戮剑气尽皆吸入,就好似一张永不餍足的巨口,贪欲旺盛,犹如饕餮。
之后,一道黑光骤然降下!
那黑光无形无体,似如一缕轻烟,却又如一条黑影,飞快地往那擎天剑意上疾扑而去!
似有无数鬼神哭号声响起,细听又低不可闻。
这正是心魔之威力,它并非有形攻击,而是直入神魂,纠缠神识,动摇心志,勾起人心底魔念,不断放大,不断催生……
不过,寻常人不能对心魔如何,云冽却是未必。
他有剑意。
剑意为意念凝形,亦是可有形可无形之物,能攻击神魂,自然也能攻击心魔。
无情杀戮剑意一扫,那黑影霎时发出一声哀嚎,化为乌有!
可一只心魔亡,却并非心魔劫已过。
那黑洞一般的漩涡里又窜出数条黑光,正如无数鬼影,前赴后继地往小竹峰峰顶扑去。那些黑影碰上剑意,便也是一触即散,惨嚎不绝。
终于,漩涡里不再窜出黑光,而是突然风平浪静了。
然而这种风平浪静中,却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重重威压,一触即发——
有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骤然落下。
这是最后一道关卡,也是最为重要的关卡。
剑意可斩心魔,却不能斩杀心魔劫所释放的无尽引诱之意。
这种引诱,唯有凭借自身意志、凭借那一点灵台清明将其看破,方能度过。
云冽是否当真将无情中化出一点有情,就在于此了。
良久,寂然无声。
忽然间,小竹峰峰顶剑意突然消散了,那冰冷的杀意与剑气中,渐渐生出了一种极淡的细微的波动,似有若无,却使这剑气与杀意多出一丝人气来。
这丝人气过处,漫天冰霜皆化作缕缕白雾,全部融化消散。
那杀意与剑气中,也终究不再只有无尽冰寒。
而是于肃杀中生出一点暖意,而暖意如灯,使人保持本心,神清智明。
笼罩了整座峰头的杀念如冰雪消融,霎时化为乌有,同时那遍地被杀气侵袭之处亦如春回大地,恢复了之前的勃勃生机。
紫色云霞间黑洞逐渐缩小,化作针尖隐没了。
天空中云消雾散,霎时又变作一片朗日晴空。
心魔劫过,云冽金丹期已成!
徐子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刚刚他竟是忘记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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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诃真人当真是欣喜若狂,他背着手在锦绫上来回走了两趟,口中连声呼道:“好!好!好!”
多年来他为云冽忧心如焚,现下云冽终于结丹,日后仙途如何他虽无法插手,却也知以云冽性情最难关头已过,勿论再遇上何等险阻,总不会再如之前那般!
朱真人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嗤道:“不过是弟子结丹罢了,你这做师父的却失了仪态,真难看得紧。”
丘诃真人与他比邻而居也有多年,听他此言,就晓得他是别扭了满心的羡慕之意,也不跟他计较,挥挥手,很是大度:“难看便难看,以云儿的性子,我便浑身是泥,于他心里也没什么两样!”
朱真人原想离去,再看一眼老友身边的青衫少年,还是禁不住问道:“这个少年郎,是你新收的弟子?”
丘诃真人喜色难掩:“我亲传二弟子徐子青,单灵根,更是云儿的好友。怎么,比你屋中的宝贝弟子不差罢?”
朱真人挑眉扫一眼徐子青。
徐子青原因两老斗嘴,做晚辈的不好插口而恭敬立在一边,见提及自个,便上前一步行礼:“晚辈徐子青,见过朱真人。”
朱真人上下将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撇撇嘴,一拳轰在那罩子上打碎了它,纵身就飞回他的小峰头去了。
徐子青满头雾水,不解地看向自家师尊。
丘诃真人却“哈哈”大笑:“那老头羡慕我又得佳徒呢,你莫理他!”
徐子青恍然,便不由觉出几分好笑来。他算是看了出来,这两位金丹真人十分熟稔,彼此之间虽是争胜得多,实则也该是一对好友罢。
此时小竹峰上异象已然消散,峰顶弥漫出一道极为宏大的威压,如流水一般往四处扩散。比起之前那冰冷的尖锐感,如今是多了一丝圆融之意,冷酷严厉依旧,却是再无那般死板顽固了。
这乃是在与四周诸峰头真人打一个招呼,也是新晋的金丹真人将来历、近况报与宗主知晓。
如今的威压并无侵略之意,故而其余诸峰峰主也都收了峰外布下的禁制或是法宝等一应物事。
自此五陵仙门又多一位金丹真人,也多了一位潜力极大的年轻修士。